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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梦》第四章 落寞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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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韩志北记事以来第一次坐火车,据母亲说他小时侯曾带他坐过,但他完全没印象。尽量装做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满心的好奇,正好座位也临窗,便一个劲往外敲那飞奔向后的景物。五个小时后他睡着了。

车厢内很是拥挤,大多是开学的学子,所以秩序还是挺好,人们说话也都柔声柔气的,不象村里人那样粗声大气。学子们大都衣着鲜亮,送子女的家长也都穿着整整齐齐。不和谐的是背着污秽的麻袋塑料袋的打工者,他们不时地走来走去。社会经验丰富的人都猜得出他们是在躲查票。偶尔几个流里流气、横冲直撞的男人,人们便压着厌恶现着畏惧地躲开道。有猥里猥琐、贼眉鼠眼的人过来时,人们便开始捂紧钱包。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男人身上刺鼻的烟草味,臭脚丫字味,狐臭味,猛一闻,能把人熏得半死,等闻久了,倒也闻不出什么了。韩志北嗅着这样的气味在迷糊中向未知的未来奔去。

下了火车,涌在人流中出了火车站。城市巨大的车站广场把韩志北吓了一跳,压了压心头的紧张和兴奋,开始四处寻找“某某大学欢迎新生”的字样。

从校车上下来,跟着领队的老师到体育馆报道。刚到体育馆门前便闻到灼热的味道。果然,一推门,能容纳两千多人的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新生们还努力操着生疏的普通话,送行的家长不少已用起了方言。一时间大厅内人声鼎沸,百鸟争鸣。领队的老师再保持不了队伍的整齐,他声嘶力竭的喊叫融在巨大的声浪中如被抛进大海的小石子。很快,连他的人也被汹涌的洪流卷走了。韩志北恐怖地抱紧胸前那个鼓囔囔的行李包,晃晃背后那个更大的包,努力地想退出去。

“你好,我来帮你吧?”等那双手抓上了自己丢在地上的行李包,韩志北才意识到来人是在跟自己说话。他慌里慌张地想表示谢意,急切间却忘了说普通话,“谢了你了啊!”

“你说什么啊?”眼前那个身批“青年志愿者”红带的大姐姐一脸的疑惑。韩志北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匀了匀气息,试了试口型,终于清楚地吐出一句,“谢谢你!”

“哦……呵呵。”大姐姐恍然大悟,想去拿地上那两个包中的一个,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土里土气的学弟已经把那个小包拿在了手里,一脸感激地望着自己。“你……”学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如果这个学弟是个穿着前卫的公子哥,她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他在暗示“我喜欢你!请记住我!”,然而眼前这个学弟却是如此“朴素”的穿着,脸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的,真诚!她还能怎么办?只好一咬牙,提起了那个超级庞大的行李包。她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你……要不要我帮你?”听到纯情的学弟如此“关心”的问候,她差点真的摔倒。

“你分到了哪个寝室?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她故意咬重“我帮你”这三个字,无奈眼前这个满脸感激的学弟除了更感激外再无表示。她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倒霉,真不该一时冲动来当什么志愿者。

“我还没报到,不知道分到了哪个寝室。”韩志北黯淡地说道。

学姐却是一阵高兴,“那这样吧,你在这等,我帮你去报到。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我。”然后一溜烟的跑了。韩志北开始感叹大学体育教育的优秀。

校园的景色不错,这是韩志北所能做出的唯一的评论。到处都是他没见过了繁花绿树,而他清楚地记得来时家乡的树早已是光秃了顶。花坛绿地以三角四菱的形状排列组合,随路弯曲处的柔和让他惊叹城市工匠技能的高超。图书馆的大楼建的别出心裁,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教学楼却是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的,不过倒也很符合它的功效。等到四周的景象都看腻了,刚那个好心的学姐才一脸沮丧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嘴里嘟囔着向自己走来。

“没关系的。”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柔和。

“什么?”学姐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是说你没办好报到没关系的,待会儿我自己去!谢谢你啊。”韩志北真诚地说道。

“我是沮丧没找到替死鬼,而你居然被分到了24栋7楼!”学姐在心里咆哮道,然而却不好发作。把手中厚厚的一叠单子递给学弟,轻描淡写地道:“弄好了,韩志北,24栋728房。”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学弟一脸疑惑。

“你通知书上有啊!白痴!”自然后面两个字她只是说在心中。

“哦——”学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开始犹豫,扭捏,脸甚至莫名其妙地红了,半天才憋出句,“那你叫什么?”

“苏明雨!”她没好气地道。

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一直在军训。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到下午五点半解散,整天都忙忙碌碌的。班上的同学慢慢熟络起来,刚进大学的热情却慢慢的下来了。再看精致的校园,已没第一眼时的震撼,开始慢慢变得习惯。同学间嫌贫爱富的习性也慢慢凸现了出来。同寝室的除了一姓熊的同学外,估计家境都比自己强。原以为到了大学,换了新环境能有好点的人际关系,不想又要重复中学时的情景。大学辉煌的轮廓开始在韩志北的眼中变淡了。

曹老师惋惜地看看韩志北手中的书,摇摇头,跺着步出去了。努力的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作了,一把把手中的《道教总藏简略本》摔到书架上,“关你们什么事!!!你们不也整天尸位素餐、无所事事吗?还整天牢骚,也不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只是把青春扔在这发着霉味的书堆里,凭什么来苛责我?”韩志北越想越有气。

“是的,老子是没钱,我勤工俭学,打扫图书馆,关你们刁事?我不务正业,逃课,看闲书,又怎么拉?难道非得在课堂上睁着眼睡觉才是好学生吗?班上那个点到的学习委员是狗屎,自己用钱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上课勾引男生,却每次都‘尽职尽责’地把我们这些逃课的报上去!他妈的尽职尽责!都他妈的一堆见钱眼开、一切向钱看的家伙!”……

“向钱看又有是不好,你家伙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不就图个吃喝玩乐吗?你爱好哲学,爱好文学?别他妈自命清高了,那是你没钱!

“没钱是我的错吗?比上不足,咱还可以比下啊。那个姓熊的不也家境比你好不到哪去吗?人家不照样每天都准时地去上课?你干吗不学学人家?比起那些天生缺胳膊短腿的,出车祸残疾瘫痪的,你不幸运的多?自己懒就说懒呗,找什么借口呢?

“可人生有什么意义呢?吃下去的马上便变成了大粪,喝的尿了下去,经历只是记忆,而乞丐完全可以想象自己整天大鱼大肉。爱情是荷尔蒙,友情是互相利用,亲情是天地大转盘的偶然配对。短短几十秋,够干什么呢?又为什么要干什么呢?有什么意思?

“出世吗?可真他妈的怀疑成仙成佛的可能;而且即使长生不老,法力无穷又有什么乐趣?去摆弄可怜的世人吗?就象小时候用香头烙那些无知的蚂蚁那样吗?可自己早已经玩厌了……

“既然没有结束生命的勇气,放不下生来的责任,还是安安心心地活下去吧。别人看不起就看不起吧;人家淮阴侯不是连胯下之辱都能忍吗?没事看看宗教,能麻痹自己多少就麻痹多少吧。”

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本书,《六祖坛经论》,翻开,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韩志北边爬七层的高楼边庆幸午饭只吃了半饱,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因饭后剧烈运动而腹胀胃痛。推门进了寝室,不理会是不是有厌恶的眼光行注目礼,韩志北一头倒在床上开始睡觉,一上午的“戒心忍性”,“天生天杀”已培养出了足够的睡意。

然而他还是睡不着,对面床铺上的音乐家在弹吉他。好不容易等他累了,歇了手,门一响,进来一个甜腻的女声。女声倒没制造多少的噪音,但接着女声到了韩志北的上铺,床开始剧烈的晃动。上铺雄壮兄弟的喘息声压着女声的娇喘。韩志北拿出表,看看,确实还是朗朗乾坤的中午一点二十。另一个室友的女友也来了,两人开了电脑,蜡笔小新做作的“成年童音”开始在寝室内充斥。看看对面上铺熊姓的同学,却仍在专心致志得看书。佩服!

南方十一月的阳光仍炙烈得如拉客的小姐。校园里的花草树木从韩志北到这后一丝变化都没有,仍是一味暧昧的绿意阑珊。走廊里贴了多副院士的大头照,一个个木木地笑着。韩志北在报纸栏前站了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向前走,公告栏贴了得红灿灿的一片。顺眼瞄了一眼,一个眼熟的名字映入眼帘:

院学生会宣传部长苏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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