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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第四章 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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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命案

二人并骑落落而行,有说有笑地侃侃而谈,路人也只道是哪家乡绅富豪、大家望族的少年公子踏马秋游。只是仅这两个书生模样般的公子单独出门,也不跟些个下人仆从,让旁人些有诧异之时,一样也引得一些乡间地痞混混的不轨之心,动着从这两个“不知死活,手无缚鸡之力的雏儿相公”身上捞点油水的心思。不过若是他们知道这两个翩翩公子都是两位武林少年英才,一流高手,恐怕就算打死他们也是不敢动这种心思的,可偏偏这两人的书生模样却是蒙骗了他们的眼睛。

果不其然,才行到曲阜,南宫灵正说到机关之学,朱文羽插话道:“喂,我说木头,有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咱们?”

“有,一共是两拨,一拨有两个,在我等前方一里之内,乃是一老一少,妆成祖孙二人,已跟踪我等三天。还有一拨在我等后方二十丈处,四人,跟踪才半日。”

“哈,木头好样的。说得一点不差。”朱文羽笑嘻嘻地冲着南宫灵一翘大拇指。

“后方四人听步声并无多少武功,连跟人都不会,想必是本地混混,想打个劫抢些财物,不足为虑。倒是是前方老少二人,前日在我等身后,昨日时而在前时而在后,相距不过三四十丈远,今日还在我等必经之路上蹑踪,显是深涉此道,且身有武功,故妆为祖孙二人,必是有所图谋,倒是要小心。”

“呵呵,木头果然有一套,兄弟我是越来越喜欢你这家伙了。”朱文羽自是丝毫不以为意。

“如不出所料,今日打尖必然有事发生。可叹这圣人门庭之中,德化民风,也有如此强梁之事。”

“嘻嘻,管他什么圣人不圣人,你以为圣人的邻居也是圣人啊?京城里都有小混混和叫花子呢,哪儿不一样?有几个人凑热闹那才是正合我意。”朱文羽最烦平淡无奇的枯燥路程,不知天高地厚地倒还巴不得弄点事出来乐呵乐呵。南宫灵毕竟也是少年心性,虽然性格沉稳,却也喜欢朱文羽这种顽皮胡闹,知道这鬼小子的意思,倒也含笑不语。

二人故意放慢马步,直到天已近黑,前方曲阜城中灯火在望,二人依旧不紧不慢地信马慢行,似乎根本不觉官路上行人渐少,那后方四人也是放慢脚步地不远不近地跟着。

前方是一片稍密的林子,朱文羽眼一扫,故意在马上伸展双臂伸个懒腰,打了个特别夸张的呵欠,大声道:“啊,木头,很快就进城子了,我撒泡尿啊。”言语粗俗倒和这身书生公子的装束实在是大相径庭。说罢他翻身下马,牵马走进官道旁的林中。南宫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一声不响地也下马跟着他一起进了密林。

果然,刚进林子不到半袋烟功夫,朱文羽刚撒完尿,就听见“嘿嘿”数声,只见黑暗中马旁已围上来四个黑影,手中还拿着几把闪亮地短刀。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朱文羽退后两步,故作惊慌地用着颤抖地声音问,模样象煞了受了绝大惊吓的书生,把这南宫灵看得差点笑出声来:“这小子,真是骗死人不偿命。”便也不声不响地跟着朱文羽后退两步,不过那副惊慌样可实在是装不出来,好在黑暗中那几人根本就看不见他那平静如恒地脸和根本没有一丝慌张的眼睛。

“嘿嘿,小相公,乖乖听话把钱财都掏出来,大爷们发发善心便会饶你们性命,如若不然,宰了你们跟宰两只小绵羊没什么两样。”中间那条稍高大的黑影显然是四人中领头的。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竟敢拦路抢劫?不…不怕王法吗?”朱文羽还在演戏,依旧装着发抖的声音。

“嘿嘿,少罗嗦,惹得老子性起,结果了你们的小命,快拿出来,别让大爷们等得不耐烦!”

“朱兄,不用逗他们玩了,惩罚一下我们进镇了。”南宫灵毕竟沉稳老成,对这种猫抓耗子的游戏显是兴致并不是太高,只是由着朱文羽逗了几句便出声道。

“嗯?哈哈,这小雏儿口气不小,看来是不想活了…啊!”那领头的愣了一下,转而哈哈狂笑,谁知笑到一半,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短刀掉在地上,右手捂着耳朵,只觉得热乎乎地一手的鲜血往下流。原来在这瞬间,朱文羽“雷霆软剑”出鞘,已割下他一只右耳。

“老大,怎么了?”朱文羽早将雷霆剑归鞘,那极快的手法顶多只是白光一闪,旁边的喽罗根本不知怎么回事,还不明所以地问。

“快跑啊——”老大的一声狂喊,捂着耳朵转身就想跑。

“谁敢跑?站住!”朱文羽喝道。

“啊——啊——”又听到两声惨叫,敢情朱文羽又割下了两只耳朵。

朱文羽和南宫灵骑着马向曲阜城里走去,前面四个小混混双手后绑着,行在马前。三个用衣服布包着脑袋,还能看到斑斑的血迹。

六人直到县衙门口,衙门早已关闭,只是院中还有灯光。朱文羽下马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鼓锤便咚咚咚地敲响状鼓。鼓声黑暗中显得特别响,连县衙旁边的几所民房都纷纷亮起了油灯。

县衙大门吱地打开了,一个衙吏模样的人气冲冲地出来:“哪个不要命的这时候打鼓?”

“叫你们县太爷出来!”朱文羽大大咧咧地说。后面南宫灵也是吃了一惊,不知底细,不明白这朱文羽何以如此大胆,要知道这武林中人一般是极少和官府打交道的,更何况如此夜间擂鼓,已形同挑衅,没见过如此报案的,闹将起来首先就得问罪。不过南宫灵未明究里之前倒是不敢随意插手,只是旁观不语。想来真要发生什么事,量这小小县衙也拦不住他们两个一流高手。

“公子…请问公子有何贵干?”看朱文羽如此飞扬跋扈趾高气扬,况又穿得象个大家公子模样,衣着光鲜,那衙吏不知朱文羽来头,不敢造次,小心地行礼问道。

“让你家县太爷出来,本少爷要报案。”

“报案??!!”衙吏吃一惊,有你这么天黑敲鼓报案的吗?不过因为不明底细,指不定还真是什么大人物,还是先小心点为妙,便施礼道:“那请公子稍候,待小人通报县老爷。”说罢回身关门而去。

“嘿嘿,怎么样?”朱文羽笑嘻嘻地回头朝着南宫灵看一眼,南宫灵狐疑满腹地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不到一会,中门洞开,只见一个身着县令官服的中年胖者带着一班衙吏走出来,那县令环顾一扫,然后走到朱文羽身前,略略行礼,朗声道:“刚才衙吏禀报有人报案,是否便是公子?”眼睛里透出一丝惊疑和询问。

朱文羽斜着眼一点也不看那县令,一声不吭,只是掏出那块金牌朝着县令眼前一亮,那县令刹时脸色发白,马上跪伏在地:“不知钦差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万乞恕罪。”如此一来,县令身后衙吏也随即扑啦啦跪倒一片。要知这金牌乃皇上亲发,持此金牌便如皇上亲临,百官都得下跪。其实便是无这金牌,光朱文羽这指挥同知的官衔也比县令高上数级不止,这县令不知这小小地方居然有钦差降临,自然是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不知何事。

“你便是本县县令?”

“是是是,卑职曲阜县令吴光祖,恭迎钦差大人。”

“罢了,起来吧,没啥事,这几个人路上打劫,想抢我们财物,你收一下。”朱文羽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

“哦,那自然是罪该万死!下官马上收监,马上收监,必然重加处置,严加处置。”

“那也不用,律法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其他没事了,打扰了。”朱文羽即使再得意,不过平日里和南宫雷相处得多,也知道并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还是得按大明律法办事才是正理。

“是,是是!不知钦差大人下榻何处,容下官收拾客舍,服侍钦差大人歇息。”

“不用了,我们住客栈,不用你操心,没你的事了。”

“那如何使得,且容下官尽心安排,钦差大人请进县衙内稍息片刻,下官必安排得妥妥贴贴。”

“我说住客栈就住客栈,你少罗嗦。”朱文羽不耐烦地回头便走,忽又转身:“对了,你准备两匹好马,明日把我们这两匹换换。”

“是,是是,下官定当照办,定当遵命。”

便在县衙不远处寻下一家路安客栈,订了间楼上的上房,朱文羽又命店伙计给准备两大桶滚滚的水,打算好好洗把脸烫烫脚,南宫灵则一切随着朱文羽安排,只是跟在后面不说话。直待伙计出门把房门反手关上,才微笑着开口说第一句话:“想不到朱兄如此威风….”

话音还未落,却听到楼下店门处似乎有吵吵囔囔的声音,似乎有人发生了什么争执。

朱文羽好奇心重,打开房门探出头去看,却是一老一少二人在和一个身着公差服饰的人吵闹,再听几句,似乎是那老少二人要住店,那公差却硬是不让要赶人,而那客栈掌柜的却反而在旁边干着急,忙不迭地劝老少二人到别家客栈去。

朱文羽大奇,不过眼珠子一转便知道了,准是那县令拍马屁过于殷勤,把他们当成微服私访的朝廷钦差,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公子哥儿,怕有什么闪失,打听到他们住在哪家客栈,便派了衙吏暗中护卫,不让其他闲人进住客栈,一来为了安全,二来也给“钦差大人”图个安静。朱文羽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喂,我说那小子。”朱文羽扬着手冲着那衙吏叫道,他自己也才二十不到,而那衙吏却已明显三十有余,朱文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也称呼别人“小子”。楼下的人都往上看,那老少二人也似乎有点意味深长地深望朱文羽一眼,又赶快错开眼光。

“是,小人曲阜县捕快沙漠,敢问钦差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照办。”那公差毕恭毕敬地向楼上行礼。

“回去告诉你们家吴光祖,我这儿不用他孝敬守卫,人家要住店你哪能这么挡着?这不扰民吗?快撤回去,要不然小心你们那鸟县太爷的乌纱帽!”

那捕快沙漠当时就觉得县太爷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拍这马屁,也不知道能不能落个好。而且这两个少年相公明显是哪家权贵家中的宝贝公子,准是寻了个因头找皇上要了个无关紧要的差使,假公济私地到地方上来游玩消遣,拿着朝廷的银子自个儿花。在沙漠心中对这类纨绔子弟天生地心生鄙夷,象这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类的人物,少一个好一个,还要地方上派人暗中保护?不过这县太爷如此吩咐下来,官低一级压死人,也只得无奈从命,此时看到这县太爷的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心中暗笑,但还是躬身行礼地回禀朱文羽:“启禀钦差大人,二位大人远来劳顿,自需安静歇息,小人只是遵小人家吴光祖,也就是县令大人之命,护卫二位钦差大人周全,并无扰民之意。”

“得了得了,少爷我不用劳你们大驾,好意心领了,退下去吧。”

“是!小人遵命。”说罢挥挥手,“弟兄们,奉钦差大人恩命,说我等兄弟不用当差了,可以自回去快活。弟兄们还是回老婆被窝去吧,弟兄们还不快谢过钦差大人?”

“谢钦差大人。”果然听见稀稀落落的几声应答。

“哈!”朱文羽一听这沙漠说话风趣,差点笑出声来,又赶快忍住。回到房里对南宫灵说:“这小子说话有点意思。”南宫灵微笑不语,凭他那武功修为,朱文羽等说话时又未压低声音,自是从头到尾听个清清楚楚,也觉得这个叫沙漠的捕快说话有点意思。

忽听得客房门响起不紧不慢有节奏的敲门声,朱文羽和南宫灵互看一眼,这声音绝对不是店伙计,会是谁?不过除了南宫家的长辈,这世上能镇着南宫灵的人和事恐怕不多,而能让朱文羽这连在朱元璋面前也是大大咧咧赖皮相的猴崽子怕的事也许更是没有,二人自是不以为意,朱文羽开声道:“门没关,请进。”

门开了,让二人吃惊不已,站在门外的居然是那个叫沙漠的捕快。“卑职曲阜县捕快沙漠,给二位钦差大人请安。”

“有何事?”

“启禀二位大人,小的奉钦差大人之命,撤去护卫,只是小人不放心,特来和二位大人打个招呼。”

“那是你们家那个吴光祖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太平盛世的,能有什么?他不就是想拍马屁吗?拍到我这没用,我又不管吏部,除少爷我自己的事啥事我都懒得管,哈,叫你们县太爷省省力气啊。”朱文羽没在官场混过,虽然聪明鬼点子无数,说话却还是直来直去的满不在乎,一点没有当官的官样和口气,怪不得南宫灵也说他根本不是个当官的料,整个一个混混胚子。

那沙漠捕快又躬身:“小人来打招呼不是县太爷吩咐的,只是小人自己不放心,眼下虽是天下太平,不过还是有些不安静的,近两月来本县发生多起灭门劫财大案,一直还未结案,盗贼仍未落网。”听到这个,朱文羽和南宫灵互换了一个眼色,那捕快继续言道:“二位钦差大人身份金贵,若是发生什么波折,小人固然是人头落地,就算是县太爷,恐怕也一样是担待不起,乌纱不保不说,人头能不能保也还在两可之间。小人此次来只是提醒一下二位大人,我们老爷也是好意,并不全为拍马屁,二位大人自己心中有数,也须得小心为上……”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啥?灭门劫财大案?说说这个。你先进来,把门关一下。”朱文羽迫不及待地打断。

“哦,是,本县前月二十四,城西四十五里谢家村乡绅谢得富家庄院被烧,全家三十二口惨被灭门,财物俱被洗劫一空。上月十七日,城南三十里落花湾中当地缙绅高庆图一家二十七口也被全数灭门,同样财物洗劫,庄院被烧。两案俱未结案。此事已上报府台….”

“全被灭门?有何线索吗?”

“据卑职勘查,此应为江湖人物所为,两家除主家和丫环仆从外,俱有五六个护院,也被一体格杀,据仵作所报,绝大多数为一刀毙命,少数腑脏俱裂,连狗都筋骨俱断,显是受过武功极高之人震杀,或被脚踢死。小人武学不高,却知本县绝无此等高手,必是外来江湖人物所为,且不止一人,从两案现场看,极有可能是同一伙凶手所为。”

“凶手仅为劫财?你坐下说。”朱文羽一指桌旁的圆凳。

“是,小人谢座。现场已烧成一片瓦砾,但此案发生在子夜时分,女眷丫环们虽然安寝时仅着入睡衣物,但据仵作所报,并无奸污情事,显不是因淫而为。两家并无往来,平日所交之人也并无可疑之处,且地方上口碑尚好,高家在当地还被称为‘高大善人’,为人乐善好施,小人猜想应不是仇杀,否则凶手最多只需杀掉其主即可,不会连同仆从下人护院等全部格毙,更不会将庄院烧成白地,如若是仇杀,当是极深之仇,但据小人所探,二家均为地方普通缙绅,并无此等身手高绝,仇深似海的仇家,唯一的共同点仅是二者均属当地殷实之家,颇有些财物,而事后现场却找不到一两金银,故小人判断应是劫财所为。”

朱文羽瞟了一眼南宫灵,南宫灵眼中也露出惊疑、好奇和兴奋的神色,心中暗笑“别看这个冷面灵官脸上冷冰冰的,心里也是活络得很,看来和我想的一样。”便对那沙漠说:“嗯,不知沙捕头明日可否带我俩去看看那两个庄子?”

那沙漠略吃惊地看了两人一眼,连忙起身行礼,道:“二位钦差大人都是万金之体,切不可轻涉险地,小人来通报一声只是希望二位大人多加小心,如无要事的话明日便速离本县,以免发生意外,那些凶手如今很可能尚未离本县,他们既然是为劫财而来,如碰上二位…二位大人金枝玉叶,如有意外,卑职万死莫渎,方才在楼下不让外人住店也是为了周全之意….其实本县人手太少,小人身为捕头身手也是极为有限,对付地痞流氓尚可,那帮凶手却极可能是江湖中的高手人物,遇上二位,小人实在是……两位钦差大人可否听小人一句话,今日夜间小人在楼下护卫,明日大人们早早上路,以策万全?”

朱文羽虽是调皮无赖,却是心最软的,最受不得别人这么好言好语地求恳,看那沙漠说得恳切有理,一时不知说啥好。南宫灵在一旁一边玩弄桌上还没倒上洗脸水的铜盆,头也不歪地一边微笑道:“沙捕头是怕我等二人添乱吧?若是碰上强人,没有我等你还可以自己逃命,若是我们在,你是想逃也不敢吧?”

朱文羽一听差点笑出来,心道:“可不就是如此?人家把咱俩当病猫呢。”

心正想着如何让那沙漠放心,只见那铜脸盆在南宫灵手中已慢慢变软变小,几揉几搓,已成了一个拳头大的铜球,他也孩子气一来,找南宫灵要过那已经变成铜球的“铜脸盆”,也暗运养生诀内力,轻轻一压一拉,再用手搓得几搓,已将铜球拉成了一根尺来长的铜棒,觉得不满意,还煞有介事地想把它搓得更圆些更匀称些,两头也搓尖一点,看起来倒更象一根上好的峨嵋铜刺了。

沙漠呆呆地看了半晌,长长吐了口气:“原来二位钦差大人竟有如此身手,怪不得那四人…那小的这就回去,明日一早便陪二位大人去高谢两家查看。”说罢一躬身,告辞出门。

“喂,我说木头,琢磨啥呢?”朱文羽看南宫灵若有所思地不说话,微觉奇怪,便问。

“我在想这两件灭门案。如照这个沙捕头所说,这乃是江湖中人为劫财而为。不过江湖中人求财通常是采用劫道,劫镖之类的办法,象如此对地方乡绅下手,还残忍地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仆从丫环一体灭门,实在是惨无人道令人发指。这又与江湖中人行事大不相同,若是为武林所知必然人神共愤群起攻之,非有重大图谋绝不会做此行径,实在是有蹊跷。”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本来也就是好奇问一问管一管,现在想来确实有个绝大的谜团。那沙小子不是行走江湖的,只是觉得是江湖人所为,却不知就算是江湖人,如此犯案也是极为罕见的。对了,木头,你也没走过江湖,你怎么知道江湖人一般不这么干?”

“我虽未走过江湖,不过南宫世家每次行走江湖之人回到门中都会详细将一些江湖事记载下来,在门中存档,供门中弟子学习参研,一来了解江湖态势,二来万一有何意外,新出江湖的南宫世家门人也能很快融入江湖,不至于象个刚出道的傻瓜一样。家伯父早年曾行走江湖多年,对我也是多方教导。”

“嘿嘿,怪不得你小子没出过门,却好象比我这个出来好几个月的人还要懂得多一样呢,原来早就有人教你。还好我从叫花老哥那也偷了不少牛黄狗宝出来,要不然我现在也是个笨蛋一样啥事不懂,嘿嘿。”

“那沙捕头虽未真正在武林中行走,不过看起来精明干练,心思缜密冷静,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虽然身手不行,破案却肯定是个人才,很有一套。对了,朱兄,你是锦衣卫,是否有权从地方上借人?”

“嘿嘿,老子虽然是锦衣卫,不过还没过过官瘾呢,也就是今天逞了逞威风,逞完了自己还觉得不自在,嘿嘿,实在是没官命。不过锦衣卫归燕王直管,要说借几个官不容易,借几个人帮帮忙做做事想来还是没什么问题。木头你想借这个沙漠?”

“是啊,我等此次是在江湖上寻访雷叔遇害的线索,正需沙捕头这等破案高手。身手方面我二人相信问题不大,不过要说分析情状寻访线索,我们定然不如这沙捕头,如果我们能带上他,相信大有助益。”

“哈,这还不容易,明天和吴光祖打个招呼就行,能拍上马屁,那个狗屁县太爷还不得乐得屁颠屁颠的哈?”

“县令那儿自无问题,不过总得沙捕头自己同意,我看若不是刚才这几手,这沙捕头肯定是把我们当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你想让他跟着你他还不一定愿意呢,呵呵。”

“哈,这倒是,不过咱们俩是不是也没这么惨?纨绔公子哥儿?象吗?皇上老叔和雷伯都叫我小猴儿,倒还没人把我看成个纨绔公子呢,哈,有点味道,就我这德性居然还象公子哥儿?说是瓜子猴儿还差不多,哈哈。”

南宫灵也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副无赖相。”

当下二人无话,让店家再送一铜盆来,洗漱睡觉。

翌日晨,沙漠果然领了一老一少两个公差服饰的人,牵了五匹马过来,据沙漠介绍,另两人中年少那人是同他一起追索此案的捕快秦铁牛,另一人则是当地有名的仵作,当地号称“活判官”的秦民先,却是那秦铁牛的父亲。那秦民先据说因年老,在前任县令的任上便已告休,只留下收的两三个徒弟仍在衙门里当仵作,他自己早已歇手不再干仵作行当,自家开了个小茶馆,日子倒也过得舒心自在。只是因为两件灭门惨案事体实在太大,县令吴光祖亲自上门请他出山协助查办此案,是个经验极为丰富的行家里手。

朱文羽满意地点点头,翻身上马,叫道:“沙老弟,走吧,看看你这马怎么样。”朱文羽他们自己的马自然是留在客栈了,那掌柜昨夜就已知道住的是两位钦差大人,自是不敢怠慢,尽心服侍。朱文羽不以为意,却哪知那掌柜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钦差大人下榻小店,他以后的岁月里有得吹的了。

一行五人五骑先往城南而去,果然行不多远,便入一处村庄,村头果有一大片瓦砾,几只野狗在瓦砾堆中闲荡着,败垣残墙中能看出明显的火烧痕迹,几根横七竖八的焦黑木头胡乱倒在地上,早已熏得透黑,显是这场火烧得十分彻底。

尸体自然早已由官府处理完毕,朱文羽对着这堆瓦砾七看八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除了废墟还是废墟,只得漫无目的地跑到四周稍远处查望。南宫灵显得老成许多,仍然在瓦砾堆中仔细搜寻着,不过看来现场已在沙漠捕头的带领下被检查得很干净,看不出南宫灵有什么发现。南宫灵朝沙漠招招手,沙漠会意,带着仵作过去。

“秦老先生,能否告知验尸的结果。”

那秦民先自已得沙漠预先说起,躬身道:“禀钦差大人,昨夜鹰头儿…”

“鹰头儿?哦,对了,我不是钦差,那朱大人才是,我只是你们朱大人的朋友。”南宫灵总算找了个机会说清楚此事,要不然还得顶着个钦差大人的帽子,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启禀公子。”那秦仵作改了称呼,却仍是躬身行礼:“鹰头儿就是这位沙捕头,因屡破奇案,在本地很有名,我们都叫他鹰眼,久了就成了鹰头儿了。这两件案子,县令大人命我来验尸。昨夜鹰头儿找我说是钦差大人要勘验现场,许要问小人一些事,让小人今日跟随前来。”

“哦,你接着说。”南宫灵微微一摆手。

“是,经小人验尸,高家全数二十七口,共有主家八人,仆从五人,丫环仆妇十人,护院等四人。其中十七人被朴刀砍死,或前胸或后背或咽喉,除一人因砍下右臂后咽喉再被割一刀外,其余全为一刀毙命,从手法看,疑是两人所为。四人死于短刃,伤口俱在咽喉处,一刀毙命;五人死于拳脚,其中两人头骨微裂,应是脑门受掌,其余三人胸口受重击,腑脏震裂,当是江湖中人脚踢所为;余下一人为一三岁男孩,身无伤口,疑是震晕后死于火海。”

“那城西谢家也是如此?”

“差不多一样,也是死于长刀短刀拳脚等。谢家有两条护院家犬,也是被踢得肋骨尽断,相邻庄户人家相距不到三十丈,当夜却未听到任何声响便见火起,显是下手之人动作迅捷利落,连狗都不及发出声响便已将人全数杀尽。”

“果然残暴,毫无人性。毫无声响出手夺命,显是有所为而来,非偶然为之。”

“卑职也是如此想。”沙漠站在旁边插言。

“可否描述一下刀伤位置深浅等,尸首还在吗?”

沙漠深知南宫灵想知道什么,上前一步抱拳插言道:“禀公子,惨案发生已近一月,官府已将尸首安葬,不过所有尸首的伤口位置等均留有画影图形,公子请看。”说完从身后背的褡裢中取出一叠画纸。

“多谢,沙捕头想得周到。”南宫灵微笑接过。

“公子和钦差大人一起来查看命案现场,必然要看这些物件,所以卑职就预先准备好了。”沙漠似乎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

“嗯,待我看看。”南宫灵展开图形仔细观看。

“木头!木头!你看看这个!”朱文羽从东边林中飞奔而来,语气中显是极为震惊,手里还拿着一个亮晶晶的物件。

“朱兄,是何物?”

“牌子。”朱文羽递了过来。

接到手中,南宫灵心头大震,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块银牌,一面乃一小篆‘狼’字,背面是圆圈内有‘拾玖’二字。他惊诧地看一眼朱文羽,朱文羽铁青着脸,点点头:“一样!”

不错,这块银牌和“残月钩魂”张千山所佩的银牌,除字样不同外,大小分量花纹全然无甚分别!而张千山便是杀害“雷霆剑客”南宫雷的凶手,这块银牌也是燕王朱棣要朱文羽行走江湖寻访线索时需要查证的两条线索之一。想不到还没到唐门去查证毒药的线索,倒先在这曲阜县碰到了这条重要的线索。

“回客栈!”朱文羽手一挥,头也不回地上马就走。南宫灵等四人纷纷跟上。

回到路安客栈,掌柜的忙迎出来,朱文羽仍是一言不发,把缰绳朝掌柜的一扔,奔上楼,冲进门,就着茶壶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南宫灵也一声不响地进了门,沙漠等三人则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估计是还没有弄懂朱文羽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南宫灵看看朱文羽,走出门去,对着沙漠耳语几句,沙漠又和秦家父子低语几句,秦家父子便转身下楼了。沙漠便跟着南宫灵进得门来,反身把房门关上,二人坐在桌前,都不说话只是看着朱文羽。

半晌,朱文羽才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偷偷擦擦泪水,坐回中间桌前,低声问南宫灵:“木头,你怎么看?”

“朱兄先冷静一下,我把沙兄留在这了,我先给他说说事情原委,三人再一起参详。”朱文羽点点头,又倒了一杯茶。

南宫灵给沙漠也倒了一杯,递过去,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和沙漠说了一顿饭功夫。“…方才朱兄所找到的银牌便和那‘残月钩魂’所佩的银牌全无二样,所不同者仅是几个字而已。”南宫灵说完打住,两眼紧紧地盯着沙漠。朱文羽也停下来,盯着沙漠不语。

那号称“鹰眼”的沙漠捕头沉思片刻,一拱手,道:“大人….”

“别叫大人,少爷我不习惯,我叫朱文羽,这位南宫灵,是南宫世家之人,你随便叫就行了。”朱文羽插道。

“哦,那小人多谢大人抬爱了,小人就斗胆称呼二位为朱兄,南宫兄了。”那沙漠显也是一洒脱之人,便即从命。“原来南宫兄是南宫世家之人,怪不得有如此身手。朱兄从师雷霆剑客南宫灵,果然明师出高徒,倒是昨日小人得罪了。”

“行了行了,别客套,废话少说,你也别小人小人的了,平日里你怎么说现在就怎么说,别掉虚文,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看法。”朱文羽似乎有点迫不及待了。

“是,这件事据在下来看,燕王推断得没错,幕后必有一个大的组织,虽然其目的现尚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有几点:一,残月钩魂张千山乃是这个组织的虎组的第二号人物,潜伏在官场之中,伺机掌控大权。其二,身佩眼下这个银牌之人属于这个组织的狼组,从目前看,狼组的任务应该是四处劫掠财物,壮大这个组织的财力,以有所图谋。其三,这个组织应该比较庞大,笼络了不少江湖高手,而且组织严密,各司其责。从张千山这个角度来看,张千山属江湖一流好手,要让其甘心卖命,只有三种可能,一是恩,二是钱,三是权,恩这一层目前尚不知究里,不过也可细细追查,如果是用钱收买,则必定不是小数,如若是以权诱之,则必定也是实权,最有可能的便是朝廷中的要职。从各个方面来看,这个组织应该不属于普通的江湖门派,其目的也不会只是江湖争霸,而应该是直指朝廷大权,因此其幕后之人应该即是朝廷中人,树大根深,所谋者大。”

“沙兄请喝茶。”南宫灵递过来一杯茶。

“多谢南宫兄。从张千山在虎组排名第二可知,其上必定有一个虎组一号,其或武功或在朝廷中的官位等必在张千山之上,除雷霆剑军南宫雷外,朝廷任职中在张千山这个侍卫领队之上的江湖人物极为有限,可以细细排查,也有可能职位在其上但却不是江湖中人,身无武功,但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在朝廷中任职之人,最怕的是那种身手高绝却藉藉无名之人。”

沙漠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如若我们猜测得对,那狼组乃是为该组织四处劫掠财物的,内中有不少江湖好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乡绅之家大开杀戒毫不留情,从此点也可知控制狼组行动之人如非根本无视江湖规矩,便是根本不懂这一套,也许正是朝廷中人指使,也只有朝廷中人才如此易视百姓为草芥,没见过血的人对于杀人的残酷是没有感觉的,对他们来说灭门惨案也只不过是踩了几只蚂蚁罢了。在如此短时间中曲阜县便发生两起,则其他各府各县中必也有相似命案,而且肯定都尚未结案,朱兄可调各府各省档案一观,看看究竟发生过多少次这等命案,最早是什么时候,也许可以找出些线索。再者,雷霆剑客南宫雷老前辈死前曾中剧毒,这也是燕王殿下要朱兄往唐门一行的来由,因此,这个幕后组织中必定有用毒高手,从虎狼二组的名字来看,虎为坐山之意,狼乃猎食之意,如果这些用毒高手也是单独的一党的话,我猜必定是个‘蛇’字,三者均为禽兽,毒者自然也只是蛇才是最为接近的禽兽。所以朱兄和南宫兄欲往唐门一行,实际上是要找蛇组中人的线索…”

“不是我和朱兄,而是我们,我们三人。”南宫灵微笑道。

“我?….”沙漠愕然。

朱文羽盯着沙漠点点头,道:“对,我会和吴光祖说一声,借用你几个月,你和我们一起去唐门。”

“我?朱兄开口,县老爷那自无问题,只是沙某身手远不如两位兄台,到时帮不上什么忙,恐怕还会拖累两位…”

“沙兄人称鹰眼,精于分析判断,我等此次为追寻线索而来,我二人又少走江湖,实是急需沙兄这双鹰眼,替我们去伪存真,由细微处得出结论。方才沙老弟一番剥丝抽茧的说词,让我二人茅塞顿开,对情势清楚了许多,大有助益,沙兄实是不可不多的人才,让我朱文羽看上的人,沙老弟你可是跑不掉了。”听沙漠一席话,朱文羽显是心情畅快了许多,说话间又开始轻松随意起来,一番话中又是“沙兄”又是“沙老弟”的,把个大小年纪搞了个稀里糊涂。好在其余二人仍在细思,并未注意。

“既是朱兄和南宫兄抬爱,沙某自当遵命,好在沙某尚无家室之累,只需朱兄一句话,沙某抬脚便可成行。”

“那就行,这两桩命案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你们县里可以应付的,就算府台处派人下来也没什么用,老沙你便可和我们一起去往唐门,我自会和吴光祖说一声。此外,沙兄方才所提到的也确需留意,我会给燕王修书一封,老沙你和吴光祖说一声,派个可靠之人替我到应天燕王府送一趟信,查查其他各省各府的命案,把方才分析的情况也说一说,你我便可尽早成行。”朱文羽拍拍青色长衫,站起身来,另二人也站了起来。

“是。”沙漠仍是习惯性地抱拳躬身。

“臭鹰眼珠子你再这么装模作样的小心我踢你,哈哈。”朱文羽微微一侧身,右脚虚抬,故作欲踢人状,口中笑道,显是心情完全放松开来。

沙漠不好意思地姗姗一笑,南宫灵也在旁边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钦差大人有命要借用曲阜县的捕快沙漠,吴光祖自是不敢不遵,不但不敢,而且还兴高采烈,认为巴结上了钦差大人,晚间特意在府中设下酒席宴请沙漠,席间自是把沙漠的本事一顿好夸,然后恭贺跟随钦差大人前程无量,最后似是不经意地请沙漠平日里在钦差大人面前多替他美言几句,后来听沙漠将县丞大人席上那“老爷我平日里也算待你不薄”等等音容话语一一说起,直把朱文羽和南宫灵二人笑得个前仰后俯,照朱文羽的话说,“这家伙在我这儿拍马屁白拍了。”昨日县令大人请钦差大人赴宴,也给朱文羽和南宫灵二人婉拒了。

在那路安客栈歇了两日,给燕王的书信也写好了,由沙漠选了个妥贴人送到应天去,临行前朱文羽仔细叮嘱一定要亲手面交到燕王手中,不得让其他任何人观看。那两匹俊马在掌柜的照料下好食好料,养得精神奕奕,便索性不换马了。那沙漠也在县衙中挑了匹好马,收拾好细软准备和朱文羽他们一道上路,临行时朱文羽结算住店钱,那掌柜的说啥也不敢说,还是沙漠说了几句,掌柜的才哆哆嗦嗦收下。朱文羽回头瞪一眼在旁边侍立送行的县令吴光祖:“县太爷你好好做官,不许盘剥百姓,要是为非作歹让我知道了,我可是先斩后奏先砍你脑袋的。”吴光祖忙不迭地躬身答应:“不敢。不敢。”脸上是带着恭敬的笑容,心中自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钦差大人一肚子不解和牢骚。

“好了,我们走了,县令大人请回吧。”南宫灵跨身上马。

“禀老爷,小人走了。”沙漠毕竟在此待了数年,说起来县令也没怎么为难他,还算欣赏他的才干,此时自还恭恭敬敬地躬身向吴光祖告辞。

“恭送钦差大人。”吴光祖也是躬身为朱文羽等送行,两人这么对着一躬身,反而好象沙漠便是钦差大人而吴光祖在相送于他了。

羽灵二人早已在前面打马而行了。

有沙漠相伴,朱文羽实在是心里痛快了无数倍。照朱文羽的话说,那南宫灵是个光笑不说话的“木头”,半天也憋不出几个字来。多个沙漠可就不同了,沙漠也是个洒脱之人,互相熟悉了话自然就多了,一路上只听得二人嘴就没歇着,开玩笑逗乐说些俏皮话,你来我往话来话去的,便觉时光容易过了许多。三人三骑并肩而行,那南宫灵自仍是极少说话,偶有朱文羽和沙漠互相打趣或是两人取笑自己时插上一两句嘴,大多时候只是微笑着看二人斗嘴。

三人一路西行,只是三人皆知有两大谜团未解,心中有事,已比当日朱文羽和南宫灵两人同行时快了许多,不过十几日,便已到了开封。

开封府座落于黄河之滨,是有名的中原古都,旧称大梁、汴梁、东京、汴京等。自战国时的魏国开始,其后又有后梁、后晋、后汉、后周。至宋太祖趙匡胤又将大宋建都于此,历经九帝168年,后才因战南迁杭州,其后金朝亦以此为都,故史称“七朝都会”。旧时古都,气象万千,其繁华兴旺便是比之应天都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文羽早听说开封城的繁华热闹,在京城也早听说过不少包青天的轶事,早已有心往开封一游,今日终得到此,自是兴奋异常。沙漠和南宫灵也未曾来过此等兴旺繁华之地,终是少年心性,事事好奇,一路不住在马上观望。

开封城果然不愧前朝京都,中原名城,红墙青瓦,朱门石狮,处处透出一股大家气派,大街上商贾兴旺,花花绿绿的各式店铺,来来往往的文人雅士,刚进城时因未天黑,三人随意挑了处茶楼歇脚饮茶,在座的也确有不少纶巾打扮的秀才文士谈笑论文,斗诗罚酒,把个朱文羽都听得入神,沙漠连叫他几声都未曾注意。南宫灵对谈诗弄文兴趣不大,倒是有点注意沿街的建筑格局,一时看那雕梁画栋,一时又看那朝向布局,谁知有几处装饰华丽的楼台乃烟花柳巷的青楼烟花之所,几个风尘女子大约看见南宫灵一个标致俊俏的少年相公一个劲地盯着这个方向看,骚首弄姿地在阁楼上朝着三人飞帕招迎,含着风情万种的媚笑大把大把地飞送秋波,把南宫灵弄了个面红耳赤,朱沙二人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只是他二人也从未经过此等香艳场面,自是和南宫灵一道急急催马而行,不敢多望。

三人再游玩得半晌,遇见个门面颇大气派不俗的“中原客栈”,便入内住下,其时三人已是相处得极为融洽,和前几日一样,朱文羽便也只是订了一个大套上房,三人同室。朱文羽久处皇宫,从不知银钱珍贵,南宫灵世家出身,也从未有过节省的念头,至于沙漠,有朱文羽等二人在,毕竟身份有所不同,也只是不声响地听从安排,虽觉有所靡费,却也不便说啥,只是心中暗叹这些富家公子出手阔绰,一日的店钱就可花费普通农家两月的用度。

才放下行李,初初安顿,朱文羽玩心未尽,便说还要到街上去游玩一番。沙漠平日里办案操劳早打熬得一付好筋骨身板,朱文忆和南宫灵一流身手之人,自是谁也未将一日的路程放在眼中,三人俱都依旧精神奕奕,便一起出得门去。天已近黑,街上店家早早地便点上了门口灯笼,一溜的灯笼烛盏,和白天比起来另有一番热闹喜庆。

“走,找个地方吃饭填肚子去。”朱文羽兴致冲冲。

走不多远便有一家“邀月楼”,门口贴着大红对联,上面写的是当年太白居士李青莲的名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朱文羽以前就特别喜欢这两句诗中的挥洒如意地意境,一看便道:“就这家吧。”其余二人自无异议。

这邀月楼果然生意极好,处处坐得满满的,只余楼上一个雅间,还是用屏风隔开的,那桌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喝酒谈笑,衣着光鲜,旁边还放着几笼鸟,自是本地富家子弟。三人也不以为意,便围桌坐下,果见窗外月明云静,秋风微微送来一阵清爽凉意,实是极为畅快心怀。

小二端来好酒好菜,朱文羽极少喝酒,虽在闲澜院中总有上贡好酒,但有次小时候不懂事抢着陈老夫子的酒喝,结果被呛得面红耳赤喉涕泪交流咙辣得说不出话来,后来便心有所反感,极少饮酒。如今内功一流,喝酒早已不在话下,便是喝上一两坛也可凭内力化去,绝无醉倒可能,却是从未想过要喝。此情此景,却让他不由得也起了酒兴,直呼小二上酒。沙漠等二人哪知他小时之事,也不以为奇。那沙漠尝了一口,直道好酒,问小二,小二道:“回客官,此乃邀月楼自酿美酒,方园四五百里只此一家,绝无分号,乃开封府一绝,称为‘百里香’,酒香醇厚,都是窑藏十年的好酒,开坛香飘百里,连神仙也得滴口水。”

“哈哈哈哈,这牛皮吹的,有这么神吗?”朱文羽心情极好,喝了两口,呵呵大笑,他极少喝酒,自是尝不出什么美酒差酒来,对他来说入口全一样,若是让陈老夫子看见,又得跺脚叹道:“牛嚼牡丹!可惜可惜。”

“是是是,客官乃见过大世面之人,自是不会将鄙小店的百里香放在眼里,只是这百里香乃是本地名酿,客官不妨尽情一醉,也算不白来开封一趟。”这邀月楼的店小二显是训练有素,从朱文羽等的口音中知道三人并非本地人,丝毫不以为忤地依旧陪笑打着招呼,将酒菜一一摆好而去。

“啊,不错不错,此情此景,确实让人舒心畅快。”朱文羽伸了个懒腰。再喝两口酒,诗兴大发,随口便吟:“清风气爽邀月楼,月皓云稀畅心秋,更进飘香百里酿,踏马飞游十三州。”

吟罢,面现得意之色,回头对南宫灵道:“木头,你也凑个热闹?”南宫灵不长于文,微笑着品一口酒,摇摇头,道:“朱兄好文采,我不成。”

“哈哈,老沙,你呢?也来一个吧,反正是玩嘛。”朱文羽又转过头问沙漠。

却见沙漠并不答应,入神地只是端着酒杯低头不语,若有所思。朱文羽大奇,道:“老沙…”

沙漠伸手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身后,朱文羽和南宫灵一时省过来,原来沙漠在听隔壁几个公子说话,便也都安静下来凝神而听。

只听那隔壁有人道:“到现在都有好几个富家小姐被害了,有的连丫环都被一同奸杀。”

“正是,城西赵家千金,李家小姐,城北翡翠斋王家的女公子,昨夜又是城南刘家的刘翠娥小姐,开封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被贼人奸杀。算来这半月来都有四家小姐被害了。家叔说布政使张凤鸣张大人已严令追查,听说已派省里的得力捕快来督办此案。”

“严兄,令叔严知府也算主管一城刑名,想必有些内幕,他如何说的?”

“家叔如今也是一愁莫展啊,几家小姐均死状凄惨,先是睡梦中被迷香所迷,再被贼人所奸,最后再或被一刀割喉,或被掐脖而亡。贼人确是心狠手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究是何人如此狼心狗肺,辣手摧花。真是猪狗不如。”一声轻拍桌子的响动。

“仵作说犯案者共有两人,捕快勘查犯案现场后也是如此说。家叔觉着此案乃江洋大盗所为,若非江湖采花大盗,便是有官场中人背后指使,故意犯案以和他为难…”

“不会不会,令叔在开封为官多年,也算是个清官能吏,民声官碑均甚好。且令叔如此小心谦和之人,想必并无此等仇家,甘冒天下之大不帏犯下如此不齿之罪来故意让他难堪,若是败露出来这可是杀头腰斩之罪。据兄弟愚见,这官场中人便是和令叔为难,也必有别的法子,无需作下如此巨案,惊动天下。”另一人显是不以为然。

“赵兄说得倒也有理,只是,唉,这官场中人,又有哪等事不会发生?再说,即便非他人故意为难,只是江洋采花大盗,但此等江湖中人,高来高去,一个尚且缉拿极为不易,何况两人?拖得越久,也一样是让家叔下不来台啊。”

“严兄不必过于担心,布政使大人既已派下得力捕快来此督办此案,相信很快便能将贼人捉拿归案。如非官场中人有意为难,以令叔的人品德操,官场中的人望,便是在开封的士子们心中也有颇高的声誉,旁人也知如此江湖之人犯案极为难拿,不会有什么人拿这个作文章让令叔为难的。”

“多谢陈兄,也只希望早日将贼人缉拿归案,家叔也才得安枕,便是开封百姓也才得安宁。”……

“朱兄,南宫兄,有如何想法?”沙漠凑脸过来,低声问二人。

南宫灵一声不吭,只是抿着嘴朝着沙漠用力点了点头。朱文羽早已听得气愤,一拍桌子怒道:“他妈的,这哪能不管?”

“嘘,!朱兄低声。”沙漠急忙低声示意。

“怎么?”朱文羽有点莫名其妙,搞不懂这沙漠弄什么名堂,不过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放低了。

“朱兄请想,既是江洋大盗犯案,开封城内必然早已外松内紧,密布眼线,而且必定极为注意江湖中人。我等外地口音,恐怕早已入人眼中,你再大喊大叫闹腾,不怕官府把你当成嫌犯吗?”

“嘿,我会怕他们?看见我得轮到他们磕头。”

“话虽如此,不过知府大人朝着朱兄你磕起头来,你还有空去管这个案子吗?”

“这话倒也是。”朱文羽不好意思地拍拍脑勺,“还是沙老板你反应快,嘿嘿。”

沙漠和南宫灵相视一笑。

三人回到客栈,关上房门,朱文羽便待换上夜行衣出门,沙漠又把他叫住:“朱兄哪里去?”

“找那些狗娘养的采花贼啊。”

“朱兄打算上哪找?”一句话沙漠把朱文羽问个哑口无言,看着他目瞪口呆的失落样子,连南宫灵都是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行行行,老沙你先说说,办案子我脑子没你快,估计木头也不成,你先说说。”

“今日我等初来开封,人生路不熟,上哪都是闷头苍蝇,瞎碰瞎撞如何可得?只待明日里打听一下开封城内有名的秀女名媛,才可推断贼子们下一个目标究是何人,我等来个守株待兔,或有机会。”

“沙兄说得有理,朱兄不可莽撞,如此乱碰运气定是不成的。”南宫灵也在一旁点头,居然很难得地插了句嘴。

朱文羽白了南宫灵一眼,“得了得了,木头也搀和起来了哈?反正今晚我是睡不着了,出去碰碰运气也好。”

“朱兄能否给小弟三十两银子?”沙漠问道。

“包里现成的有,银子银票金叶子,自己拿,你要干嘛?没见你要过钱啊?”朱文羽很意外。

“呵呵,如今还不到二更时分,尚未算晚,小弟想去打探打探消息。”

“哦?上哪打探?我也去。”一听要出去,朱文羽是绝对不会放过玩的机会的。南宫灵也瞟过来露出询问的目光,看来他也不明白这么晚沙漠能上哪儿打探什么消息。

“此等去处两位兄台最好不要去。那不是两位老哥的身份该去的地方。”

“什么狗屁身份?哪哪哪?快说,你去得如何我们就去不得?”朱文羽更是好奇。

“嘿嘿,便是妓院和赌场。此二处乃最为龙蛇混杂之地,自然消息也最为灵通,以往我办案,便有许多线索都是从此二等处所得来。若是打听城内大家闺秀深宅之事,或是开封城内江湖中人之事,到此等去处自然能打听得明明白白。”

“哈,我以为什么神秘地方,我又不是没赌过,同去同去。”朱文羽大大咧咧丝毫不以为意。

“那两位自去吧,我就不去了。”南宫灵道。他是世家出身,家教甚严,时时注意身份地位,自是不愿随意去那些下三滥之所。再说白日间那些风尘女子光天化日之下挑逗调戏都已让他面红耳赤,此要要去那些人的老窝,他自己都不知如何处理,还不如躲开为是。

“哈哈,木头脸皮子薄,定力不够,见不得漂亮姑娘,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客栈里吧。”朱文羽总是找机会取笑南宫灵一番,不过南宫灵性子和顺,再说和朱文羽呆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早习惯了这种玩笑话,也只是笑笑不语。

朱沙二人出得门来。沙漠办案已久,早有经验,带着朱文羽直寻那灯火通亮的热闹之处寻去,才转过两道街,果见一串的好几家烟花柳巷之所。二人有为而来,挑了间最热闹富丽的青楼,才入得门来,便有龟公高唱道:“贵人两位,小子上茶来,姑娘们伺候着——”

才进门,便觉眼前一片富贵繁华,楼上楼下时不时来来去去地姑娘们一个个堆脂抹粉,有的扶着一个喝得东倒西歪醉薰薰的男人往楼上走,有的在楼上朝着一个低着头急匆匆往外走的男人招呼着:“相公,下次再来,小翠日夜想你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儿直冲朱文羽的鼻子,在嘈杂的人声中还隐约响着一丝琵琶或是丝竹的糜词荡曲。朱文羽在皇宫中长大,看这儿布置得富贵几不亚于皇宫内院,却与后宫中有着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和感觉,让朱文羽极不习惯,不舒服地皱着眉头揉揉鼻子。沙漠却晃若不觉地带着朱文羽一声不吭向内而行。

一时间,便出来一个胖胖的老鸨模样的妇人,一身的花花绿绿,满脸的脂粉堆着带着谄媚的笑挂在肥嘟嘟的脸上,把个朱文羽看得几乎要反胃吐出来。

“哎呀,原来是两位相公贵客光临。二位相公快楼上坐。姑娘们,来客啦,快来侍候着。大茶壶,快把上好的龙井沏上。两位相公,请,快请。两位相公是第一次来吧?真是稀客稀客啊。不知两位相公有无相好的姑娘?我们这儿的姑娘各处的都有,江南苏州的,山西大同的,还有京城的,个个貌比西施,善解人意,保管叫相公们满意。”

老鸨绪绪叨叨地在前面领路上楼,朱文羽低声问沙漠:“这老肥婆怎么知道我们第一次来?”

“这青楼的老鸨都是贼眼,青楼里人龙混杂,她们可是阅人无数,瞪大眼睛盯着你的口袋,想尽办法掏你的银子,若是你第二次来她能认得,奉承奉承你,你自然更是乐意掏银子给她,因此这些人记人的本事才是一流的。”沙漠低声道。

“哦,原来如此。”

二人随老鸨花厅落座,那花厅果然是布置得帐粉帘翠,不愧富贵温柔之乡。待龟公沏上香茶退下,老鸨便堆着笑问朱沙二人:“敢问两位相公,中意什么样的姑娘?看两位相公雅量高贵,必然不是凡俗之人,老身定替两位相公安排几位绝色的碧玉,保让两位相公饱享温柔艳福…”

“不用叫姑娘了….”沙漠冷冷地打断老鸨的话。

“两位相公不要姑娘?那…那就叫个清官儿过来陪两位弹琴喝酒?我家有几个绝色清官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陪两位相公喝酒也定……”老鸨显是经验老道,马上转话。

“也不用清官儿,就你陪我们喝喝酒说说话就行。”又给沙漠打断了。

“我?两位相公说笑了,老身年老色衰,久已不经于此,两位相公何不叫上几位姑娘,说说笑笑的,又有情趣又有味儿….”

“不用,就你,我们就打听点事,怎么?不成?”沙漠伸出手,手里托着朱文羽给他的二十两银子。

“行行行,有什么不成的?既是如此,老身便陪两位相公喝上几杯。丫头,快上酒,再上两碟子精致小菜儿下酒。”那老鸨一见银子眼睛便放光,满脸堆笑地忙不迭答应,站起身招呼丫环,一只拿着粉帕的手向外一扬,看似不经意地从沙漠摊着的手上掠过,那银子已落入她的手中。动作熟练轻盈之极。

这青楼里果然服务周到齐全,转眼间几碟子小点心果子已端上来,两个丫环低头退出房门,顺手将房门掩上。

待那丫环退出,沙漠回头盯着那老鸨,低声说:“这位是朝廷秘使朱大人,此番特意来开封查验奸杀富家小姐一事,有话要问你。不过不许声张,否则朱大人能叫你这园子一把火烧个干净。”

“哦,怪不得两位相公相貌不凡气宇轩昂的,原来是秘使大人,我说怎么一进门就觉得两位相公不同凡人,哪象那些个色鬼饿狼似的,看见我们家姑娘们一个个眼珠子瞪得牛眼大,口水流了三尺长。还是两位相公见过大世面…”

“少废话!不问的时候你少罗嗦,好好地听我们问你话就是。这几日你这儿有些什么异样的客人没有。”沙漠不耐烦地打断。

“唉,哪里有什么异样的客人——要说这些杀千刀的采花贼,干嘛非得要去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花几个银子在我们家,有的是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姑娘们陪着,又乐呵了我们又有得银子赚,两下里多好,偏偏非得要去坏人家大户人家的深闺小姐的性命——唉——两位大人你们说说,用迷香害人,坏了人家干净身子还要人家性命,这哪是人干的事,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让你少多嘴就少多嘴,你别说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是,是是,请相公问吧,老身不说了,不说了。”看到沙漠板着脸显是很不耐烦,老鸨终于老实地闭上嘴。

“你这里最红的姑娘是谁?没听姑娘们说起有什么异样的客人吗?”

“这….没听说呀,姑娘们各有各的熟客,有时来些面生的客人,不过也没听女儿们说起有些啥异样的啊。”

“你把你们这儿最红的姑娘叫来,我就问几句话,不耽误你的生意。”沙漠看根本不是事,干脆道。

“这….”

“怎么?你这园子不想开了?”沙漠的口气一下子变得冰冷。

“是是是,就叫,就叫,我们家最红的也就是海棠和秋云两个女儿了,都是开封城里有名的头牌….”看沙漠脸色不对,老鸨实在是怕朱沙二人真是官府来人的话还真惹不起,只得老实交待,反正这些事也瞒不了的,在这青楼里随便抓个人都能问出来。

“快叫!”沙漠一挥手。

“是,是是,四喜儿,叫海棠和秋云两位姑娘过来一下。”

“妈妈,两位姐姐那儿都有客人呢。”四喜儿在门外搭腔。

“去叫吧,就说妈妈有事,只是一小会儿,给那两位客人陪个罪,让他们稍等片刻。”老鸨提高声量。

“是——”

一会儿,花厅门开,进来两位素衣霞披的小姐,朱文羽眼前一亮,果然与上楼时那些庸脂俗粉有所不同,黛目蛾眉,乌云淡袖,一股子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气度,显是那老鸨在她们身上花费了不少心血。

两位姑娘走到老鸨身前福了一福,齐道:“不知妈妈叫女儿们有何事吩咐?”

“这两位是朝廷的秘使大人,想问女儿们几句话,你们照实说便是。”老鸨满脸慈祥地柔声道,看来对这两棵最红的摇钱树还是爱护有加的。

“是,妈妈。两位大人万福,不知两位大人想问什么,小女子知无不言。”二人面向朱沙二人又福了一福。

“嗯…本大人问你们,这一月以来,两位小姐所接的客人中有无特别的陌生面孔?特别是外地口音的?有无一些异样人物?”

“小女子海棠,每日在园中迎来送往,大多只是开封城内的大户公子,俱是常有来往的熟客,有时赶些堂会之类,大多是弹琴佐酒,或歌舞唱词,好多时候都是卖艺不卖身,陌生客人极少。这一月之内…似乎只有过三位客人,一位是个外地富商,另两位则是两位公子,那两位公子出手豪阔,把和我秋云姐姐一同包了一夜。”

“哦?那几位客人何等模样?何等口音?年纪如何?说起过什么没有?”沙漠显是很有兴趣地追问。

“那位外地客商大约五十来岁年纪,小女子随侍一晚,倒也没说过什么,只是听说似乎是做珠玉生意的,本答应送我一支精致玉簪,到如今也没见再来。”那海棠白了一眼,似乎怨那客人没有承兑诺言。

“另两位公子出手大方,也不是本地口音,听起来有点象江南人,阴阳怪气的,开始刚来时还算老实,到了晚上却是折腾死人,一晚上几乎把我和海棠姐姐折磨死,还非得在一个房里一起做,从未见过此等客人,我是再不想接这种客人了。”那秋云接道。

“他们说什么没有?”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我和海棠姐姐的相貌在开封城内如何?听他们说起似乎还要到别的园子里尝尝别的头牌的滋味,也不知哪家的姐妹会倒霉地碰上他们…”秋云微皱着眉头回忆。

“对了,他们还问起过开封城里的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我问他们是不是我们姐妹俩服侍不周,他们说是奉父母之命来这开封城里寻个大户人家攀亲,所以要打听一下,这两个禽兽,要真是哪家小姐嫁了他们还不如寻死算了。”海棠道。

“哦?他们问起过开封城内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们说起过哪些?”沙漠眼睛一亮,精神大振。

“是啊,秋云妹妹也在,她也知道此事。”海棠看了一眼秋云,把当时提起的一些话又复述了一遍。

“他们何等装束?还说有何话?”沙漠急急追问。

“那两人都是三十不到的年纪,中等身材,一个白面无须,另一个留着两分长的胡须,说话都是江南口音,只不过声音尖细,刚开始还以为他们都是斯文人,谁知晚上…”

“好了,你们去吧。”沙漠一摆手。

“是,大人万福。妈妈,不知还有何事?”

“没事了,女儿们去吧,回去给两位客人陪个罪,好生服侍。”老鸨柔声地挥挥手。

“是,妈妈万福,女儿告辞。”二人掩门而去。

沙漠和朱文羽交换一个眼神,朱文羽轻点一下头,沙漠起身对老鸨道:“好了,妈妈,我等多有打扰了,便此告辞。”

“哦,是,两位大人慢走,老身招呼不周,实在请两位大人见谅。”

“好说,不过,此事希望妈妈不要声张,若是有人问起,你便推说未见过我等,对你有好处,否则你要小心。”沙漠走到花厅门口又回头加了句话。

“是是是,老身不敢,老身不敢。”老鸨忙不迭地答应。

二人一同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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