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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战记》第三集 领域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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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彼岸之墙

流风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妖月,同时运起体内仅余的气,竭力抵抗着那强横无匹的气势。

他知道,如果这时放弃抵抗的话,这一辈子他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武功也将会停滞不前,并且会永远地屈服在这强大的气势之下。

仅有的精神上的坚持,是他仍能站立不倒的支柱。

蛮荒世界中,超乎常人想象的锻炼方式,使得流风的精神异常坚韧,在逆境之中,唯一的机会便是坚持下去。

虽然明白这道理,可到遇到眼前这种状况也全都不管用了。

那气息实在是太强大了,只一瞬间便耗去了流风所有的力量,现在的他,身体就好像是一株被蒸干了水分的幼苗。

还站立着只是因为四周都被密实的迫力挤压着,一旦那迫力消失,幼苗将迅速的委顿于地。

流风并不知道,他这微弱的抵抗不但未能带给自己逃走的希望,反而激怒了身后之人。

那人本是性子暴躁之人,平日里又自视极高,这次来抓流风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委屈了,此时见流风居然还敢反抗,他更是心头火起。

气势随着他恼怒的心情汹涌而出,仿佛狂暴的大海上掀起的巨浪,无情的力量汹涌地压向流风的身上。

流风却哪里知道这些,他只听得身后一声冷哼传来,紧接着那股本已强横无匹的气势又再加强。

一瞬间,流风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被压出胸外,额上汗如浆下,沿着脸颊滑入衣襟里。

在这强大的气势压迫下,别说反抗,就连反抗的意志也会被瞬间粉碎。

当那薄扇般的大手直接压上他的后心时,流风只觉得心脏如受雷击,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全身上下都像被炸雷劈到了一样,有种烧焦般的疼痛。

“哇!”

一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接着流风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意识终于崩溃,周围的世界一片模糊。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有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巴图,你下手太重了……”

接着,耳边传来“锵啷”金属落地声,刚刚抽出大半的妖月从手中滑落。

居然连拨刀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流风心头掠过的最后一丝念头。

流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长的时间,他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累,可理智却让他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安,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睡着,在睡梦中却又想极力地保持警觉,于是便形成了一种浑浑噩噩的梦魇。

好像睡在悬崖边上的人,即使在睡梦中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地,而沉睡之中又有半分理智保持清醒,让自己的身体不敢稍动。

恍惚中,流风只觉得自己身旁似乎围了几个人,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们那有若实质的眼光。

在这期间,还有一个异常娇柔妩媚的声音在说着什么,除此之外再没任何人说话,似乎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在。

可直觉告诉流风,周围的确还有其他人在看着自己。

经过蛮荒世界里的修炼,流风的精神力有了显著的增长,他的心念之力本来是可以“看”到身周的一切的,可是此时他却只觉得眼皮非常重,很渴睡,连念力也模糊起来,感觉不到半点真切的东西。

或许流风现在唯一所能够倚靠的便只有直觉了,可惜,他一直都不太相信这东西的。

流风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意识陷入休眠,失去对外界的感应,然后又马上被更深一层的意识给唤醒,却又不能完全醒转,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应着。

恍惚间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的人似乎早已离开多时,感觉上身边似乎已经没有人了,可就在这时,一只滑腻的手分开了他的唇,喂了一颗药丸进来,那药入口即融,似乎特别的香甜……意识又开始模糊。

昏昏沉沉的睡眠,没有梦,也没有知觉,最深层的睡眠……

许久之后,流风又恢复了一些知觉,可意识还是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感觉身边似乎又围了几个人,只是这次不再有人说话,周围非常的静,仿佛连空气都凝住了。

不久,又是一颗药丸塞进了嘴里……

就这样,一些人来了又走,走了再来,流风也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周而复始,直至某一天,流风的意识完全的清醒过来。

一睁眼,一阵明晃晃的阳光便毫不留情地刺痛了他的眼睛,极度的光暗反差使他暂时失去了视觉,眯起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样式古朴的房间,高大的门梁上雕着栩栩如生的花鸟鱼兽,圆桌圆凳似乎都是檀木所制,无论样式还是颜色都厚重凝实,庄重之中透着几分雅致,桌上摆着两盏晶莹的玉杯,杯上还有袅袅的热气,似乎刚刚还有人在。

靠着墙边是数排高大的柜架,其中一部分摆满了装订成册的书本,另一部分上则陈列着各式的古玩。

一手撑着床,流风坐起身来,触手处是柔软无比的鹅绒被褥,在床的两侧垂着半透明的轻纱帐,透过轻纱隐约可见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那便是鼻中嗅到的淡雅檀香的来源。

流风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胳膊——略有疲乏之意,那是睡足之后必然出现的短暂现象。

迅速地检视了一下身体,之后他发现,自己身体状况已经完全恢复了。

片刻之后,流风的脑筋开动了起来。

他记得自己是被一股陌生却强大无比的气势所困,然后又被那人所伤,想来自己是在昏迷期间被带到了这里。

可是让流风不解的是,自己才刚刚回来一天,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的人,也就是说自己根本无从与人结冤,所以,那人抓自己来到这里,显然不是为了个人恩怨。

可是,自己对他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流风知道,自己知道的一些事的确很隐密也很重要,可是他不信别人会猜到他知道这些秘密。

除非……除非穆雪……

不,不可能。

流风在心底告诉自己,要相信穆雪。

一个人活着,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不要怀疑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不论是朋友还是恋人。

怀疑,会让双方受到伤害。

在流风心里,已经把穆雪当成生命中非常重要的红颜知己了。以他对穆雪的了解,她答应不泄密便一定会做到,更何况她也没有理由认识这样的神秘高手,更没理由把自己抓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可是,既然敌人不了解自己所知道的秘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流风百思不解。

毫无头绪之下,流风穿起鞋子下了床,来到窗前,向外望去时不禁又是一楞。

却见窗外居然是一处别致的庭院——不远处是一座小假山,泉水从其上汩汩地下流,下面是一个小湖,湖水清澈异常,映着青翠的树木微微泛着碧色。

湖中是一处水榭长廊,在正中间处有一个别致的小亭卓然立于水中,此刻小亭上正立着一个女子,单看那玲珑惹火的身材,流风便认出来,这人便是那天凌晨使用超能力的女子。

不过此时的她与那时所见的又有不同,只见她立在亭边垂首出神的望着水波,眉头紧紧地锁着,似乎有着满腹的心事。

流风的目光再向远处投去,视线却被一道朱红色的高墙挡住,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这个地方有着不少的古怪之处。

单从建筑格局上讲,这里的庭院水榭,就不是现代的原天所能拥有的。

原天虽然崇尚自然,可到底是从风都方面独立出来的,在各个方面都难脱风都的影响,只一眼便能看出几分现代气息,可眼前的情景却不然,这里仿佛是古老的书本上画着的古代庭园。

另外,那成册的书本、纯木制的桌椅,以及那清幽的檀香,这些都不是在现代的原天所能看到的。

流风顺手摸了摸墙壁,触手冰凉,那也并不是在现代社会里那种无处不在的高科技复合型建筑材料,而是货真价实的青砖。

仔细看去,墙上还挂着一幅画。

在那画中,古香古色的桌椅,镂花的门梁,垂下白纱的宽大的卧床,以及那画中窗外那亭台湖水,清逸的笔法,寥寥几笔却刻画得极为逼真,那绝对是一幅难得的名人笔墨。

更难得的是,那画中栩栩如生的景色,竟然给了流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流风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画中画的不正是自己身处的这处庭院吗?

小时候,老汉斯的店里挂着两面镜子,这两面镜子分别挂在正对着的两面墙上,每次流风照镜子的时候,都会从镜子里面看到对面的镜子,在那里面他能看到一个蓄着长发的小男孩在照镜子,而镜子中又是一个长发男孩……

这种循环无止境地持续下去,直到他怀疑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并且最终怀疑一切存在。

那时候,他有时会突发奇想——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世界,那里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孩,他做着和自己相同的事。

每一次,当那男孩照镜子的时候,自己才会清楚地看清那男孩的面孔,也只有在那个时刻,他才能看见镜子外的另一个世界。

原来本以为自己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可直到那时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镜子里,在镜子的另一面,有着另一片比这里更广阔的天地。

或许那个天地也不是最广阔的,因为它也可能只是镜子中的一个小天地,在那里面的镜子背后,还有着一片比那还大的世界……

那是一种无稽的感觉,有时会不真实,可有时却会给人以强烈的冲击,那种怪异会让人有种压抑郁闷的感觉,强烈到快忍不住吐血。

现在,那画就给了流风这种感觉。

流风转头望瞭望窗外,再看看身旁的那幅画——视角完全相同。

他疑惑地退了一步,再次看去——窗外的景色有着些许的变化,而画中的画面居然也同时在变……

流风心底,一股凉意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流风身后的空间出现了一丝波动,原本立在亭中的女子,凭空出现在流风身后。

流风霍然转身,反手向背后摸去,却摸了个空,妖月已经不在身上了。

那女子咯咯一笑,高挺的酥胸随着她这一笑也微微地耸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抵御的成熟风韵。

流风甚至怀疑,刚才那个黯然坐在亭中,似有满腹心事的女子,是否真的便是眼前这人。

“小弟弟,不用怕,姐姐又不能吃了你,你的刀也没丢,喏,那不是?在那里放着呢。”

女子的手指异常的纤细柔美,像春葱一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妖月就挂在床边的墙上。

流风的心思一直被各种出乎意料的事物吸引着,居然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时流风也不急于去取它回来了,至少在这一刻,他看不出这女子对自己有半分的恶意。

想到这一层,他开始回头细细地打量眼前这女子。

她真的非常的美丽,柔柔的眉毛,妩媚的眼睛,如云的秀发随意地挽起并搭在胸前,笑的时候梨涡浅现,眼中情意款款,再加上那副惹火的身材,整体上看来比穆雪那样的女孩,更具对男性的杀伤力。

“看够了吗?姐姐漂亮吗?”那女子丝毫不介意流风审视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走到那圆桌前,款款地坐了下来,换下两个杯子,倒上了热茶。

见流风仍然盯着自己,不禁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纤纤的手指一点旁边的圆凳,示意流风坐过来。

流风微一迟疑便走过去坐了下来,静待女子的下文。

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流风并不急着问。

在某些时候,有些事不用问,也会有人告诉自己。

“你觉得这里漂亮吗?”那女子似乎并不急于切入正题。

“不错,我很喜欢,不过这样布局的庭院,我还真没见过呢。”流风手中把玩着桌上的玉杯,那杯光滑圆润,形体别致,是难得一见的上好货色。

他也不急,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

“那当然,来到我这里的人都会喜欢上这里的。”女子侧过脸来盯着流风,笑意盈然。

流风觉得她笑得像只盯着老母鸡的狐狸。

“可惜,很少有人能够来到这里。”说到这里,她微微地叹了一声。

很少有人能够来到这里?

这是指什么呢?

流风眼光落在远处的高墙上。

想来到这里很难吗?

似乎对流风的心思相当明了,那女子又是一笑,美目随着流风的眼光,一起飘向那道高大的围墙。

细看起来,那道墙也挺古怪的。

这墙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显得异常的突兀。

就拿现在来说,即使院中的景色再别致,被那高墙一衬,也会有些压抑阴郁之气,原本大好的布局被破坏无遗。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那墙总给流风一种心理压力——让他时时刻刻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囚笼,而自己则是一个阶下囚。

“它叫做彼岸之墙,是这里的边界,没有人能越过它。不过,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没人能越过吗?先不说身为灵将的人武功如何,单就灵兽而言,那是每个都会飞翔的啊!

毕竟,能够成为灵将的伙伴的灵兽,都是高阶的妖兽呢。

突然,流风心中一动,他不禁想起刚才在窗前所见的女子满腹情怀的样子,便随口问道:“也包括你吗?”

那女子想不到流风会有此一问,不禁一呆,眼中精芒闪过,望了望那高墙,又眯起眼看了流风半晌,突地又笑了起来:“傻瓜,我可是这里的主人啊,当然不包括我了。”

流风总觉得这女子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有些古怪,却又无法具体地把握住其中的某些东西。

捉摸了半天却又不得要领,流风终于问出了心中的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听流风这一问,那女子又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终于忍不住了吗?还以为你永远不会主动问我呢,这里呀,我告诉过你的,这里是别墅啊!”

流风一呆,重复了一遍:“别墅?!”

“对,我的别墅。”

见流风脸上露出了不解,那女子得意起来:“告诉你也没什么——你来看!”说着,只见她伸了一根纤纤玉指,静静地竖在流风面前。

“看仔细了!”

却见她白晰如象牙雕成的手指上,突然散发出蒙蒙的光亮,那团光亮渐渐扩成一个比拳头略大的光球。

光球里面色彩斑斓流转不休,黑与黑相接,红与红融合,渐渐地现出了一幅立体的景象——

优雅别致的水上小筑,古香古色的屋宇长廊,香烟缭绕的居室,圆周桌前一个美丽的女子与一个束着长发的少年相邻而坐……

流风心中的震惊简直是无法形容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记得跟焚打斗的时候束发的蓝带被打断了的,可不知道何时,凌乱的头发已经被细心地梳理过了,上面又重新系上了一条蓝带。

流风盯着那女子指尖的光球,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他看见,此时那光球中的少年正在伸手抚发……

传说中,巫女手中捧着水晶球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偶尔有人发现了她,她便会拿自己的水晶球看,在那水晶球里面,人们会看到被拘禁在命运之中的自己。

难道自己也被拘禁到了巫女的水晶球中?

再联想起墙上那古怪的画,流风的背上渗出了细密冷汗。

记得,在跟梅林一起四海流浪的日子里,梅林经常会吹嘘自己是个幻术大家,并借着这话题大讲他对幻术的研究。

为了表明他真的会使用幻术,梅林曾经露过一手,那是梅林所表演过的最炫的一种幻术,现在回想起来,那情景简直跟眼前的一模一样。

记得那次梅林还特地提及了幻术以外的东西,他告诉流风说,许多年前,他曾经见过一种叫做“领域”的不可思议的能力。

他亲眼见到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关在一个肥皂泡里,然后把它吹向天空,一阵风过后,那人便和脆弱的跟泡沫一起消失掉了……

流风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用一种涩涩的嗓音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就在这里?”流风指了指那光球,一副很不情愿相信的样子。

那女子似乎十分欣赏流风吃惊的表情,纤手微扬,清脆地打了个响指:“正确!姐姐就喜欢你这么聪明的孩子。”

流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这便是你的领域了?”

又是一记响指:“好!你居然连领域也知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可是,我见过跟这类似的幻术……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流风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这世上,会幻术的并不只梅林一人,可能够拥有领域这种骇人听闻的能力的,却几近绝种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却见她手指一抖,光芒爆成一团,之后又缓缓聚集,片刻之后便形成了一个晶莹的玉杯。

女子手指轻弹,杯子灵巧地一跳,缓缓飞向流风面前。

流风伸手握住,触手清凉,玉质光滑,与手中的那个完全一样。

能够凭空造出这种东西……看来是不会错了。

“除了那道墙,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造出来的。还有疑问吗?”

流风丧气地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他突然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完全是一个他无力反抗的环境,无论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还是在背后出手擒住自己的那人,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来说,想反抗是根本不可能的。

虽然自己身体和精神状况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还在昏迷的这几天里,莫名其妙地提高了些许的能力,可对上他们这种人,还是没有半分的机会。

与此同时,流风又不禁怀疑,自己所遇到的这两人的能力简直是骇人听闻,拥有如此能力的人物,又为何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那女子笑咪咪地看着流风,那眼神像个顽皮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玩具。

或许对她来说,看着流风的心情起起落落是件别有趣味的事,那便像是一个盯着不倒翁的顽童,眼见它弹起来就马上把它按下去,可如果它弹不起来,她又会急着去把它扶起来。

流风讨厌这种眼神,能拥有这种眼神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人。

沉默片刻,流风终于放弃了缄默:“好吧,我明白了。我想你只要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如何去做就可以了。我想,如果不违背我的原则,我会听话地去做的。那么,说说你的目的吧!”

在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情况下,暂时的妥协未尝不是好办法。

虽然有些气馁,却也不得不忍耐,流风并不想在这种时候为了心中那分不值钱的傲气,做出鱼死网破的举动。

女子嘉许地点点头,像个慈爱的大姐姐一样,伸手抚了抚流风的长发道:“姐姐很喜欢你这一头漂亮的长发,不刚不柔,也不枉我帮你梳理了一次。我想,他也会满意的……”

不刚不柔指的自然是流风的性格作风,这个很好懂,只是后面那半句却更像是自言自语,似乎她是为了“他”

才抓自己来到这里的。

那么这个“他”又是谁呢?在流风背后发出无匹气势的那人?

当然不是,如果是他的话,这女子就不必猜测“他”是否会满意了。

流风又一次细细地打量眼前这美丽的女孩。原来是这女子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替自己梳理的头发,想来喂自己吃药帮自己治伤的也是她吧。

这真是个神秘多变、令人难以捉摸的女子。

最开始的时候,流风对她那种妩媚有些厌恶,甚至觉得那有放浪之嫌,及至看到小亭中她那形单影只的寂寞神情与满腹心事时,心中又不可自抑地产生了一丝怜悯,再到后来对她神秘的能力又有着深深的畏惧,然而,拥有神秘能力的她,偶尔也会像孩子一样喜欢恶作剧,喜欢看自己出糗。

可是居然就是这女子在自己沉睡的时候照顾自己,甚至帮自己整理乱发,能够拥有这种情怀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于是流风又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除此之外,流风还从她美丽的眼中偶尔划过的异采中,看到一种能够看穿世事的智慧光芒,或许那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

这神秘多变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那个“他”把自己抓来是为了什么呢?

流风并不急着问,因为他知道,会有人告诉他谜底的。

第二章忧伤天泪

果然,那女子接着说道:“看来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我这就领你去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那女子凝视着流风,似乎是在等待他的意见。

流风苦笑:“这算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好像是我想不去都不行吧。”

那女子又咯咯地笑了开来:“别这么说嘛,你这么乖,姐姐当然不会强迫你的。”说着,她站起身来,向流风伸出了一只手道:“来!”

流风不解地站起来伸手过去,搭在她的手上,手中传来柔软温润的感觉。

那女子笑咪咪的冲流风挤了挤眼睛,挥手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四周的光芒突然地全数熄灭,流风瞬间掉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暗世界中。

强烈的反差使流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得紧紧地抓着女子柔润的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当然是带你见一个想见你的人。”

“既然是见人,为什么把这里弄得这么黑?”

“咯咯咯,傻瓜,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地方了哦。我们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了,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

另一个地方?流风心中半信半疑。

等到他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辨清了周围的景象时,他才确定,自己的确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在那一瞬间,不用动也不必想,不需要任何的时间,自己凭空地跳跃到了另一个空间中。

他所站的,已经不是那个古香古色的房间了,这里分明是一个空旷阴沉的大殿。

“这,你都常用这方法走路吗?倒是省时省力的好办法,哪天也教教我吧!”

虽然这女子有着神秘莫测的能力,可是流风并未在她身上感觉出她对自己有丝毫的敌意,心中对她的提防也不再那么明显。

当一个人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时,他往往会对自己所见的第一个人产生依赖。

所以,流风对这女子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嗯,好啊,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姐姐一定教你!”

说着她向四周望了望,接着道:“他快来了,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走了。跟他谈完之后就再回来找我,记着,我的名字叫纳兰飞月……”

说话间,只见她身旁的空间泛起无数的涟漪,接着人影缓缓淡去,凭空消失在流风面前。

流风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摇摇头,除了在刚才的房间中走的那几步外,再没见过她用脚走路,原来拥有了便利的方法,任谁都会懒到不愿走路了,只不知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胖成一头猪?

四下打量这个地方,却发现这个大厅与刚才所处的房间完全不同,没有过多的装饰,也没有采光的通道,空旷的大殿内非常的昏暗。

殿中央,两排粗大的青石柱撑起巨大的穹顶,每根柱上都刻着一条形态各异的神龙,龙眼在黑暗中发出青碜碜的光芒,甚是骇人,也不知那用的是什么材质。

殿尾的正中处横卧着一张青黑色的长条贡桌,桌后是一张高背的朱红大椅,椅子的正上方数米高的地方探出一个巨大的龙头,龙嘴中含着一颗晶莹圆润的珠子,此刻那珠子正散发着蒙蒙的光亮。

回头望去,黑幽幽的一片,只见两排龙柱延伸而去,却分不清殿门离此到底有多远。

突然,一把清亮的男子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来了,让你久等了。”

流风心中一惊,扭头看去,只见那高大的红椅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红袍人垂手而立。

那坐着的人身穿一袭黑色大氅,脸上戴着青黑色的面具,面具上刻着古怪的花纹,双眼处闪着绿悠悠的光芒。

这人有一双白晰的手,手指纤长灵巧,在幽幽的光芒照耀下,更像是一件精巧细致的艺术品。

他身旁那个红衣男子满身的红色,赤红的头色像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暗红的虬髯盖着半张脸,泛红的脸上,一道恶形恶状的长疤由嘴角直直地延伸至鬓角,红通通的双眼闪着骇人的光芒,正直直地瞪着流风。

这人看起来威严无比,活象一尊壁画中的恶神。

相较起来,那黑衣人似乎显得气势弱了些,可不知为什么,流风总觉得他的危险性更大一些。

看着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流风暗忖:想来这就是纳兰飞月口中的“他”了。

“就是你吩咐人把我抓来的?不知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流风不再沉默,采取了单刀直入的方式。

“哦,对不起,在切入正题之前,我想我该自我介绍一下——我没有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神使,在我旁边的这位,名字巴图,是我的兄弟。”

黑衣面具人的声音异常的清亮动听,举止动作也温文有礼,教人不禁生出一丝好感。

“嗯,你就是流风小兄弟吧。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让飞月领着巴图一起把你请到这里来而已。我这兄弟脾气不太好,凡事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会发火,下手可能有些重了,还望小兄弟原谅他的鲁莽。巴图,快给小兄弟道歉!”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那红衣人似乎不太情愿,却不敢不听,只得遥遥地向流风拱了拱手,道:“我下手是重了些,我只是没想到当时你的身体那么虚弱。”

流风心中一阵发笑。

这哪里是道歉啊?

口气生硬且没有半点诚意,再笨的人也能听出他话中的不满。

不过这人倒是并不虚伪,真性情显露无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毫不做作。

流风赶紧回了一礼,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再惹那个巴图不高兴。单看他那架式也知道他是个性如烈火的人。

回礼之后,流风不禁又有疑问:“以他们的能力,只一个人就够了,又何必两人呢?‘请’我这样的小人物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些?”

那黑衣人微微一笑:“不这样你又怎么能明白我的实力呢?如果不是巴图的那一掌,你也不会这么老实吧!”

流风嘿嘿一笑,又转移到了最初的话题:“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好了。”

黑衣人嘉许地点了点头:“嗯,飞月这次果然没挑错人,能屈能伸,是个可造之才……巴图,你觉得呢?”

“哼哼,一般吧,如果能力再强一点就更好了。”

那黑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拥有你这样的能力呢?”

红衣人默然不语,眼中透出寂寞的神色。

流风不禁回想起那股无匹的气势,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太强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拥有如此恐怖的能力?

那黑衣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又向那人说道:“巴图,去把那东西打开。”

流风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那长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漆黑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盒子大约有十公分的高度,正对着自己放着,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复杂的电子锁。

实话说,这是流风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带有科技色彩的东西,感觉上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巴图走到那盒子前面,用左手上戴着的戒指在锁前一晃,只听得“叭”的一个声音清脆地响起,紧接着一把清亮的女音从盒子里传了出来:“请注意,启动程式已经开始,请在三十秒内输入保护密码、正确的指纹、以及新鲜的血液样本,否则三十秒后启动自爆系统!请不要施加强大的外力,否则自爆系统会立刻启动。”

流风一呆,这么复杂的验证系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吓人用的,真的可以在这么小的盒子上安装这么复杂的验证系统吗?

就算真的能把几样验证系统都安装在上面,那里面还能有装东西的空间吗?

或许,也只有风都那边才有这样的技术吧,可是他跟风都有什么关系呢?

耳中听得那盒子开始一秒一秒地倒数计时,流风心中平添了几分紧张。

然而那红衣巴图似乎并不着急——慢悠悠地按着密码,然后是按手印,最后才用那戒指轻轻划破自己的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盒子上的一个小孔里。

等他把一切全做完时,三十秒刚好用完,连流风手中都捏了一把冷汗。

真看不出,这红衣人还有这种慢性子,怎么不见他拍自己那一掌的时候,有这么悠闲呢?

盒子缓缓地打开了,巴图一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更小的锦盒——这个小盒漂亮多了,红缎面,透着几分贵气。

做到这里,巴图的脸上也出现了慎重的表情,一手平稳地端着锦盒,另一手缓缓地揭开盒盖……

流风的心突然猛地一跳,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心一样,他偷偷地把手背到身后,在衣上擦了擦手心里冒出的汗,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盒子。

里面的东西终于被巴图拿了出来,并放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他暗地里向黑衣人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色,黑衣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流风并没有看到这些,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吸引到了那个从锦盒中取出的小瓶上。

脉脉的金色透过小巧的透明水晶瓶壁散发出来,传递着欢欣的信息与无限的生机,纯金色的液体,汩汩涌动的魔力气息,仿佛那瓶中正关着一个欢快地跃动着的小生命,只要被从那牢笼中解放出来,便会马上蓬勃生长,鲜花绽放。

流风不知不觉地走向那小巧透明的小晶瓶,缓缓的伸出手去,此时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它握在掌心,把它占为己有……

可就在手刚刚触及那小瓶的时候,一股冰冷奇异的感觉从指尖传进来的同时,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伤瞬间升起,弥漫在流风的心田之中。

流风心头巨震,清醒了过来。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向桌后那两人看去,却见他们也都在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目光中有着颇多的期待。

低头又看了一眼被他碰翻、滚落在桌上的小瓶,金光依旧流动不休。

“这是什么?”

这时,那两人也缓缓收回目光,互相望了一眼,似乎是交换了一下什么意见,然后又互相点了一下头。

只听那黑衣人说道:“这是一种早在四百多年前被发现的具有神奇力量的液体,我们叫它天泪。”

“天泪?”

在这一天当中,流风实在是遇到了太多的稀奇古怪的事了,似乎以前从未听过见过的东西,全挤在同一天出现在眼前。

“四百多年了,人类一直在秘密地研究它,试图找出它的秘密,可惜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等等,你刚刚说它具有神秘的力量,那到底指的是什么?”想起刚才自己不知不觉着了魔似的情景,流风就心有余悸。

那男子静静地盯着流风,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接着把目光投向黑暗的虚无中,面具上两眼处幽幽的绿光一明一灭地闪动着,好一会儿才沉声地说:“这一小瓶天泪就可以凭空造出一个灵将,而如果把它用在灵将身上,则可以超限制地提升灵将的能力,这便是它的独特魔力。”

流风心中一惊,目光又落在那小瓶内尚在缓缓滚动的金光之中,直觉告诉他,这人没有骗他,这金光闪闪的液体确实有这种魔力。

那男子侧目看了流风一会儿,低沉的声音继续透过面具缓缓传来:“我知道,这种东西对你们灵将来说极具诱惑力,可是世上比这好的东西未必没有,却没有一样东西比它更危险。”

“危险?”

“嗯,非常的危险!”黑衣人语气凝重地说道。

流风呆了一呆……突然,一个念头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流风的嗓子又开始发涩了。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有很多?”

“嗯,据我所知,大概有数千之多!”

流风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开来,冷汗顺着脊背缓缓地流下,浸湿了大片的衣衫。

“我想你也知道,目前原天全境的灵将加在一起也不过五百左右,可正是这五百左右的灵将支撑着整个原天,使得它能够跟风都那样的超级大国对抗。

“可是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一支数千人的灵将部队,突然崛起在这块大陆之上,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黑衣人的声音沉静而又缓慢,在幽幽的黑暗之中,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流风的耳中。

流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他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着。黑衣人的话音落下了,可流风急促的呼吸声,却在黑暗中继续地飘散着。

这种震惊是无法形容的,其中的意义身为灵将的人,要比一般的人清楚得多。

力量的顶峰到底是什么?

灾难!

这是流风现在能想起的唯一一个词。

自从小镇上的刺杀事件发生以后,流风一直跟在梅林身边,从没离开过。虽然那个看似四五十岁的大叔颇有些厚颜无耻,可流风还是会不自觉的跟着他,因为这个大叔能够讲许多以前从未听过的故事给他听。

不可否认,老梅林的确贪婪无耻,可在他在讲故事的时候却总是满脸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种充满严肃和悲伤的神情,仿佛一个垂暮老人在对倚在膝前的孩童,讲述着曾经经历过的悲喜。

在他的口中,即使是最普通的故事也能多出一种忧伤的美,那是一种看透人性之后掺杂在字里行间的情怀。

就这样,无数令人神往的故事,在少年时的流风眼前展现出来。

据传,在一万多年前的岁月里,人类不断地跟妖魔们战斗着,在那段长达数千年的历史中,无数的勇士为了人类的生存,把自己的鲜血洒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谱写了一幕幕壮丽的诗歌。

最终,人类成功地把妖魔驱逐出了这片神圣的土地,迎来了人类自己的时代。

这一时期在梅林口中被称为前暗黑时代。

在那之后,人们本以为可以过着不再有战争、压迫的和平幸福的生活,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受先前持续数千年的战争的影响,人类文化日趋低迷,妖魔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在之前的战争中遗留的大量战斗力还保留着,战斗中养成的崇尚力量的风气长时间存在着,没有了共同的战争对象,人类便对自己的同胞动刀……

无数拥有极高战斗力的团体组织在一起,展开了比之前更浑乱的战斗。与之前跟妖魔的战争相比,在这一时代中死去的人类多出了数倍。

这便是梅林口中的后黑暗时代了。

如果说之前的那数千年战争史是一幕可歌可泣的壮丽史诗,那么在之后的那一千多年里,人类的历史只能算是一部充满着血腥杀戮的悲剧。

梅林说,老一辈的人们曾经把这两段充满战争、并致使文明退步的历史,统称为人类的“黑暗朝代”。

每次讲到这里,梅林都会说上这样一句话——当文明与力量不能再形成正比的时候,力量越强大,人类的痛苦也就越深越重,当力量达到顶峰的时候,灾难是不可避免的……

每次听着这个时期的故事时,流风眼前总会浮现出一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争画面,战场上一个活人都没有,有的只是漂浮在浅滩上的残骸,还有那植物叶脉中泛起的微微红色……

而每次讲到这里,梅林也总是刻意地用最平淡的语言去描述,似乎不想在这些东西中透露半点自己的想法。

可是年少的流风每每能从那平淡的语气中,感到一股深深的悲痛与压抑,仿佛梅林口中所说的便是铁铮铮的历史。

人类,拥有的力量越强大,走向毁灭的脚步也就越快……

那黑衣人一伸手,把那小小的水晶瓶抓到手中,把玩着,面具上透出的绿幽幽的眼光时不时瞟向流风:“这的确是种很不错的东西呢!尤其是对于你这样的灵将……”

说到这里,黑衣人突然一抖手,把它抛向了流风。

流风一呆,下意识地伸手接了下来,冰冷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感觉从掌心传了过来。他抬眼望着那黑衣人,眼中露出困惑。

“我想说到这里你也应该明白了吧,我们请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让你帮助我们一起阻止这种事发生,解除这个危机,使这片大陆上的人们免遭浩劫,这一份天泪便是送给你的报酬。”

流风抬手把那小瓶放在眼前,映着明珠上发出的白蒙蒙的光亮,金色液体散发出迷人的金色,暗自涌动的魔力仿若实质般地触着流风的肌肤,让他毫不怀疑这液体的力量。

对于灵将来说,那的确是一种诱惑。

如果再加上拯救人类这种理由……

哼哼,还真是冠冕堂皇呢!

流风不禁冷笑出声。

“我可以提几个问题吗?”

“你说,我会尽量地解答。”黑衣人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慢条斯理的。

“四百多年前发现的,却直到现在才出现危机?这东西如果随便就能用的话,会留到现在?还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为什么选中我?”

“呵呵,不错不错,飞月的眼光果然很不错,你的确是很适合的人选。这样的话,我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了……不过,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怎样成为一个灵将的,但是身为一个灵将,你清楚‘天罚’的意义吗?”

“‘天罚’?应该是‘天罚’的对手将会被上天惩罚一样,遭到惨痛的失败吧!”

“嘿嘿,对手被上天惩罚?”神使诡异地笑着,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那笑声中充满了讥讽。

“让我告诉你吧,天罚,顾名思义,是将被上天惩罚的啊,嘿嘿嘿……”

说到这里,黑衣人诡异地笑着,黑漆漆的面具微微地抽动着,虽然看到不到后面的表情,可直觉告诉流风,在那后面的表情一定不怎么样。

这是黑衣人第一次露出反常的举止,那一瞬间,流风从里面感觉到了某些怨恨与危险。

在他身旁,红衣人巴图脸上突然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想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肩头,可刚到途中又犹疑地缩了回去,嘴张了张,却欲言又止。

流风纳闷地看着这两人,心中暗自称奇,这红衣人看似火爆,这时却连碰都不敢碰那人一下。

真的那么怕他吗?

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那黑衣人笑了一会儿,便平静了下来,侧着头,两眼处绿光闪闪,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那红衣巴图看在眼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转回身去又站到了神使的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一把比原来低沉得多的声音自面具下传了出来,讲起了一个流风前所未闻的故事。

在四百多年前,原天并不算是一个正式的国家,它只是一个在七贤者带领下的,公然与风都作对的叛乱者组织。

在那个时候,武者、手工艺者等自然主义者,一直生活在风都的最底层。

原因无他,在风都的文化制度下,阻止科技脚步的都被神视为妖异邪说,是被严厉禁止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天这个组织产生了,它最初的领导者是七个能力超卓的人,在后来,原天成立的时候,他们被称为七贤者。

“原天”是取“还我一片天之意”,也表明了原天的宗旨,那是要在这片大陆上争取一片自由的天空,能够让信奉着自然的人们平等无忧地活着。

那个时候,原天的军事力量还完全无法与风都形成正比,在与风都的战斗中,基本上都是每战必败的。

就在这个时候,原天的一个探险者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那是一个封存着许多人类远古文明的遗迹,天泪便是在那里找到的。

经过研究,人们发现,原来这种液体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够无限制地激发人体的潜在能力,在瞬间作出突破,于是就把它实验到了人的身上……

把妖兽之心植入普通人的身体,然后利用天泪激发它——只一转眼的工夫,一个拥有超级力量的灵将诞生了。

虽然在事后的第三天里,那个人突然发了疯,最后又莫名其妙的死掉,但是没人怀疑天泪的作用,他们相信,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这东西将是人间至宝,也是使原天脱离困境的钥匙。

可是说的容易,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实在太难了,而且当时的原天也没有时间等待下去了。

后来,在一场惨败之后,当时的原天首领终于决定使用天泪……

故事说到紧要处,黑衣人居然停了下来,以流风的性子也不禁心急起来。流风从未听过有关于这段时期的历史,梅林虽然见闻广博,却也从不曾提到这个时期的事,现在想起来似乎不在情理之中。

“后来呢?结果怎么样?”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在那之后便是现在众多的史书中所写的‘天罚’成立的历史性时刻了——原天紧急召集大陆上所有的灵将,组成了一支名为‘天罚’的部队,与风都进行了一场最后的决战……”

当然,在神使的口中,那段历史显然与史书中记载的有所不同。

原天紧急召集大陆上所有的灵将不假,可在那同时,还有一批自愿服用天泪,一夜间成为灵将的高手。

结果可想而知,一场大战,风都全面溃败,原天获取了最后的胜利……

可是,历史并没有在那一刻结束,灾难似乎才刚刚开始。

在原天大获全胜的同一天,灾难也在一同降临了——

在那一天,一直与人类相安无事的妖族,突然出现在人类战场上,铺天盖地的妖兽,发了疯似的攻击着所有的人类部队,包括了原天和风都在内,几乎所有的战士都死在了那片战场上。

后来,直到三圣王出现,人类才从浩劫的边缘线上挣扎了出来。

他们与妖族进行了一场谈判,达成了几条协议,其中最重要的两条,便是交出了人类所拥有的所有天泪,并消灭所有由天泪产生的灵将。

在达成这两个条件后,妖族终于退去,而实力大损的两方也因此暂停了战争,原天因此有了喘息之机,并最终建立成国……

说到这里,神使与流风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流风不知道黑衣人现在是什么心理,可对他自己来说,听这故事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压抑的事情,先不管这人所说的是否属实,单就是这内容而言,它的确有让所有人窒息的分量。

神使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事后,原天把残余的灵将部队重新编组,在军队中形成正式的编制,并取名为‘天罚’,虽然表面上似乎是你所说的那个意思,可实际上,那代表这是一支被诅咒的部队,将被上天惩罚的部队。暗地里,‘天罚’成立的第一天被称为‘神罚日’,也被称为‘群魔乱舞日’。”

流风沉思着,在心中判断着这故事的可信度,说实话,现在他的脑子有些乱,在这里听到的一切都太离奇了,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

“那么你又是谁呢?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又为什么选中我?”

“你真的没有听说过神使以及巴图这两个名字吗?”

“嗯?难道应该听说吗?”

“唉!时光流逝,转眼成空,原天七贤者已经不再被人们记起了啊!”

流风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差点惊叫出声。

七贤者?传说中拥有了近乎三圣王力量的强者,最初建立原天的那七个超卓的人类?

神使绿幽幽的眼光瞟着流风,颇有些玩味之意:“我说的这些,信不信都在你。还有,当初选中你的并不是我,而是飞月,你可以去问她,我只是相信她的选择。”

流风仰首凝视着那张漆黑的面具,却看不透面具后到底是什么表情。

相信?不相信?其实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不管那是真是假,都会牵连到一系列天大的秘密,这种麻烦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流风并不是多事的人,更多的时候他觉得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至于国家乃至人类这类大问题,他虽然有自己非常鲜明的观点,却也并不热衷于其事。

国家?那是当政者的玩具。人类?所有人都有自己需要背负的命运,别人有,自己也有,既然把所有人加在一起才叫人类,那这种事自然是要人类来管,只有一个人,即使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也管不了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眼前这人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身为七贤者的他,为什么还要求助于自己这种能力微弱的小人物呢?

这中间总应该还有一些曲折才对。涉及到的问题如此之广,那已经不是他所能管的了。

其实在这一刻,流风的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只是他却不敢拒绝得太快。巴图的实力他清楚得很,他只要用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摆平,更不用说那个不知其深浅的神使。

即使不是七贤者,自己当面拒绝的话,后果也不会很乐观吧?

再说,即使从他们两个手中逃出去了又如何?自己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身在纳兰飞月的领域之中的话,自己是根本无法从这里逃出去的。

真的只能选择顺从吗?

趟入这浑水,尔后身陷无数复杂的内幕之中?流风真的不想。

“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虽然已经有了决定,流风还是做出了一副很矛盾的样子,让人看起来似乎仍未能下定决心。

黑衣人温和地道:“你尽管问。”

“我想知道你说的那批天泪现在在哪里?还有,你想让我做什么?”

黑衣人的绿幽幽的目光直直地盯在流风的脸上,看得流风心里有些发毛,良久,才听他答道:“那些天泪在现今的原天城主穆铁岩手中,我要你尽可能地打听出他把天泪藏在了哪里,如果可能的话,毁了它们!”

流风身子一僵,手中的小瓶差点滑落到地上。

穆铁岩?穆雪的父亲!为什么会牵涉到阿雪的身上?

第三章鬼胎暗藏

最终流风答应了神使,帮助他找到天泪,并销毁它。

他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他根本无法选择,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而言,之所以答应,是因为穆雪。

流风承认,若不是因为穆雪的关系,他是不会答应去做这么麻烦的事的。

他承认自己自私,他不想为与自己无关的人努力。

其实这只是一种执着而已,流风执着于保护身边的人,脱离了这个条件,他便会不闻不问。

一个人的执着若是不能给大多数人带来好处,便会被说成自私,反之则被说成是伟大。

可实际上,这与自私与否毫无关系,这是一种没有对和错的信念。

自从答应了那黑衣人之后,流风便又回到倚湖而立的小院,等待神使的进一步安排。

在这段期间,他一直住在这里。

小院里一共有三个房间,纳兰飞月一间,流风一间,空着一间。

住在这里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人声,透过窗子,叮咚的流水声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显示着这里的寂静孤独。

循着水声望去,偶尔会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凭栏而立,脸上有着落寞的表情。

这个世界充满荒诞不经的美丽,诗情画意的曲院幽栏,旁边便是一座森冷阴暗的大殿,中间隔着一堵青石矮墙,向着阳光处覆满了爬藤,偶尔探出一朵白花,纤弱而美丽,而另一面却满布青苔,潮湿晦暗。

偶尔有飞鸟掠过殿顶,朝着高大的红墙飞去,却无论如何也飞不到外面的世界,鸟飞得有多高,墙便长到多高。

拥有超强的实力和傲慢神情的男人,神秘美丽却看似没有威胁的女子,内心跟脸都遮着面具的神秘人,再加上这个充满矛盾的奇异世界,这里是一个谜一样的天地。

很多时候,流风很想知道有关于这里的各种答案,比如那充满压抑气息的高墙,比如那阴暗的大殿,可惜没人能给他答案。

或许一切都会浮出水面,不过那是在很久的以后,一个不知要再过多长时间的以后。

流风答应帮助神使,是因为他想去了解真相,不是为了什么人类或者国家这种堂而皇之的理由,而是为了他自己的执着——为了穆雪,也为了华雷所托之事。

有些事不必去管,可有些事却不可逃避,做一个人,始终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担子。

亲人,朋友,爱人,这就是流风的担子、流风的执着,是他必须去背负的。

三天来,流风一直在细细回味黑衣人所说的话,思来想去,却只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骇人听闻。

秘密,背后还是秘密。

原本这个秘密跟他没有关系,可一旦牵涉到原天城主,却又不同了。他必须去揭开这个秘密,却不是为了自己。

这里除了那纳兰飞月不再有其他人了,孤独的世界让流风怀疑当初半睡半醒时,身边到底是否有人出现过。

有时候流风会对着墙上的画发呆——那是每个房间都有的画,神奇的画,无论你站在哪个角度去看它,你都会发现,那里面所画的和这个视角所看到的景色,完全一样。

太过诡异,让人怀疑所有的存在。

纳兰飞月大部分的时间都会来找流风,给他解闷,不过在流风看来,那更像是给她自己解闷。

她一个人的时候,神情太过黯淡。

“小弟,又在发呆?姐姐来陪你玩!”

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形凭空出现在流风身边,拥有特异能力的她,每天的活动量比一个残疾人还不如,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材,的确是一大奇迹。

依然是媚气的声音,可不再让流风心存反感。相对来说,流风更愿意相信这个看似妖媚的女子,她能给他一种信任感。

“你们到底要我在这里等多久?难道说只要我在这里待着,就可以帮到你们的忙吗?”

“他们说要你等在这里就自然有他们的理由,如果你就这样贸然地回去,又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我想即使你的朋友也会起疑心的吧。”

流风呆了一呆,纳兰飞月说到“朋友”的时候,似乎刻意地加重了语气。

看着流风的神情,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总是喜欢看到流风吃惊或是呆呆的表情。

“嗯,那个女孩真不错啊,而且还是穆铁岩的女儿呢!”

流风心中一动,他突然明白,自己被抓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料到自己是注定要答应他们的。

对于一件如此重要之事,没有必定的把握,他们绝不会贸然动手的。

在他们动手之前,就应该很了解自己的底细了,甚至可以说了解了自己的性格。

“这就是你选中我的原因吧?”

女子笑咪咪地看着流风,像只美丽的狐狸。

“嗯,有一部分是。今年成为灵将的年轻人比以往要多,一共有十五个取得了参加试炼的资格,其中九个人成功地通过了试炼——穆雪、纱、金天、卡格尔、华特、山、焚、欧阳飞、邓加。另外还有一个放弃了机会、却仍然成为灵将的笨蛋!”说着纳兰飞月眼睛瞟了瞟流风,“嗯,就是你这小笨蛋了。”

流风没搭理她。

这女子很喜欢看流风失措的表情,包括惊奇、迷惑、甚至是生气,可是更多的时候流风都不能满足她。因为,流风会把事藏在心里。

纳兰飞月撇了撇嘴以示不满,然后才继续说道:“在这其中,穆雪是城主穆铁岩的女儿,卡格尔是大将军的儿子,纱是城主的亲卫队长的女儿,这几个都是不可能选的啊。

“焚嘛,姓乔维尔特的家伙啊,不太合适;山太过老实;华特是当年的大督军华雷的侄子,又不太靠得住;欧阳飞个性狡诈跟他老爸一样;邓加能力不足,成不了大事……哦,对了,还有一个金天,你的兄弟,金氏世家的子弟,找上他会有麻烦的……咯咯,现在说起来才发现,这些人的背景都不一般呢。”

听着那悦耳的笑声,不知为什么,流风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寒意。

相对于黑衣人的高深莫测,这女子给他的感觉的确是更容易亲近一些,可是那偶尔露出的慧黠,却仍然让流风有如芒刺在身一般。

掌握情报不难,可看透一个人却不易,如果是那个红衣巴图的话,一定没有这本事。

女子灼灼的目光在流风脸上转来转去,一眼便看穿了流风的心意。

她默然迈步走向窗边,眼望远处的高墙:“你放心,我并不会对你构成威胁,我只是在某些事上帮帮他而已,我有我的立场。”

她的话音渐转低沉,由于背对着流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那窈窕的身影似是比平时寂寞了许多。

一时间,流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便静静地沉默着。

女子再转过脸时,流风看到了她的笑容,他经常看到她笑,可是他不确定她的笑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女子有太多的面孔,连笑容都有许多种,虽然都很美丽,里面包含的东西却各不相同。

纳兰飞月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她似乎忘记了刚才那一瞬间两人之间异样的气氛。

“……而你就不同了,又聪明又乖巧,人也长得顺眼,还能博取稀奇古怪的妖族的信任,没有比你再适合的人选了。”

流风感觉头有些大了:“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啊,还有,你说的那个聪明乖巧长得又顺眼的家伙是谁?不会是我吧?”

女子笑咪咪地转过头,丝毫不见方才深沉的模样:

“当然是指我的乖巧可爱的小弟弟啦!”

乖巧可爱??

流风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小猫,正气喘吁吁地追着自己尾巴的画面。这是用来形容我的?

纳兰飞月走到了流风对面,俯下身子,把笑意盈然的脸贴到离流风的脸不足十公分的地方,流风甚至能闻到她鼻息中透出的芬芳。

在这个距离下,她脸上的神情看得更加清楚——眯着成两道细缝的眼睛中透着得意,还是有些像狐狸,不过是那种只爱玩耍的小狐狸。

“你刚刚进入原天学院没多久,我便开始重点观察你了,在这些人中,我注意的最多的就是你了,我觉得你大多数的时候都很可爱哦……可惜,我不知道你跟那两个妖族的家伙在一起时都干了什么?”

“哦?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流风突然想到了华雷。

她有没有发现他呢?

他是不是也跟这秘密有关呢?

他的那封信里写着什么呢?

要不要……

“唉!可惜,大部分的时间我都不敢靠近,只要一监视你就会被他们发现。你要知道,超能者的领域是互相排斥的,只要一接触双方就会同时生出感应。哼哼,挑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跟两个妖怪在一起,害我在那里白白地守了一年。”

女子的语气娇媚无比,颇有撒娇的意味,简直像个小女孩一样。

有时候流风会对她的年龄非常感兴趣——十几岁?几十岁?还是四百多岁?

在眼前这古怪的美丽女子身上出现任何一种神态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她拥有太多的面孔,让人无法确定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她,也可能这些都不是……

“原来你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嘛!”流风随口应着,心中却暗自盘算。嗯,看来她还不知道华雷的事。

“看不起我的能力?某些人还想让我教他的,现在看来是不想学了。”女子对流风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只不知她生气时会是什么样子。

“咦?真的要教我?”

流风的眼睛倏然一亮,没想到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这女子居然当真了。

想象一下,自己也可以不用走路,就满世界逛的话……

嗯,流风的眼睛越来越亮了。这时的他早已经把缺乏运动和猪的辩证关系,忘到脑后了。

“嘿嘿,叫姐姐!”女子得意洋洋。

“姐姐!”流风毫不犹豫。

男子汉大丈夫,在心爱的玩具面前应该能屈能伸。况且……她的确有些姐姐的感觉。

“嗯,乖!要不是你拥有念力的基础,我也教不了你。”

流风一呆,“你怎么知道我拥有念力?”刚刚那声姐姐唤起的亲近感,迅速在流风心中消失。

他开始考虑,这声姐姐是否能够避免日后和她正面对敌,如果能的话,他宁愿多叫几声。

揭穿别人的秘密,只会让人更小心的防范。

女子似是心有所感,眼神复杂地看了流风一眼道:

“你处在我的领域中,我当然会知道,不单是我,连他都知道你偷偷地用念力探测观察他面具后面的脸。现在你该知道为何你什么也看不到了吧!”

流风默然点头。

两人之间刚才还轻松自然的气氛,似乎消失了。

女子咬了咬嘴唇,突然拉起了流风的手,温声说道:

“好啦,不说这些了,姐姐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说着纤手帅气地在空中一扬,“啪”的一声,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流风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压抑感——两人站在了高大的红墙之下。

远看还好,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流风才知道,这的确不是一堵普通的墙,高大威严,把一切妄想越过它的人阻止在下面,让一切跪倒在它脚下。

原来这就是彼岸之墙。

正当流风被那无形的压力迫得冷汗直流的时候,纳兰飞月的手却贴上了红墙。

蒙蒙的光亮,笼起整道高墙,传递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资讯。

在流风惊奇目光中,迫力缓缓退去,高墙慢慢地落下,露出了它身后的神秘世界……

那是一片瑰丽神奇的世界。

无数温柔宁静的白色花朵,静静地舒展着娇嫩的花瓣,有些纤弱,却很唯美,半丝杂色都没有的单纯的美。

拥有无比的神奇魅力的花朵,与之相比,流风所见过的花都不值一提,红的太艳,粉的太媚,紫的过于傲,而黄的过于娇。

只有这花,有着集天地之灵气的美丽,和出世绝尘的气质,仿佛世间所有的美丽比起它来,也不及它的万分之一。

更动人心魄的是,这无数的美丽组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不可侵犯的世界,微风拂去,花瓣纷飞,舞起一个烂漫的绮丽幻象,宛如绝世的妖款款而舞。

梦中的天使,白色的天堂,众生的梦想之地。

流风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想把一片飞落眼前的纯美花瓣抓在掌心,却不觉那红墙缓缓升起,刚好挡住了他的手。

他下意识地抬了个高度,再次伸去,红墙却又一次的挡住了去路。

流风一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了望那唯美的世界,最后目光落在了那道横在自己手前的红墙。

他突然心有所悟,这就是彼岸?

永远无法触及的美丽?

他不禁喃喃自语着:“隔离人间与天堂的彼岸?”

身边一个略显低低沉却充满磁性的甜美声音接道:

“你说对了一半,只是那里不是天堂,是异界。”

“异界?”

流风纳闷地歪头看了一眼纳兰飞月,这是她的声音吗?

却见她的身上脸上此时竟罩上了一层白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连身形也异常的模糊。

“你?”流风不无关切地问道。

“没事。”女子回答的语气低沉而平静,让流风无法从中猜测出任何资讯。

“在这个世界尽头,有一种异界之花,它永远盛放,从不雕谢,是最最美丽的奇异之花。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等于只有这么一个世界存在,还有无数我们无法触及的世界存在着。就像我的这个领域,它就是平常人无法触及到的世界,也可以说我的领域就是一个新的空间,新的世界,你能明白吗?”

流风茫然地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道高墙吗?”

流风茫然地摇头。

纳兰飞月的脸上突然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它自己存在的法则,任何干扰这个法则的人,都会受到这个法则的惩罚。如果原本没有的空间被强行创造出来,世界就会以它自己的办法来惩戒这个无知的人,让他知道侵犯到这个法则的后果。

“我侵犯了这个法则,而这道墙则为了保护我的这个世界,而跟这个法则进行对抗……”

流风茫然地点头。

“这异界之花便是其中的一个法则,一旦有人破坏了法则,它便会从异界飘流过来,执行最终的处罚。而这道墙则是保护我的领域,也是与异界之花对抗的力量。”

女子的眼光静静地落在那道不及一尺高的红墙上逡巡着,眼中透出的神色也一变再变,时而迷茫困惑,时而又矛盾痛心,那中间似有温柔眷恋,还有黯然的忧伤。

只是这些流风都没有看见,他还在思索着她刚刚说的话,思索着她所讲述的这一个境界。

流风突然发现,自己所学所会的还太少、太浅薄。

或许在跟他年龄相仿的一群人中,以能力而言他算是佼佼者,可对于整个世界来讲,他还差得太远。

“想要学习领域的力量,先要有心理准备去接受它的处罚,你行吗?”

它的处罚?

如此美丽的存在,真的会如此的可怕吗?

纳兰飞月不再像往常似的竖起了一根纤长的手指,而是把双手同时伸了出来,晶莹的光芒迅速在她的胸前流转聚集起来,她比以往慎重了许多,光芒凝聚之处形成了一个直径达一米的晶莹光球。

这光球一经形成之后,便像有着自我意识一样,迅速地飞出了那道在流风眼中不可逾越的红墙……

光球追随在一片飘飞的花瓣后面,极力地想把它笼进自己的范围之内,而在那光球周围,其他的花瓣像是卷起了小型的旋风,纷纷地绕着光球旋转。

光球迅速像被放了气的球一样,急剧地缩小,而在它周围,那些飘舞的花瓣却越发的晶莹剔透了。

幸好,花瓣的飘飞不是很快,只几下工夫,光球便捕捉到了那片花瓣,并迅速地返了回来,浮在纳兰飞月的指尖上方。

这时的光球已经缩到了不足一寸的光景,回到纳兰飞月的手上之后便不再缩小,反是在内部流窜着无数的小电花,把那花瓣密密实实地包了起来。

纳兰飞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异常地说道:“你看好了!”

说着手指一弹,光球飞抛开去,落在了不远处小湖旁的一棵高树之上,隐没不见了。

流风紧紧地盯着那棵树,不敢眨半下眼睛,他知道,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片刻工夫,那树像是受到了突来的寒风洗礼一样,繁茂异常的绿叶迅速地垂了下来、发黄、变黑,然后一条条黑色的让人见之欲呕的虫子,缓缓地从叶脉里浮了出来,扭曲蠕动地爬行着,树干、树条,只要是有实体的地方便都是黑虫的天下。

黑虫越长越多,渐渐地,树上爬不下了,便掉了下来,缓缓地向旁边的树木上,以及湖水中爬去……所有被触及的地方都被黑色的虫海淹没。

令人恶心的味道,迎面扑了过来。

流风一手摀着鼻子,一手扯了扯纳兰飞月的衣袖:

“快……快想办法!”

好可怕的景象,连流风这样沉静的人都忍不住变色。

纳兰飞月深深地看了流风一眼,问道:“你看清了?”

流风侧过头,不再看向那边,急促地点着头:“看清了,永远忘记不了,你快点!”

那黑虫的蔓延极快,转眼间已经爬上满了十几棵原本翠绿笔直的树木。

女子缓缓点头,这一次是竖起一根手指——那片蠕动着黑虫的土地像是受到无形之力的压迫,树木连根拔起,泥土也凌空飞向半空。

那中间,凡是被黑虫沾过的地方,已经完全布满了黑色蠕虫。

巨大的光球笼在凌空飞起的树木泥土周围,并吸纳着下方仍有黑虫踪迹的所有一切,直到把全部的黑虫都裹了进去。

随着纳兰飞月的一挥手,光球再次飞出红墙,并在另一端处破裂开来。

令人吃惊的是,黑虫刚一暴露出来便迅速地褪色,由黑至灰,至白,竟然……化作了飞舞的白色花瓣,飘洒一地。

转眼间,那世界便又是一片至纯至洁的白色,到处飘飞着纯白美丽的花瓣……

美丽的白色天堂。

流风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比刚才看到那黑虫时的感觉更强烈。

纳兰飞月并不安慰他,只是站在他旁边,面容沉静地盯着红墙处那美轮美奂的世界的彼岸,以及那拥有令人心惊的美丽的异界之花。

眼光流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流风深深的吐气声惊醒了她。回头看时,流风正以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她的眼神不禁又转成迷茫。

片刻,女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人也回复到了平常时那种狡黠的样子。

“怎么样,没吓到吧?”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流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含糊地答道:“还好吧。”

“嘿嘿,还想学‘领域’吗?要知道这世上,彼岸之墙只有一道。如果你学了的话,将来你的领域大到一定的程度,异世界的法则便会找上你。”

回想起那黑黑的蠕动着的虫子,缓缓地吞食一切的恶梦,流风吸了一口冷气。

直到现在流风还很难消化刚才所见的景象,这被称之为法则的力量,在他心底留下了难言的恐惧。

他作梦也不曾想过,在将来的某一天,踏着异世界的法则,破掉眼前那座高大威严的红墙,毁掉这个宁静美丽的小世界的,正是他自己。

路有很多条,可是有时候能够选择的却并不多。

“这个……我有可能拥有你这种程度的力量,造出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吗?我只用很小很小的那种,会不会有问题?”说着,他拿手虚空地比划了一下,画了一个大概一抱大小的空间。

女子“咯咯”一笑道:“傻弟弟,真可爱!那么大的地方,大概只能够用来当隐身术用吧……”

咦?隐身术?好东西!

流风一听之下,又来了精神:“听起来也不错啊,似乎应该比幻术中的隐身术更有用吧?”

“那当然了。利用‘领域’把自己隐藏起来,把气味和痕迹全部消除掉,这是最高明的隐身术。”

“好啊!光是学这个也是不错的。”流风的心雀跃了起来。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东西并不容易学的。”纳兰飞月喜欢泼流风的冷水,能看到流风失望的表情让她异常的兴奋。

“很难学吗?要多久?”

“嗯……”纳兰飞月故作姿态地用手拄着下巴,作思考状。

“怎么?”流风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没什么啦!只是我当初学的时候用了十年。”

“啊?”

“而且,刚刚学会的时候,我所能够创造的领域只有这么大。”说着女子拿手一比,拇指和食指圈了起来,另一手指着中间连鸡蛋都塞不进去的空间。“喏,就这么大。”

“呃……”流风看着纳兰飞月纤手圈成的小空间,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清脆的笑声传了开来,刚才还颇为沉闷的气氛缓解了少许。

“骗你的啦!没那么长时间,可能一夜之间便能学会,也可能十年,这就要看你的悟性了。我只能教你一些办法,具体的领略还是要靠你自己的。”

“哦!”流风木讷地答着。更引得纳兰飞月笑个不停。

流风看着她美丽的笑容,暗自猜测,那一脸的快乐,真的是她的本来面目吗?

他心中希望那是真的,不管怎么说,这一刻他们彼此都有着亲切的感觉,他希望她快乐。

纳兰飞月见流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禁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却没发现有什么不整之处。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总是这样开心地笑。”

纳兰飞月楞了楞,脸上的笑容反而僵了一下,然而那只是那么一瞬间,短暂得让流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待要分辨清楚时,那脸上又是灿烂的笑容,充满了阳光的色彩。

“呵呵,姐姐会有什么不开心的呢?我笑的时候最多了。”

流风展颜一笑:“是啊,你笑的时候很漂亮。”

纳兰飞月一张口刚想接话,却突然侧耳听了起来,片刻之后说道:“他们回来了,叫你过去。”

这一次,流风是自己走来的,越过青石矮墙,踩着潮湿的青苔,推开阴森森的正门走进去时,晦暗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见纳兰飞月待着没事就飞来遁去的,流风心中的确有些羡慕,只是现在又的确没时间来学,只好等以后再说了。

只不知在将来,他们的关系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人和人之间,亲近的理由太少,敌对的理由则太多。

大殿里面还是一样的黑,不过流风还是能看得到大部分的东西。

他数过,每排龙柱七十二根,每两根之间间隔大约四米,也就是说,整个大殿至少有三百米的长度——

可在外面看的时候,它顶多有二百多米,在它的身后,就是那道高不可犯的彼岸之墙。

那么这多出的部分从何而来?

阴冷的大殿,傲气的红衣人和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一坐一立,这是他们的一贯搭配。

没人说话,两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一个低头思索的少年,直到那少年缓缓抬起头来。

流风对着他们笑了笑。

现在是伙伴,所以应该友好。

流风并不怀疑他们的身分,他相信他们都是七贤者的一员,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无法消去自己对他们的戒心。

面对流风礼貌性的招呼,神使微微点头示意,而红衣人则视而不见。

“我考虑过了,我的决定没有变,还是要帮助你们的。”

神使再次点头:“好!”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我还是要确定一下,你帮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毕竟事关重大,我们也要小心。”

黑衣人面具上绿光凌厉异常,仿佛能看穿人的心事。

“阻止战争,也为了自己。”

纳兰飞月知道自己跟穆雪的关系,他们也一定知道,所以如果刻意隐瞒想法反会让人怀疑。

“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想,这场战争的最后结果可能会和四百多年前一样,出现一场无法挽回的人间悲剧,我想阻止它。另外,这也关系到我的一个朋友,我也希望能够尽自己的最大力量,阻止这件事发生。”

流风话说得很简单,不会太多也不会花哨,和他的性格一样,所以在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红衣巴图突然出声:“好!”声音宏亮,有气魄,跟他的性格也相符。

神使微微点头:“不错!”不疾不徐,话中不会暴露任何自己的想法。

流风仰脸正视黑衣人,肃容道:“我们还是说说以后的事吧,我具体应该怎么做?”

“嗯,大致上,现在的原天是这样的——自四百年前战事结束后,穆家便一直世代占据着城主的位置,实际上,原天已经成了他们穆家的王国。

“在历史上,每一代的城主都会挑选同时拥有忠心和实力的高手,去守护天泪的封存地,除了城主本人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你的目的便是想办法混进那个守卫队,然后找寻机会溜进去,销毁天泪!”

流风心中暗自琢磨,到底该不该信他呢?

如果是销毁的话,对他的确没有什么好处,那么应该可以排除他想得到天泪的这种猜测了。

“那么我的目的就是要接近穆铁岩,取得他的信任喽?”流风虽然心中有着猜疑,可仰视黑衣人的目光却半点不瞬。

“不错。你有很有利的条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你跟他的女儿关系要好,靠着这一层关系,你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应该不难。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先要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掩饰你这几天的失踪,让所有人都怀疑不到你。”神使一直盯着流风的眼睛。辨别一个人的心意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的眼睛。

“用什么方法呢?”

要做到这一点的确很难,什么样的借口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呢?

流风静静地等待着。

这种事不用浪费脑筋,有人会说出来的。

果然,神使开口了:“我和巴图出去了几天,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让你回去而又不被怀疑的好理由。几天下来,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过有点危险,你要格外的小心!”

说着他朝着巴图一点头,巴图会意,一甩手,弹出了一张照片。

流风摊开手,照片准确无误地落在掌中。

借着前方幽幽的明珠光芒,流风仔细地观察着照片——

上面有四个人,背景幽暗,再加上这里也暗,只能勉强辨出里面的人大概的面貌轮廓。

其中最左首的人侧着脸,双手拄剑在地,正在盯着其他三人,他的面容似乎颇为严肃。

左二的那人离他有几步远,个子不高,似乎正要回过头跟他说话,可以看清这人头上根根直立的头发,像是戴着尖顶帽子一样,由于背着光,脸容还是不太清楚。

左边第三个是个小个子,光头、弯腰,从形态上看活脱脱的是一只穿衣服的猴子,双脚离地,似乎正在跃起。

最右边的那人身材极为高大,看情形比第一个人还要高出两个头,恶形恶状的,正袒着胸哈哈大笑。

流风抬起头来,看向神使:“这是?”

“风都的四暗天王:魔暗天罗迦,邪暗天法尔,妖暗天吉克,血暗天熊牙。”

“啊!”

流风倒吸了一口冷气。

猛地一抬手,再次把照片摊在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心脏急速地跳动着,莫名的紧张感充斥在全身各处。

这就是四暗天!

“没想到吧,这就是七年前,在纳西镇里伏击穆铁岩手下第一号亲信高手,原天的总督军华雷、全歼华雷的亲卫队、毁了半个镇子的四暗天。

“……呵呵,不要这么紧张嘛,我知道你的养父就是死在那场灾难里的。”

流风紧紧地捏着照片,沉默。

“传闻,七年前他们暗中潜入原天,杀了华雷,然后逃进了风都领地,受到风都的重用,被誉为四暗天。现在想起来,他们当年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很可能跟天泪有关呢。”

流风心头再震,跟天泪有关!?

心念急转之下,他把一切事情都串了起来。

的确,战争是在七年前打响的,现在回想起来,这场战争打得的确是有些莫名其妙。

华雷的死的确是件大事,可关键在于,当时并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证明这事与风都有关。

四暗天是在开战许久以后才被风都正式招纳,封为四暗天的,所以原天方面不足以拿这事做借口宣战。

两国的开战似乎都有些不合理,有些儿戏,但仔细一看却更像是早有预谋。如果是因为天泪的话……

流风的心又是一阵乱跳。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到了某些更深一层的东西。

念头一转,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么,上次的屠城真的是他们干的了?

如果真的如神使所说,四百多年前的那场战争进行到跟今天差不多的阶段时,天泪被起用了,而因天泪所引起的一系列事端都应该在这时候就开始了。

他们……为天泪而来!

可这中间还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他们屠城岂不是自露行藏吗?

一时间流风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流风此时的一切反应,都被黑衣人看在眼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两眼处绿光闪动,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黑衣人出声道:“我想你该能明白我们的计画了吧。去找四暗天的碴,让他们追杀你,而你,就是因为发现四暗天偷偷地潜入了原天,暗自跟踪,结果被发现、被追杀……你觉得这个计画怎么样?

“事后,你不但能以此为借口解释自己的失踪,还会因此而立一大功,表现出你的过人胆识,让所有人都高看你一眼;另外,穆铁岩不会猜不到四暗天潜入原天的目的吧?他心生戒意就会加强守卫,而你就会有机会……”

流风刚刚从震惊中缓过来,听了神使这番话,先是被唬得一楞一楞的,这的确是个周密详实的办法。

可心念急转之下,心底不禁又生出寒意……

这人的计画丝丝入扣,天衣无缝,居然能想出这种一石数鸟之计,这份心智的确可怕,不愧是身为七贤者的人物啊!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这的确很危险,如果你觉得没把握的话,我们就换个方……”

“不,就这么办!”

没等黑衣人说完,流风就打断了他,说得异常坚决。

黑衣人反倒楞了一下,不过也是转眼即恢复了正常。

“呵呵,少年人,真是有胆识有气魄啊!”

说这话时,他侧头看向旁边的巴图,巴图用力地点了点头:“这小子,真不错!!”

“好啦!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会尽量在暗中帮助你的。不过你要小心,他们的实力的确非同一般!”

流风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你去准备一下,飞月可能还有事要找你呢!”

阴冷的大殿中,黑衣人和红衣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坐一立。

“巴图,你觉得他怎么样?”

“让我说啊,感觉他挺不错的啊,挺有胆识的,我喜欢。”这时的巴图不像在流风面前那样的傲气,相反的,有种憨憨的感觉。

“那你觉得他相信我们吗?”

“当然,他说话时我看着他的眼睛呢,说谎的人眼睛会不老实。”

“可我说他是装出来的,他信了我们一大半,却不全信,他心里还存着戒备,我看得出。”

“是吗?你说是那就一定没错了。”

“我看得出,这小子很聪明,如果他真的把我们当成敌人的话,会相当难对付。幸好,他还太嫩……唉!”

“你叹什么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够聪明一点呢?”

“呵呵,要那么聪明干什么?平常有你告诉我该做什么,你不在的时候纳兰也会教我的。”

“嗯,飞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啊,我看她平常挺开心的。上次跟她去抓这小子的时候,她玩得可开心了。”

“是吗?”

“你不去看看她?”

“你去看看那四个家伙到哪了,跟着他们,别让那小子出事。你也小心一点,那四个小子的确很厉害。”

“一提到看她,你就让我办事去……”

巴图嘟囔着,一闪身消失了。

黑衣人一挥袖,他头顶上方那颗明珠突地暗了下来,一时间整个大殿完全沉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两点明灭不定的绿光幽幽地浮动着……

第四章分外眼红

流风斜靠在一株歪脖树上,闭目眼神。

根据神使的情报,这里离原天城三百三十公里,偏离原天政府规定的云车行驶干线约五十公里。

在那条干线上,大约每半小时会有一队原天守备队经过。这些守备队都是精英部队,拥有超级战斗力,通常会由一位灵将及数位拥有“战场死神”称号的修罗战士带队。

这就意味着,在最坏的情况下,流风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得到援军的帮助。

另外,从这里到原天城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在援军支援不住的时候,半个小时之内会有从原天城内派出的高手支持。

这是流风从神使那里,得到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资讯。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资讯,是神使给流风的提醒。

他说,如果是单对单的话,四暗天中的任何一个,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干掉一个普通灵将,这还是指最慢的情况。

他得到的第三个情报是,四暗天会在一小时之后经过这片小树林。至于神使为什么能这么肯定这个时间他猜不出,也不想猜。

现在他们是同党、伙伴,至不济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不怀疑这个情报的准确性。

流风闭着眼睛盘算着这个十分钟意味着什么——

显然,如果是他们一起上的话,这个时间绝对不会是十除以四这么简单,想来自己唯有一打照面就跑这个办法了。

可是神使又说自己应该跟他们过几招,要被打得挺惨,然后别人才能更加相信自己。

流风在树干上翻了个身,摸了摸枕在头下的照片——

四个很好认的家伙,初见之下,没人能知道他们就是那曾经令全原天风云色变的四暗天。

这四个人他不知看了多少遍了,看得多了也就觉得很普通了,没有了十二岁那年惊鸿一瞥时的惊慌,也没有初回原天看到那与纳西镇毫无二致的破坏情形时的激动与震惊。

他们是敌人,对着敌人时应该平静。

这是流风第一次把别人看成真正的敌人。

又躺了二十分钟,流风这才站起身来,原地活动了一会儿身体,之后缓缓走去不远处的小河边洗了一把脸。

打开纳兰飞月给他的一个小包,里面有一个黑水晶的胸徽,取出来戴在身上,这是神使给的,据说通过它,神使可以随时随地找到自己。

里面还有两块小甜饼,纳兰飞月做的,味道相当不错。

最后是一个小本子,流风粗略地看了一下,里面全部是手写的,字很漂亮,本皮上写着“超能念法”四个字,流风把它卷了起来,放在大氅里面的口袋里。

做完一切,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流风招出了朱鸟。

好几天没有召唤它了,它也再没主动跟流风交流过。

或许不只是流风,连朱鸟也在害怕着什么。

“裘蒂姆,帮个忙,借点力量给我。”

“你不怕被我的力量控制吗?”朱鸟此刻的形态是一只鹦鹉大的火红小鸟,正蹲在流风的肩上。

“没办法,我是灵将,你是我的灵兽,我们总是要合作的,不是吗?”

“嗯,可是这很危险。在你我的力量达到平衡之前,危险一直存在。”

“我不过只是借用一下你的力量,应该不至于引起那种反噬的,你听我的就是了。”

“好吧,就随你!”相形之下,朱鸟对流风的态度少了几分冷淡,似乎经过上一次的力量反噬之后,它也渐渐接受了与流风连在一起的命运,所以对流风的信任有了增加。

流风展开身形飞速地奔走,从比较远的地方砍回了一些长短一致、都如大姆指粗细的树枝,分别在上面刻上各不相同的古怪符号,然后绕着附近的地形查了一圈,在一些看似随意的地方把这些树枝杂乱地插在地上。

当然,每一根树枝在插入前,都被导入了一定的朱鸟的能量。

“你在干什么?这种图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蹲在流风肩上的小红鸟问道。

“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来的,说是天地万物皆有灵,只要你能认出它们来,按照它们自己的属性加以利用,就可以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据说这个就叫阵法。”

记载着这些古怪的东西的书,跟流风学习武功的那本一样,都是从梅林那里所得来的。

真不知梅林那老头从哪弄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流风经常缠着梅林讲故事,有时候梅林被他纠缠怕了,便会随便塞给他一本书,让他自己去看。

这些书似乎都很古老,有些记载着古时的风情,有的记载园林建筑,还有的则记载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流风便是从那些书上学到眼前这阵法的。

“以前你们人类之中似乎的确有这种方法,我以为现在应该没人会了呢!人类已经把以前会的东西丢掉大半了。”朱鸟说着这话题时,语气中总有些怜悯,中间还夹着讽刺。

对于朱鸟那些莫名的感慨,流风根本不知该怎样接话,所以他只能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其实我也不知道灵不灵,我只是借用它使用一下术的力量,希望能带来超出普通范围的术的效果。”

流风当然不会把没实践过的东西用在眼前,他只是按照那阵法施展出自己所会的幻术而已,即使眼前这阵法不成功,他所施的术也还是会起到一些作用,若是成功的话……流风也不知道成功了会出现什么效果。

“原来如此,用我的力量做媒介,去触发之阵法,所以你才不怕的。”

流风低低地笑了两声。

不知为什么,马上就要面对强敌了,心中居然没有紧张。

简单的阵法,一会儿就完工,流风也只能做到这些,他对那种太高深的东西还不太能把握。

抬头看了看,似乎还没到时间。流风又坐回那棵歪脖树,开始擦起刀来。

淡蓝色的刀身,半透明,中间有红纹缓缓流动。把它抬到眼前,透过去看太阳,就像一块蓝色的玉刀。

“裘蒂姆,握着这刀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又好像有某种意识藏在这刀上,那种感觉跟上次力量反噬的感觉有些相像,可是我细细地去感觉的时候,却又总是感觉不到它,你有没有这感觉?”

“嗯,我感觉得到,我也有种熟悉的感觉,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它。那是一种特有的气息,被赋予的,寄存在刀里面,或许在某一天,这气息会活跃起来。不过你要注意了,可能会出现你不希望发生的情况。”

不希望发生的情况?

想起那晚差点失去理智,被力量噬吞后无理性的情怀,流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凉意。

“裘蒂姆,过一会儿我可能会需要你的力量,还会出现那种情况吗?”

“如果你使用我的力量过多便会出现那种情况,想来想去,我们只有各自运用各自的力量进行战斗才没有危险。我会用我的力量战斗,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你,不过我所运用的能量终究是要由你来承载的,所以你能不能承受得住还是个问题。”

“看来只能如此了,我尽量努力就是。”

流风很无奈,几个高手躲在后面却要自己上前线,就好像小卒明知过河就会挂掉却还是要硬着头皮往上走一样。高手是车,躲在小卒后面等人来吃他,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流风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自己来扮这个蝉。

“你等的人来了。”

朱鸟似乎有超强的感应能力,朱鸟的感知能力似乎超强,这一点流风以前就已经见过。

举目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架银色的云车疾驰而至。

以流风的眼力,依然可以看清车上的四个人——魁梧的叫熊牙,光头的吉克,头顶尖尖的叫法尔,表情酷酷的叫罗迦……

其实流风本可以选择神使所提供的其他方法的。

掩饰自己失踪这些天的合适理由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可是流风却坚持选择这个办法。

改变他生活的人,毁掉安详的小镇,间接导致老汉斯死去的人,每一想起他们,流风心中总会有某种东西蠢蠢而动,热血也会沸腾起来。

他期待着这一刻。

流风终于开始行动了。他右手提刀,左手一扬,一道蓝芒从掌心冲出,闪电般朝着云车击去。

“轰”的一声,云车爆成一团,与此同时,四条人影纷纷飘落在地。

“老大,这回不是我惹事,是有人找我们麻烦。”头发竖直,像顶着尖帽子的那人脚还没落地就先辩解起来,按照之前的资料,这人该叫法尔。

“法尔,你先闭嘴!”酷酷的罗迦发话了,声音阴森森的。法尔似乎特别的怕这人,马上乖乖地闭了嘴。

这时一边的光头吉克凑了过来,踮着脚在罗迦耳边悄悄说道:“老大,这里就快接近原天城守备队的活动范围了,最好还是不要生事。”

罗迦充耳不闻,一双阴冷的眼睛紧紧盯着流风。

“小子,为什么毁我们的车?”

“对不起,我在练功,一不小心就失手了,实在对不起!”这可以算得上最没诚意的谎话了。

另一边壮的像座小山一样的熊牙,一下子就火了:

“他妈的,我也练练功,看看你……”

“熊牙!!!”罗迦瞪了“小山”一眼,“小山”马上乖乖地站到他身后去了。

罗迦的眼光又转到了流风肩上的火红小鸟。他认得,这是妖兽,不是笼子里养的那种鸟。

突地,他一摆手道:“我们走!”说罢,擦着流风的肩膀走了过去。

他身后除了光头,其他两个都楞了楞,可又不敢反对,只是狠狠地瞪了流风一眼,跟在罗迦后面与流风擦肩而过,向原天的方向走去。

流风并不回头,似乎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了一句:“四暗天!”

四人身子同时一震,齐齐地回过头,杀气汹涌压来。

“熊牙,杀了他!”罗迦沉声喝道。

话音刚落,一个硕大的身躯便出现在流风背后,手一抬高声喝道:“牙熊,杀了他!”却见一头雄壮无比的红色大熊凭空出现在流风身后,巨掌一拍按向流风的后背。

“轰!”尘土飞扬,人影破碎,地上出现了一个方圆两米的大坑——残像。

“哈哈,你们的名字还真贴切呢!”二十米外的流风笑咪咪地出声挑衅。跟纳兰飞月相处时间久了,别的本领没学到,笑容却也有了几分狐狸的味道了。

这时,流风耳边又响起了朱鸟的声音:“小心点,爆熊可是一种上阶妖族,它发起狂来,力量堪称妖中之最……咦?它好像有些变异!!”

按照正常来说,灵兽孵化之后一般都会稍有不同,它们会根据灵将的不同特点,做出不同的进化。

只是朱鸟口中的变异指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可是此时已经容不得流风多想了。

那爆熊人立而起,居然有近十米高,比流风所见过的灵兽都要大得多。

只见它“吼”地一声狂叫,又是一掌拍出——流风再次闪身躲过,又是一个大坑。

流风心中不禁暗想,原来四暗天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太轻松了。速度太慢,力量再大也没用。

可流风刚想到这里,他就后悔了。

却见那爆熊双掌又是同时一拍,不过这次却不是向流风的身体拍,而是互拍在一起。

“轰!”流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股恐怖至极的力量波就撞上了胸口,流风“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真没想到,那双掌一拍之下,居然把力量压成无形的冲击波。那冲击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带着流风冲出了数十米,荡平了他身后的一切树木,只留下一片不到一米高的树桩。

一边的熊牙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哈哈哈哈,让你知道我血暗天熊牙的厉害!什么灵将,狗屁,牙熊,吃了他!”

那爆熊“嗷”地一声吼,挺着硕大的身躯冲了过去。

流风艰难地扶着树站了起来,心中震撼不已。太强了!这力量真是强到恐怖。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裘蒂姆!!”流风按着胸口,心念传了出去。

一直蹲在流风肩上的小红鸟迅速地飞了起来,环着爆熊快捷地飞翔着,在身后拖出一道道红色的轨迹,然后纷纷压向地面。

突地,小红鸟一昂头,直直地冲上天空,身躯迎风而展,形成了战斗姿态,只见它仰天“嘎”地一声长鸣,双翅一抖,两团炽热的火焰凌空压了下来。

同一时间,爆熊身周压在地面的红线迅速地沿着某一纹路游走起来,接着一个闪动着火红光芒的巨大无比的怪异符号现了出来……

却见那红光闪闪的巨大怪符号一经现出便迅速地扩大,并把它所处范围内的整个空间都笼了起来,刚好连带着把流风所立之处一起包了进去。

整个被围起来的空间中都弥漫着微微的红光,不甚明显,却依稀能辨得出,随着地面上字元上火芒的缓缓流动,空气中的红光似乎也在缓缓地流淌着……

“三哥,那是什么?”邪暗天法尔不明所以地问向光头吉克。

在他们当中,除了老大魔暗天以外,见闻最广馊主意最多也最得信服的,便是这个看起来极像未进化完全的猴子一样的妖暗天吉克。

“这个……老大,你怎么看?”吉克满面沉重地看向面色更加阴沉的魔暗天罗迦。

“道法。”罗迦沉声答道。

“道法?我怎么没听说过?”邪暗天法尔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却听得那光头吉克接道:“我开始还不敢肯定,不过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没错了……”

在人类已知的所有神秘能力中,以术法,念法,道法三种能力最为玄妙。

一般说来,术法多是指利用辅助工具或环境来激发某种自身的神秘能力,其中最常见最没用的就是幻术,那是一种利用环境使人产生假象的术,严格来说,在战斗中用处不大。

念法是我们普通所说的超能力,称它为念法就是因为它是以心念意识为主的一种能力,所有的能力都来源于意识。

有时候术法和念法也会有重迭的地方,它们大概的区别在于一个无形一个有形;一个以心为主,一个以物为主。

不过由于这种能力是不能学的,会的人又极少,所以它通常不被列为重点研究的话题。

道法与上面两种是完全不同的,若说前两种是以人为主的能力,那么道法便是以自然为主。

它以某种特殊的方法激发自然的神秘力量,使小到树枝石子,大到山川河流都能够收为己用,可以说是一种能够控天地为己用的神奇法门。

不过这种术法是违反天地法则的,据说是为天地所不容的,用得多了会遭天谴,所以在近万年前的远古它便已经失传了……

“嘿嘿,为天地所不容?我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人说我们是不应该存在的呢!还说我们将来终究难逃天罚,可我们不还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三哥,你信这东西?”法尔一边捋顺竖得高高的发丝,一边斜着眼盯着流风——他总是这么看人,不知道他这个邪(斜)暗天是不是这么得来的。

“这种事我也说不清,那只是我所知道的传说而已。看起来这小子只是初学者,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另一边的战斗正在继续着。

却说那爆熊只是双眼瞪着从天上压来的火焰,并不去理会四周的变化。眼见火球压下,它的一对大掌同时向上一捧,四周的红光仿佛被抛下石头的水面,流动骤然加急,纷纷向两面扩去,只留下中间两道白花花的轨迹直朝火焰迎去。

轰然巨响中,火焰纷飞散去,没给爆熊造成半点伤害。那爆熊破去火焰便不再理会天上的朱鸟,一合身再次扑向倚树而立的流风。

爆熊一纵之下四周暗暗涌动的红光也受到波动,诡异地流转着,眼见它身子腾空之际,它的正前方忽地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怪符。

那怪符似乎幻影一般,仿佛不能对爆熊构成半点影响,转眼便被它从中穿了过去……可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穿过红色怪符之后,爆熊本该是出现在流风身前的,可它居然像是穿过了一扇虚无的门一样,硕大的身躯竟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四暗天以及爆熊都是一呆,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这个空档,朱鸟的攻击再次袭来。

爆熊无奈,只得转头先行对付朱鸟。于是,主要的战斗变成了朱鸟与爆能的战斗。每次朱鸟攻击出现空档时,爆熊就试图扑向流风,想先享受一下这即将到口的美食,可是它每次都会被传回原地。偶尔两次,它想一跃而起突袭朱鸟,却也被半空中突然出现的怪符传回地面。

如此数回,爆熊已经怒不可遏了。

突地,它一蹲身子,整个巨大的身躯半坐在地上,同时向后一仰头,巨嘴大张,开始深深地吸起气来——巨大的身躯随着它吸气的动作慢慢地膨胀,怒睁的双眼也渐呈血红,阵法中淡红的波纹开始大幅度地晃动起来。

朱鸟一惊,瞬间想起了爆熊一族的一种极为猛烈的攻击方式来。那是只有完全成熟的爆熊才能用出的霸道无比的力量。

绝对不能让它完成这招式!

朱鸟突地高声长鸣起来,身子迎风一展,整个化成一团无比巨大的火影,昂首冲天而起,而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灿烂的红色轨迹,直劈席地而坐的、已经涨得像皮球一样的爆熊。

只是这攻击来得晚了些,眼见那烈烈火影就要劈中巨熊的那一时刻,巨熊头颅微微探出,并随之摆出了吐气吼叫的姿势……

膨胀成几近皮球的身子瞬间瘪了下来,爆熊聚集起来的能量,以超级压缩的方式喷了出来。

半空中浮动的淡纹受到这股力量的压迫被迅速地排开,红色的阵法中以熊嘴为起点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白色区域。

没有想象中的震天吼叫声,也没有能量撞击在一起的爆炸声,一切声音都化为乌有,闪烁着灿烂的红光的巨大火舌竟然凭空消失在白色的波浪中,包括了火焰中若隐若现的朱鸟,以及围绕着朱鸟跳动的满天火焰……

“朱……裘蒂姆!!”流风心神一颤,失控地叫出声来。

消失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它明明说自己的力量已经很强了的,怎么这么容易就输了?会,会死吗……

就在流风心神激荡的时刻,强烈的冲击余波再次袭到流风身前。

几声低微的“劈啪”声过后,流风的身子跟一直护在前面的光盾同时剧烈地颤抖了数下,而后再一次抛飞出去,直直地向阵外跌落。

神秘的符号再次出现,挡住了流风的去势并把他送回原地——应该说是摔回原地。

强烈的力量对抗使得流风难忍伤痛,伤势更剧,鲜红的血丝把嘴边还未干涸的血迹掩了下去,形成一层更深的红。

流风跪爬起来,头脑中一片晕眩,伸手去扶身后的大树想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料扶了个空。回头看去,却只见满天细小的木屑随着冲击的余势飘舞飞散。

他完全没有料到敌人的实力竟然如此的强横。这才是灵将的真正实力吗?可这才只是灵兽的力量啊,那个叫熊牙的家伙还站在旁边呢……镇静,镇静,不能放弃!

“裘蒂姆?你没事吧,快回答我!”流风心念传出,心中无比的紧张。

没有回音。

不,不可能的。

“裘蒂姆??”

还是没有回音。

那个笨蛋,傲气偏执的家伙,难道你只会吹大气吗?

只是这样就死掉了吗?不可能的!!

流风心中一片混乱……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遇见的第一个灵将,那拍打怪兽头颅时发出的低沉哽咽,那捧着嫩叶送向怪兽口中的颤抖着的双手,那个为了伙伴而发狂的灵将格林特。

“伙伴……”他突然明白了格林特所说的伙伴的意义。

握着妖月的手不知不觉地紧了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的无能,裘蒂姆就不会死,是自己拖累它的,因为自己太弱了啊!

力量……需要力量……

自流风出生那一刻起,他从没有产生过此刻那种强烈的对力量的执着感,即使在小时候被一帮小孩子围殴的时候也没有过。

可是现在,他真的很希望拥有力量,他恨自己的力量太弱,他希望有人能够赋予他力量。流风跪爬在地上,愤怒悲哀与愧疚参杂在一起,使得他的心神有些恍惚,清醒的意识渐渐迷失。

这个时候,除了他自己,四暗天都看见了他身上的异状——丝丝的红雾正从妖月半透明的刀身上渗出来,千丝万缕地向他的脑袋钻去,薄薄的红雾裹起了他的身子……

身在其中的流风完全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心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紊乱的思绪也平静了下来,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恨,只有一股深沉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

恍惚间,流风接触到了自己渴望着的东西,同时他听到了自己心底传出的一个陌生声音,它说,我渴望血的味道……

心脏在跳动,世界也仿佛随之振动,天空变得一片鲜红,到处充满血的气息,鲜血在脚下汩汩流淌……这便是力量的颜色?接受它吗?流风心底还存有着一丝理智,他还在考虑着。

要接受吗?要变强吗?

就在这时,一丝熟悉的感觉从天空中逸了出来,那片微红的天空似乎又有了炽热的感觉,平静如水的空气又开始微微地波动起来……

流风缓缓地抬起眼睛——红色!!满天的红色,全世界都是红色……无数暗红的波纹从半空的虚无中荡了出来,一波波,一簇簇,像是火红色的巨大裙襬,随着风的舞姿而轻轻摇摆。

“裘,裘蒂姆,你回了来了吗?帮,帮我!”流风喃喃自语着。

仿佛回应流风的呼唤,“嗄!”一声更为清亮的鸣声,从满天的暗红中传了出来,仿佛天外的来音,穿过遥远的空间,刺破流风的耳膜,撕扯着流风的神经,冲击着流风的心脏……

“轰!”流风的意识世界一片轰鸣,念力缓缓地从脑海的深处泛了上来,集结成丝汇聚成河,护住了灵魂也带回了清醒的意识。不必抬头,流风看见了恢复正常的世界,除了凌空飞舞的火焰和巨大的空间阵法,其他不再是红色的,只是依然不见朱鸟的身影。

“你在哪里?”流风欣喜地呼唤着自己的伙伴。

“来了!”

满天火焰仿佛突地收到某种指令,迅速地聚回了一起,沿着无数道纹路缓缓地缩回天空中的某一点。

“砰!”

无数的火红光芒从那虚空中的一点炸了开来,一只火红的翅膀从凭空、从虚无之中探了出来,烈焰再次腾空而起。

火焰急蹿之下,又是一只巨大的火红羽翼伸展开来。

火光凝聚,朱鸟整个身子也慢慢地重新出现。

一波波的火焰迅速地缠绕着它的身子旋转,每转一次朱鸟身上便多出一层火红的羽毛,只片刻,那些炽热的火焰竟然全数化成了朱鸟的羽翼与身躯。颀长的身子轻轻浮动在半空,火红的羽毛随风而舞,仿佛欢欣跃动的火焰,长达十几米的巨大羽翼一开一合之间遮去流风头顶的半面天。

它的身躯比之以前大了一倍有余,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势,双翅只是轻轻一抖热浪更扑面而来,教人透不过气。

再细一看,它的头顶赫然多出了一道金黄色的羽冠,仿佛王者的印证一样散发着霸烈的气息。羽冠下,那莹然如海的蓝色眼睛正盯着自己,并从中传来安慰与鼓励。

这就是它所指的超越了我承受能力的力量形态吗?流风一阵迷茫。它的这种姿态真的很威风,比之以前更有风采。原来妖兽居然可以拥有超出人类百倍的迷人风采啊。

突地,流风身子再次颤抖起来,一股突如其来的疼痛由全身各处传了过来,甚至是由灵魂深处传来。刚刚才从即将迷失的意识流里回到现实的流风,此时却又陷入肉体世界的极度痛苦中。

流风紧咬着嘴唇,牙齿深深地陷入肉中,双手死命地握着妖月的外鞘,指骨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无比,一道道青筋从他的手背上浮现出来……

这,这就是灵兽超越灵将的代价!?

流风蜷曲着身子跪倒在地上,甚至无力抬头去看朱鸟与爆熊之间的战斗。

这时强化了自己身体的朱鸟,又一次与爆熊激烈地战斗在一起。

那朱鸟频频昂首嘶鸣,每鸣一声便会吐出一道青蓝色的火焰,排山倒海般地猛袭地上的爆熊,也不分是头是脸。

那爆熊似是知道这蓝色火焰的厉害,口掌齐上,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波迎上去抵挡,每每两股力量撞在一起便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在远处滚动着的暗雷,不是很响却隐藏透着骇人的气势。

来来去去,朱鸟眼见数次攻击无效,突地凌空击下,带着腾腾火焰的双爪竟直接地破开了巨熊凌厉无比的的冲击波,迅捷无比地抓向巨熊的双眼。

爆熊粗壮的身躯一抖,一双巨大的黑掌向上一挥,迎了上去,眼见爪掌相击之际,朱鸟灵动地翻了个身,锐利的尖嘴又啄了出去。

巨熊的动作终究不及朱鸟灵活迅捷,只来得及把熊头一侧,眼睛险险躲了过去,可脸却留给了朱鸟。只听得“嗷”的一声惨叫,爆熊眼下的一片毛皮,被硬生生地撕了下来,鲜血淋淋的异常恐怖。

看见这状况,场边的四暗天齐齐变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灵将,居然能让闻名天下的血暗天座下灵兽嗜血爆熊受伤,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头型怪异的邪暗天法尔猛地跨步上前便要出手,却被一只大手迎面挡住。

“老四,我的事你少管。”

“二哥,这……”法尔迟疑了一下,眼睛不禁望向冷酷的魔暗天罗迦。

却见罗迦沉声道:“老四,你回来!”

“老大,再拖下去就有麻烦了!”法尔言下之意是指再过一会儿,原天的守备军可能就会赶来。可是眼见罗迦脸色阴沉并不表态,他的眼光不禁又望向光头的吉克,却见吉克眼珠乱转之间,朝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照办。

法尔无奈退到吉克的身边,却听吉克低声说道:“老二太逞强了,他不会要你帮的,你想帮忙可以,打他的主意嘛!”说着手一指在不远处身子不停颤抖扭曲着的流风。

法尔立时两眼放光,舔了舔嘴唇嘿嘿地笑道:“还是三哥有头脑,知道我的心意。”侧头看了看罗迦,见其并未出言阻止,便大胆地向流风欺去。

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下了身子,指着那微红的阵法道:

“三哥,这东西我过不去啊!”

“嘿嘿,这阵法虽然玄妙,可毕竟是初级的,你的矛应该可以的!你只要……”说话间,吉克的手指向了地上插着的那些不到一尺的小木棍。

“只要破坏了它,你就成功了!”

“真的吗?我来试试。”

法尔手一抖,一把黝黑的短矛凭空出现在手中。只见他一抡臂膀,口中低低地喝了一声,手中的黑矛凌空向着目标——小木棍投了出去。

黝黑的矛身裹着浓浓的黑气,划在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响声,眼见便要撞上红阵的时候,矛尖突地一低,竟向地底钻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大的红色怪符现出,并泛起了一阵强烈的光芒。接着又是“噗”的一声,被攻击的小木棍爆成一团火花,整个红色阵法晃了两晃,部分空间被暴露了出来,其中便包括了流风倒地之处。

眼见此景,法尔的脸上现出了邪邪的笑容:“嘿嘿,三哥就是高明,你说的果然没错,看我这一矛要了他的小命。”

他的手臂再抖,手中又现出一支乌黑发亮的短矛。随着一声低喝,“嘶嘶”声中,黑矛直取仍在地上扭曲着身子的流风。

眼见流风就要命丧于此,一道鲜亮无比的银白色箭光破空而来,宛如一条身披亮甲的小小银龙,分毫不差地击中了黑色的矛头。

邪暗天法尔脸色一变,喝道:“什么人!”

突然,一个温然有礼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好多年不见了,四暗天难道记不得我了吗?”

伴着远来的话音,一阵宏亮异常的龙吟,远远地传了过来。

自远古以来,龙便是人类心目中最为畏惧的神物,即使是在最仇视妖族的阶段,对于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敢于对它有任何的冒犯。

在人类有记载的近万年历史中,以龙为灵兽的灵将只有一位,那便是数千年前来一直被人们传颂不已,几乎被视为神的三圣王之二——审判者。

传说,审判者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以神龙的名义,审判汝之罪恶……被句话宣判死刑的,无论是人是妖,他们将永远无法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野史书籍上所写的,是否属实还很难说。事实上,想要了解龙也只能看这些东西,在正常的典藉记载中,是无法找到神龙这种字样的,至于为何如此已经无处可考了,大概的原因应该还是由远古战争引起的吧。

不过在灵将中,还有另一个广为流传着的说法——早在四百多年前,人类里出现了第二位以龙为灵兽的灵将,他带着六位实力强横的伙伴,帮助三圣王解决了人类与妖族之间的争端,后来灵将们便尊称他为“龙先生”,并把他和六位伙伴统称为七贤者。

只是这七贤者也只是昙花一现便再不见露面,致使大多数人怀疑他们的存在。

却说四暗天听到龙吟与那似曾熟悉的话音时,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虽然他们这次潜入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人,可他们也还没做好跟他正面交手的心理准备。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青色的人影缓缓踱步而来,那手持羽扇的悠闲神情便仿佛刚刚散步归来的学者,让人不解的是,他明明慢悠悠地踱着步,可接近的速度却是骇人听闻,只一眨眼便到了几人近前。

四暗天互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戒备的神色,再向远处望望,那龙吟高亢无比经久不息,似是就在不远处,却又始终不见踪影。

魔暗天罗迦迎前一步说道:“原来是凌先生,多年不见,风采依然啊!”

那人轻摇羽扇微微一笑:“呵呵,我已经老了,倒是罗老大你的气势更胜从前啊!”

“不敢,若说气势,又有哪个能跟闻名天下的龙先生相比呢?”

“呵呵,罗兄说笑了,四百多年前那个龙先生已经死了,今天的凌天路充其量不过是个老书虫而已,又哪能比得上罗兄这四天王之首的尊荣呢!但不知四位突然来到这里所为何事?难道是为了探访我这个故人?”

罗迦嘿嘿笑了两声道:“多年故友当然是要拜访的了,而且还要顺道向凌兄讨回一些当年的旧物。”

“既然罗兄还把我当成老朋友,这样打打杀杀的不免有些煞风景吧。”说着羽扇一摆,指向暴跳如雷的熊牙,还有仍在地上蜷缩身子忍受着痛苦的流风。

“那是自然。老二,停手!”

“老大,他……”熊牙多少年来都没吃过这种亏,现在自己的灵兽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灵将伤到,心中着实恼火异常,刚想叫自己的爆熊发威却不料被老大阻止,胸中真是郁闷至极。

“老二!”罗迦沉声喝道。

熊牙瞅了瞅不远处地上的流风,又瞅了瞅罗迦,赌气地空挥一拳,这才甩手退了回来,而那爆熊也突地从红色法阵中消失。

朱鸟见状双翅一敛,也消失在空中。朱鸟消失后不久,阵法中的红雾也渐渐散去。

“呵呵,多谢罗兄!既然罗兄以礼相让,那我自然也该以诚相待才是,只不知罗兄弟想要找些什么旧物?若是我有的,罗兄随手便拿就是。虽说前些天我刚刚搬了个地方,以前那些老旧的东西都扔得差不多了,可说不定剩下的那些里面,刚好便有罗兄中意之物呢。”

罗迦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嘴中却道:“那东西凌先生一定会留着的,只不知你肯不肯给。”

“当然肯,既然是罗兄说话了,我哪有吝啬之理啊,但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某以为,以凌先生嗜书如命的个性,想必一些老旧的书本还在吧?我只是想讨本书看看,不知……”

还没等他说完,那凌天路便摆了摆羽扇,打断了他的话:“唉!真是不巧的很——前几天搬家的时候,我刚把那些破书扔掉,你也知道的,现在的人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做,空气污染得不成样子,里面酸碱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幅度增加,我那些书藏在箱子里都会烂掉,可以想见现在的环境污染有多严重。

“再说了,现在科学这么发达,又何必死啃那些书本呢?那些老旧的书本又脏又破,哪比得上现在的科技资料库呢?本来还是有一些幸存下的古书的,可是前几天已经被我捐给原天学院的图书馆了。唉!我们老了,该多把心思花在孩子们身上才是……哦,对了,还没问你想要什么书呢,我跟那个图书馆的馆长交情不错,或许还能要出来……”

一提起这话题,凌天路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话题越扯越远。法尔和熊牙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动着,额上的青筋也隐隐地泛了出来,只是碍着老大在这里不敢发作,就连老三吉克的脸也开始发黑了。

反观罗迦倒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没有半点不耐。

只是这些状况凌天路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不过呢……”

“咳咳!凌兄?”罗迦干咳了数声,这才引起凌天路的注意。

“哦,对了,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刚才罗兄说到要借书看是吧?提到读书我还是有一些自信的,一般的书我都读过,也都留了下来……”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说都在这里呢。

“其实呢,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也是可以的,虽然我的年纪大了,记忆力有些衰退了,可毕竟当年也算是个学者,知道的还是不少的,如果你们想知道的东西连我都不知道,那我的藏书里也一定没有。罗兄还没说你们到底想找什么书呢?”

罗迦耐着性子听着,心中疑惑不已。想当年,凌天路被尊称为龙先生不只是因为他无可匹敌的力量,更多的还是由于他身上那种迷人的风采和令人折服的气度。而现在的凌天路却和记忆中有了许多不同,话语圆滑,时不时的还要插科打诨,半点大家风范都没有,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把一个人改变成如此的模样吗?

接着罗迦又一转念——管他变成什么样呢,自己兄弟四人隔了这么多年才再次现世,就是因为心中或多或少总是有了些对付这个老家伙的把握,虽然心里始终不愿与其正面对敌,可事到临头却也绝不能退缩。

想到这里,罗迦不禁打定主意:“凌兄真会说笑,我们要找的那本书你是绝不会扔掉的,而且即使以凌兄的学识也未必看得懂……凌兄可还记得你的那个忘年交大督军华雷吧?我们要的就是当年他藏在身上的那本书。”

一提起华雷,四暗天的其他三人心中同时一动。

据说那华雷跟凌天路的关系相当不错,虽然比他小上很多,却仍能跟他以平辈论交,是少数凌天路看得起的人物之一。七年前华雷被自己四人格杀于纳西镇中,这事到了现在已是世人皆知,而老大居然在现在这场合下提起这人来,难道是……

一瞬间,三人都明白了罗迦的心意——要动手了。

想到这里,三人都开始凝神聚气,空气间瞬间充满肃杀之意。

可面对着如此明显的挑衅,凌天路居然毫不动容,对于四暗天紧迫而来的杀气他似乎也是丝毫未觉。却见他羽扇连摆:“错矣,错矣!既然罗兄说那书在华小弟身上,那就该找他去才好,为何找到我这老书虫来?我跟这华小弟关系虽然不错,却也并不清楚他会穿什么衣服、带什么书。唉!只可惜华小弟少年英才,却无缘无故的被宵小之辈害死了……”

说着凌天路以扇覆面,垂下脸做出沉痛的表情,四暗天都没看到,他低下头去时,眼中现出了一闪即逝的寒光。

被形容成宵小之辈的罗迦也不生气:“凌兄说笑了。那华雷把那书看得跟宝贝一样,既然不在他身上自然是被转交给了别人,放眼这世上,他能信得过的大概也只有凌先生你一个人吧!”

“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华小弟的确是在我这里寄放了一样东西……”说到这里,凌天路语气顿了顿,环视了一眼成半包围状散在眼前的四暗天。“嗯……大约是七年前吧,他托人带了一个小箱子给我,说是寄放在我这里,还附言道,切不可私自打开……”

罗迦急急地问道:“那小箱在哪?”

“扔了!”

“什么!!!”四暗天齐齐一呆,“扔了??”

“是啊,有一天我收拾书柜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它打落在地上,结果就被我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说到这里,凌天路又停了下来。

果然,四暗天很配合地说出了下面的台词:“什么秘密?”

“……那小箱落地之后,突然散出一股至香至甜的气息……咻……”凌天路作势深吸一口气,“我这么一闻,居然是雪香酒的味道……那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种只有至寒之地才酿得出的好酒,送给我却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不小心把箱子打翻在地,瓶塞松动了起来,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呢,想来他是要我等他回来之后一起品尝……嘿嘿,罗兄大概不知道,我最近嗜酒如命,见了此等好酒哪还等得了,酒瘾当时就犯了,一个没忍住就…唉!事后那小箱也没什么用处了,就被我随手扔了……”

见四暗天都是额上青筋暴露,眼光血红的模样,凌天路呆了一呆:“咦?几位这是?难道你们也是酒中知己?”

“嘿嘿!”罗迦深吸了一口气,黑着脸干笑了几声:

“凌兄真会说笑,既然凌兄对此毫不知情,我等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兄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我兄弟四人这些年来走遍天下,还没碰到什么象样的对手,今日与先生相见也算是缘分,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与我等切磋一番。”

听到这话,凌天路首次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片刻之后他再次摆起了羽扇,扬首望向天空,许久才道:“真是不巧,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不知有何不妥?”说着罗迦踏前一步,身上隐隐散出凌厉的气势。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三人也同时跟上前一步,目光紧锁着凌天路。

“这可真的不是时候……”凌天路的目光一直望着天空,完全没有理会四暗天。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那话中隐含失落的意味,难道他也是很想动手的?

“但不知为何不是时候?”此时,四暗天已经散开了开来,隐隐对凌天路形成了合围之势。

凌天路淡淡地笑了一下,手中的羽扇不经意间遮去了大半的面容,四暗天一时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从扇后传来的笑声判断他应该是在笑,可是他眼中露出的神情却极为古怪,分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涵义,只是那中间绝没半点笑意,看得四暗天不由得同时心生寒意。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数声尖锐的笛声,紧接着数声低沉的兽吼,压过警报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罗迦呆了一呆:“原天城守备队?”

“这次你可猜错了。”

“什么意思?”

“听那笛声该是城主亲卫队。”

四暗天同时一呆。亲卫队?怎么可能!!

在原天,一般的老百姓只知道原天城守备队是一支精英部队,他们的战斗力是平常部队的数倍,是原天城的守护神。其实只有少数人知道城主亲卫队的存在意义——他们是一支集合原天全境的精英高手的部队,人数极少,可是战斗力却超出由纯灵将组成的天罚部队,是实质上的王牌。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守护城主及某种特殊的秘密,从不直接参加战斗,不在正常的军队编制之中,所以平常人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支部队。

罗迦霍然回头,冷森森地道:“你带来的?”

“呵呵,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学者,大家只知道我叫凌天路。你认为我有可能跟他们有关吗?再说,就算是当年的龙先生,也是无权指挥这支部队的啊。”

“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天路仰头看天,面无表情:“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罗迦紧盯着凌天路,好半天才冷哼一声:“算我们倒楣,下次再向凌兄讨教。”

说完一挥手,示意其他三人尽快离开这里。突听得熊牙说道:“老大,等我一下。”

“嗯?”罗迦一楞,回头看去,却见熊牙不知何时已经欺到了流风身前,一手抓向伏在地上半天不见动静的流风,另一手随时防备着。

朱鸟强化后的能力的确不凡,即使是四暗天也心存戒备。

只是大出意料的是,熊牙的大手轻轻松松地便触到了流风的身子,不见任何反抗,也不见朱鸟出现护主。

熊牙见机不可失,猛地一拎,把流风整个身子提了起来。“锵锒”一声,妖月从流风的手中滑落到地上。

“嘿嘿,这小子刚才挺威风的,怎么现在跟只死猪似的?去你的!”熊牙自言自语着,信手一抛,流风像玩具一样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粗壮的大树上。

“伤了我的牙熊,我杀了你!”说着,熊牙俯身拾起地上的妖月,一晃身来到流风身前,聚气于刀,猛地一斩而下。

“等等!!”凌天路出声阻止。熊牙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熊牙体内的气一经注入妖月,妖月淡蓝刀身倏地变红,无数道淡蓝色的电芒齐齐地击向熊牙,在刀柄与熊牙握刀的右手之间爆成一团蓝色的光团。

“啊!!!”

“锵锒!”妖月再次落地。熊牙那小山般的身躯,竟硬生生地被妖月弹出数米之远,压得一棵手臂粗细的小树从中折断。

熊牙一弹身站了起来,再看手掌,竟然被电芒烧焦了一片。

这大个子本就是个火爆的脾气,先前灵兽被伤,现在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受了伤,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一声,遥遥地朝流风卧倒之处击出了一拳。

只见一道拳头粗细、聚而不散的微青色光芒闪电般地射了出去。

眼见流风难逃此劫,突地他的身前人影一闪,一把白色的羽扇刚好迎上青光,扇子一缠一带便化去了青芒。细看之一下,正是凌天路。

“你们该走了,那可是亲卫队呀!”凌天路出声提醒。

只耽误片刻,那笛声似乎近了许多,并开始直直地朝这个方向接近。

罗迦远远地盯着凌天路,又是冷哼一声:“老二!别多事了,走!”

说罢再不理会熊牙,返身向远处逸去。法尔和吉克见状,知道老大真的生气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熊牙见状也不敢再多耽搁,飞身追了下去,转眼间四人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若有所思的凌天路和人事不省的流风。

凌天路侧耳听了听那笛声,再看看地上人事不省的流风,一俯身拾起了妖月并横在眼前细细地打量着。

样式古朴的长刀,透过淡蓝色的刀身隐约可看到对面的天空,半透明的刀身中,暗红光华缓缓流转着,缓缓注入一丝气,刀内马上传来排斥的信息……

“……妖刀!?”

第五章妖兽回归

一小时后,原天城内某处。

“禀报城主大人,仔细地搜过了,在那附近有战斗过的痕迹,但并没有发现四暗天,只有一名人事不省的少年。”

“哦?那少年的身分呢?”

“据查,他名叫流风,是本次灵将测试的胜利者之一,似乎是小姐的好朋友,一年前在试炼之前自动弃权,从此下落不明,直到前几天才再次出现,据说已经成为了灵将。”

“嗯,这样的话,先把他送去小姐那里。监视他。”

“遵命!”

“你说会是这个少年在跟四暗天交手吗?”

“据属下探查,现场的战斗痕迹的确很像四暗天之中血暗天的手法,那少年在那里出现,或多或少总是与这场战斗有些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四暗天的实力高深莫测,以一个少年灵将之力,想与其对立恐怕还是不可能的,这中间或许另有隐情。”

“好,你下去吧。记得赶快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是!”

流风走在无边广阔的大地上,青翠的绿地在脚下无限地延伸着,直至融入到那片蔚蓝的天空中去,微风轻轻地拂过脸旁,鼻中有清新的香气。

再次来到这片心灵的世界,眼前的景色似熟悉却又有些变幻……

据说心灵的世界并不是很容易改变的,它展现的是一个人的内心,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不为人所知的天空,它们各不相同,有什么样的心灵,就有什么样的天空。

虽然已经来过一次,可心中却依然有些不踏实的感觉,脱离了实体,身体摆脱了束缚,轻松了许多,可正因为没有了实体的束缚,反倒怀疑起自己的存在来了。

除了意识什么都不能拥有的灵魂体,到底该算是什么?真的算一种存在吗?

当然,这次流风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探询这种问题的,虽然他的确很想继续深入思考这一类的问题,比如是否存在,为什么存在,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是来找他伙伴的。

有了第一次孵化妖兽之心的经验,再次让自己的意识沉入灵魂世界中,就容易多了,也不容易迷路了;流风知道,只要一直走,一直走,他就能看到他的朋友。

火鸟存在于流风的灵魂世界中,它以流风的心灵为家,可这并不等于它是自己心灵的一部分,它寄居在这里,并在这里开辟出了一片属于它自己的天空,它存在于自己的灵魂世界的边缘。

是该找朱鸟好好谈谈了,灵将与灵兽之间需要沟通。

流风曾经听说过,有一些灵将不懂得跟自己的灵兽沟通,虽然成为灵将后借着灵兽与自身融合后的特性,本身和灵兽的能力都极快速的增长着,可到头来就因为少了沟通,于是成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最终两股力量达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于是,兽死人亡。

流风继续地向天边走着,远远地已经能够望见那片泛着火红异彩的世界尽头。

高高腾起的火焰像自由翱翔的鸟一样,无拘无束地舞着,似是感应到了来自远方的朋友,无数的火鸟突地汇在一起形成一只巨大的神鸟,形体跟小林中战斗时朱鸟的姿态有些相似,只是气势更加凌人,形体也更加美丽。

片刻之后,火云飞散,又化成一群飞翔的火红生命。

远远地望着那聚聚合合的火焰和时而凝成的迷人形态,流风突然想起梅林口中凤的传说——拖着美丽的尾羽,头顶金灿灿的羽冠,偶尔从天空掠过便留下满天圣洁的光辉……嗯,今天裘蒂姆强化之后的形态的确有羽冠呢……不过,不可能的,跟传说中的差得太远,裘蒂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只是一只不怕火烤的鸟而已。

边想边走,渐渐地,流风又来到了那气势恢弘火焰滔天的宫殿面前。

感觉上,这宫殿似乎比上次的更加雄伟了,仿佛占据了整个无边的空间,再回头望去,来路漆黑的一片,更衬得这宫殿唯我独尊的气势。

“裘蒂姆?在吗?”流风心念传出,搜索着自己伙伴的踪影。

宫殿里一片寂静,不见回音,也感觉不到朱鸟的气息。

流风心中纳闷,伸手向那高达百丈的朱红大门推去……

四处飞腾的火焰遇到流风的手便迅速地退去,对他没有半点敌意,很轻松地,他的手便触到了大门。只是……

直到这时流风才想到,这么高大的门,自己怕是用尽全身之力也无法推开吧。应该怎么进去呢?

“吱……”

正思忖间,那门仿佛知晓了流风的心意一般,自动地分向两边,慢慢地开启出一条缝来,然后一股似曾熟悉的鸣声,缓缓地流入了流风内心深处。

“呜……呜……”低沉而忧伤的兽鸣之声一波压着一波,缓缓地由尚未完全开启的巨门中散了出来。那声音低而不哑,隐隐透着金色的清脆,或许那才是它的本来声色,只是万多个声音整整齐齐地混在一起,便掩去了它的本来面目,只留下那融合在一起的广博胸怀,以及在藏在声音深处的无法抹平的哀伤。

流风不知不觉地便循着那声音走去,整个心中空荡荡的一片。

那鸣声既不高亢也不戚怨,仅止于淡淡的忧伤,仿佛朝雾一样清淡,然而沉入心田之后却又浓郁得无法化开。

流风知道,这是金色的独角兽之歌,这世上也只有它们能拥有这种至高的情怀。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次所见的情景——忧伤而纯正的金色,纤细柔弱的白色独角,望穿亘古情仇的莹然蓝眼……

流风不知道它们眼中所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可是他知道,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一种有资格让人膜拜的生物,那便是它们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超出他想象的一种存在。

踏着那低沉婉转的兽鸣声,流风有如行在梦中——自己似乎是在涉溪而行,溪水清澈,上面浮着薄薄的雾气,自己便是那踏着那溪上的青石,逆流而寻之人。偶尔地踏在低于水面的石上便会沾湿裤角,心中会有微微的迷茫。

这宏伟的宫殿之中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转过几栋建筑之后,眼前便现出一片无边的绿色草地,跟流风的心灵世界很相像,似乎拥有着同样广阔的空间。这便是上次流风见到独角兽的地方。只是这一次流风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

远远的绿地上虚空地悬着一颗火红色的巨蛋,蛋壳上泛着淡淡的青色火苗,并且依着种某种脉膊有规律地突突跳动着。

在红蛋的下面是一片金色的海洋,纯正的金色中间整齐地衬缀着点点圣洁的白色,微风轻掠之下,金色也缓缓地流动。

那金色偶尔会稍大幅度地晃动一下,似是万多小兽同时抬起小蹄轻扣地面,整齐一致的动作和成“嗒”的一声远远地传来,接着便低沉忧伤的鸣声便又漫了过来……

“嗒……”

“呜……”

流风便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沉醉在一种说不出的心境之中。

在他眼前的是一种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存在,他只能把这当成一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在这仪式面前他不敢深呼吸,甚至有种跪地膜拜的冲动,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注视着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低沉的鸣声停了下来,那金色开始缓缓流向天边,原本像雾气一样笼罩着整个世界的忧伤也慢慢地散去,当那金色终于消失不见时,这世界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原来一个世界失去了灵魂也会同样地死亡。

一时间,流风沉浸在莫名的心情中不能自拔,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突地,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我的朋友,你来了!”

“啊,裘蒂姆?”流风心神一振,醒转过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那颗巨大的红蛋上。

“嗯,不错!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不能借用你的力量,所以把长时间以来存下来的力量都用掉了,被打回原形,要回复力量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这回你可以不用怕被力量控制了。”

“这,对不起……”流风心中内疚起来。若不是自己太弱……

朱鸟似乎看出了流风的心意,安慰道:“其实你的力量已经不错了,如果是作为一个新生的灵将来看,我已经很满意了。若真严格地说起来,这世上还真没几人能匹配我的力量呢!”

流风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被夸的滋味总是不错的,所以他也就不指责那个家伙又在吹牛了。

“你这次来得正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些事呢……”

闻言,流风静静地等待着。于是,朱鸟慢慢地把记忆中的一些东西告诉了流风。

早在万多年前,人类妖族一直和平相处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创造文明时代……

人类和妖族有着很大的不同。人类的寿命很短,通常不过百年之数,但是他们的成长很迅速,虽然每个人都只有不到百年的生命,可他们能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完成妖族需要极长时间才能完成的成长历程。

妖族的寿命极长,最短的也会有数百年的生命,长的甚至可以达到亘古永存的地步。但是妖族的成长极为缓慢,这是相对于人类而言的,这包括了力量和心智上的成长。

为了弥补各自的缺点,个别的人类和妖族开始试着把两者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想找出一个汇聚两者优点的办法。

流风心头一震:“于是就有了现在所谓的灵将?”没想到,灵将居然是这样产生的。

突然之间,流风想起了三圣王的传说,那个流传了数千年的不败神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灵将能够拥有与妖族相同的命运,那么这个传说应该是真的了,他们的确有可能是存活了数千年,甚至是近万年的人类。

经过近千年的试验,那些人终于成功了,他们融合人类与妖的力量特点,变成一种全新类型的强者。当时的人类和妖族把他们称为“灵将”。

那的确是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因为灵将的产生不只证明了一种新的生命、新的力量的诞生,同时还引起了战争……

在朱鸟口中,那场远古战争与老树妖口中所说的颇为类似。

人类的强大,力量的膨胀,导致战争的展开。只是朱鸟所讲的依然有一部分不清楚之处,那便是人类到底是如何引起战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可以同时触怒妖族之内上千的种族呢?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支持人类在这场惊人的战争中取得胜利呢?

若是按照神使所说,妖兽袭来之时,原天和风都两大势力的所有军事力量加一起,在妖族面前都不值一提,那么,远古战争中,人类依靠的是什么?

流风的疑惑朱鸟没能给他答案,或许它是不想给流风答案,它告诉流风的,大多是有关它所知道的灵将的事。

灵将的成长关键,还是在于人的方面。在人和妖兽融合之后,两方都能够拥有对方的特点,人类可以拥有妖兽长久的寿命和优越的先天攻击能力,而妖兽则可以藉此快速成长,在短短时间内,成长为以前要用上千年才能达到的形态。

当然,这中间的问题还是很多的,最主要的便是力量的同步。

妖兽的力量本来就强,再借着灵将的特点加快了成长,所以它的成长速度远超过人类的能力成长。人类虽然可以藉助妖兽的能力,并在一定程度上受它推动加速成长,可在这方面,却始终比不上妖兽的成长速度。

成长速度不同,形成力量反差,于是出现恶果。一部分人承受不了妖兽力量的快速增长,一旦使用了超出限制的力量便会死亡,还有一部分妖兽直接控制了人类的身体,形成另一种形式的妖兽。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妖兽死亡,从而使灵将在内心的某处出现空隙,这空隙会越来越大,直到使灵将失去自我。从这个意义上讲,灵将格林特便是如此。他的灵兽死亡了,对他的心灵产生了冲击,神智出现了某种问题,所以才让流风等人有机可乘,不然后以流风他们那时的能力,是无法战胜他的。

根据朱鸟所说的,再结合自己所知的,流风大概地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定位。

在人类中,一直以来,灵将一直是武者的最高目标,是力量的代名词。虽然才刚刚成为灵将不久,可是流风亲眼见过灵将的实力,别的不说,单是今次与自己动手的血暗天的实力,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此之前,流风真正能够了解灵将实力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个大概的参考标准。若是以他最初遇见并交手的灵将格林特为准的话,那灵将的实力或许不过如此;可现在看来,或许这个格林特只属于灵将中的伪劣产品吧。

一年前的原天学院里,他曾遇到过身为十大高手之一的烈,这人的实力他未曾见过,甚至还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可是能够不把这个烈放在眼里的老头子拿丹他是见过的,并且也亲眼看到了他出手。

当时流风的确是留心地观察了,虽说面对那几个不堪一击的机械战士显不出什么真本领,可那种举重若轻的架式,的确不是年轻的灵将们能够学出来的,这中间甚至包括了他自己,还有焚;若真的比起来,在实力上,他们还差了一大截。

华雷的本事流风没见过,七年前的纳西镇上的破坏情形流风倒是曾亲眼目睹,能够造成那种状况,说明华雷这个十大高手之一与四暗天还是有一搏之力的,以这个标准来看,自己与十高手之间还是差了许多的。

十大高手站在众多高手的顶端,而四暗天的实力似乎稍高于十大高手。

红衣巴图、纳兰飞月这几个人的实力似乎又高于四暗天……他们之上也只有三圣王了吧。

至于到底朱鸟的能力达到了什么程度,它跟流风之间产生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它并没有提及,或许这中间还藏着某种秘密,现在它还不打算告诉流风。

当然它告诉流风的那些一般灵将的情况也对流风很有帮助了。如何修炼,以及如何去和灵兽融合,直至最后的完全一体化,这些都是流风前所未闻的。

最后,朱鸟还告诉流风关于它自己的情况。

“我用去了积攒数千年的力量,暂时已经无法再帮你了。可以说,我现在又化成了孵化以前的状态,当然,其中还是稍有不同的。以后,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我不能再提供给你任何帮助了,你现在就相当于是一个没成为灵将之前的人类武者。”

听了这话,流风苦笑不已。原来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没有灵兽的灵将。

不过最后离开的时候,朱鸟又给他带来了希望:“好好的修炼吧,你的成长会使我更快的复原,加油,我的伙伴!”

此时,正当流风身处灵魂之地,并与朱鸟进行面对面的交流时,他并不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里,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原天城正中心,一个巨大的银白球形建筑中,面目深沉的中年人久久地望着离这建筑不远处的一个院落,呆呆出神,眼中流露出混合着爱怜、内疚和期待的神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自动门开启的低微声音,一个身着便服的高大男子来到了中年人的背后。顺着中年人的目光,那人望了过去,瞬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意。

“城主,又想小姐了吧?”原来这人便是原天城主。

“嗯,这小丫头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只一转眼人就老了……”

中年人低沉的叹息声压在身后那人的心头,他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只是刚到中年的城主。其实他自己心中也同样有这种感觉,或许这几年过得太累了。

沉默片刻后,中年人再次说道:“瓦林,你家的小丫头跟小雪同岁吧?你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呵呵,你是说我家那个小捣蛋纱?这丫头,从小就没有女孩的样儿,你还记不记得,她八岁那年居然带着小姐一起出去跟男孩子打架呢。现在也该是大姑娘了,不知有没有变得文静点儿……”

“哈哈!那次我们家小雪可是多亏纱的照顾呢,不然小脸都被打花了……这些年来若没有她陪着小雪,以小雪的个性还不知……”

“呵呵,那小丫又何尝不是呢?要是没有小姐陪她,她说不定疯成什么样呢!”

两人一起俯瞰不远处的建筑,想起十年前的日子,原本绷紧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慈祥。

良久,中年人突地转身走回大厅里一张长大的桌后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回复了严肃:“对了,那少年怎么样了?”

“回城主,已经过了三天,他还没有醒来,医生检查过,说是疲劳过度,没有大碍的。”

“嗯,那对他的进一步调查怎么样了?”

“从拿丹那里得来的消息是,这少年本是跟小姐一起的,还帮助他们跟混进原天的几个机械战士战斗过,据说他的能力相当不错。而且……据拿丹说小姐极为信任他,并他很有好感。”

“哦?是这样啊……那么,你的看法是?”听到穆雪对那少年怀有好感,城主的眉头挑了挑。

“监视!”

“你还认为他可疑?”

“慎重一点总是没错的,虽然他不太可能跟四暗天之流是一伙的,可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其他的可能?”中年人突地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嗯,这样的话,还是要麻烦你了。不管怎样,不要伤害到小雪。”

“我明白。”

当身形高大的瓦林退出之后,中年人又来到了窗边,目光再次落向那处并不甚远的小院。

此时,那小院的一个朝阳的房间里,穆雪正伏在一张床边沉沉地睡着,在床上躺的正是流风。

跟朱鸟进行了更深一层的交流之后,他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经过三天的时间,他被消耗去的精神力与体力已经补充得差不多了,神识也正在缓缓的归来。

眼睛还没睁开,流风便发觉有什么东西触在自己的手上,柔滑细腻的……

他缓缓地睁开眼,向旁边看去,刚好看见穆雪熟睡中的脸庞,粉嫩的颊上有着少女睡着时特有的粉红,小巧的鼻翼微微地搧着,樱唇微张,缓缓地吐出醉人的芬芳,很安祥的睡容,只是那秀气的眉微微皱着,似乎在睡梦中仍有什么牵挂。从她尚紧紧握着流风手臂的纤手,不难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流风心中一阵感动,这小丫头,一定是太担心自己了,所以才一直在旁边守着的。他静静地看着穆雪美丽的脸庞,心中慢慢地被柔情填满。

流风不敢稍动,生怕惊了她的好梦,只是伸出另一只没被她握着的手,去轻抚那乌黑亮丽的秀发。

神使的任务,四暗天面前的失败,朱鸟的沉睡,这一刻都被抛在了脑后,他的心中只记着——为了她,努力!

流风呆呆地盯着穆雪美丽的脸,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却没注意到手上的劲道使得稍大了一些……感到身旁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穆雪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缓缓从睡梦中醒来,当她看到流风呆呆望着自己的样子时,脸上现出了艳丽无比的笑容。

有人说,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能够看到自己的恋人在爱怜地注视着自己,这便是幸福。虽然知道流风没什么事,可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所以才不顾别人的劝一直守在这里,不过相对于这几天的困倦来说,这一刻的满足是值得的。

穆雪的幸福是直接写在脸上的,流风读得懂。

良久,流风才说出了三个字:“傻丫头!”

穆雪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哼!还不是因为你……医生说你只是太累了,休息好了就没事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只是感觉很饿,能一口吞下整只烤全猪。”

“嘻嘻,那我们偷偷跑出去吃烤猪好了,顺便陪我散散步,好不好嘛?”

女孩的语气里有些撒娇的味道。流风使劲地点点头,他知道,其实是她陪自己散步才对,睡了这么久是必须起来走走活动一下筋骨的。

不忍拂逆了女孩的心意,流风被穆雪拉着,偷偷摸摸地溜出了穆雪所住的小院。

若是被老拿丹或是金天发现了,又不免东拉西扯的问个没完。流风喜欢跟穆雪相处,因为没有压力。

她只是单纯的要他陪而已,从不追问过多,流风想说的她就认真的听,不说的她也从不怀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流风才愿意时时刻刻地陪着她,无论是逛街还是吃东西。

这小院规格典雅,位于原天城正中偏南,是城主的居所。单以所处的位置来看,它的形象甚是独特,因为这附近除了它以外全是高大的建筑。

流风十二岁左右来过原天城一次,可不长时间就又离开了,到后来再次来到原天学院上学时,却又因为学院的位置过偏而不太涉足市区,所以对这座大陆上的第二大城市他未免有些陌生。幸好有一个合格的女向导陪在他身边,不然的话,迷路是必然的了。

此时,在穆雪的指点解说下,流风对原天城的情形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原天城的科技水平远不如风都发达,但是它的建筑特色却在风都城之上。

整个原天城以一座极为高大银白色建筑为中心向四面扩展。远远望去,这银白建筑仿佛一尾腾空而起的大白鲨,拔地而起的建筑外壳有着极具美感的线条。然而这并非这建筑的最大特色,最奇特是在那白鲨的最顶端,居然虚空地悬着一个巨大的银白球体,隐约可见时不时地有黑点自银白建筑向那球体飘移。

再向上望,那银白巨球顶端有一根尖刺状的突起,并从这突起之中,射出一道七彩的光芒直透天际。

久居原天城的人都知道,这球体便是原天守护天幕的动力源了,它和下方那座银鲨式的建筑是全原天的灵魂。

不知为什么,流风在经过此处时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仿佛里面藏着一些与他有关的东西一样。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似乎在这建筑的某处,有一双眼睛在时刻地盯着自己。这让他有如芒刺在背,走路都会觉得有些拘谨。

穆雪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她并未发现流风的异常,只是拉着流风的手随意地摇晃着,走着走着口中还哼起了轻柔的小调。这曲子本就柔和,再被穆雪柔美的嗓子唱出更使闻者心境平和,甚至是迷醉。

只是她的声音很低,能够享受到这歌声的也仅止流风一人而已。问她时她才告诉流风,那是她妈妈小时候常常唱给她听的歌。

银白建筑四周有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上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是休闲时分的最佳去处。

广场外围是一圈高大的建筑群,穆雪的小院便在其中。相对于那气势非凡的银鲨建筑,这些建筑则显得有些失色,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处型态奇异,或者可以说是诡异的建筑。

它宛如一株去了枝的古树,周身黝黑,光秃秃的却又并不平滑,时不时地会在某个位置开出一个不规则的树洞,隐约可见里面黑色的通道。

据穆雪说,这便是“天罚”的总部了。那些洞穴是为了方便灵将们的灵兽进出的,只是连她也很少见有灵兽直接从那些通道里出来。另外,其他的那些高大建筑也都是原天城最重要的部门所在。

越过这些建筑,再向外围便是一些民用设施了,风格上虽然都追求自己的特点,可比之市中心的那些建筑则相差甚远。当然,这里的人流之多比起中心广场也毫不逊色,大多数的商场或是酒店都在这里。

原本流风以为穆雪的目的地也是这里,可是直到远远地可以看到贫民区时,流风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是吧,你散步散了五六个小时,不如坐云车来了。”

在原天,云车可算是主流的交通工具,步行的和坐云车的人比例各占一半。此时正值傍晚,天快要黑的时候,满天都是返家的云车,看上去颇为壮观。

“哼!懒猪,你可是灵将哦,睡了那么长时间,应该好好活动一下嘛!”

流风苦笑。裘蒂姆说了,不再提供力量给自己,那么自己还算是一个灵将吗?

两人一直走到贫民区,才到了穆雪的目的地。

第六章酿酒先生

“其实我是想带你去一个很好的去处哦!”

穆雪神秘兮兮的抿着小嘴,指着前面的一处小屋。

顺着她指的方向,流风看到了一间普通的小酒馆,与其他贫民住宅没什么不同,只是屋前多了竖杆,写着一个“酒”字的幌子罢了。

贫民区一般都分布于城市外围,既没钱又没地位的人只能生活在这里,这是这个世界的不变法则,通用于原天和风都两大国度之间。

流风小时候就住在贫民区,说实话,整个纳西镇都可以算是一个贫民区。不过据流风了解,老汉斯还是有不少积蓄的,至于他为什么选在那里定居就不得而知了。

流风了解贫民区的生活,所以很清楚小酒馆对贫民的意义。这些人整日劳苦奔波,为了生计而放弃自己的理想,永远生活在社会底层,对他们来说,唯一的慰藉便是这杯中之物,他们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平衡与满足。可惜,贫民区不可能有值得称颂的美酒。

女孩美丽的眼睛微微地眯着,笑嘻嘻地拉着尚在疑惑的流风,走进了那间小酒馆,并捡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坐了下来,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也不待吩咐,招待便端上了一瓶酒,两个杯子和一盘熏鱼。

放眼打量这小屋,挺干净的,地方也还算宽敞,稀疏地摆着六七张小方桌,不像其他的小酒馆那样为了添位置挤得连过道都不留。

嗯,看起来是虽然普通,可其中总有点儿独特。可是,明明没有要这些东西嘛,干嘛二话不说就送过来?

流风楞楞地看着穆雪,希望得到答案。女孩看着流风呆呆傻傻的表情,她脸上就笑得跟花开一样,可就是什么都不解释。她似乎跟纳兰飞月一样,很喜欢流风露出这副表情的样子。或许,所有的女人都一样?

“来,先干一杯,庆祝你回到我身边。”女孩把亲自为流风倒的酒,放在他面前。

流风心中一热,女孩的话虽然简单,可里面的款款柔情的确有种窝心的感觉,于是他举起了杯,深深地望着穆雪的双眼道:“那么我就庆祝我回到了你身边吧!”

女孩听了这话星眸一亮,脸上绽出美丽的笑容:

“干!”美少女的豪气分外的可爱。

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不出流风所料,酒味清淡,没有杂味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只是对面的穆雪为什么突然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品尝什么东西。

狐疑之间,流风突然觉得一股浓厚的香甜之气自喉间返了上来,那是一种穿梭于百花丛中的甜美意味,浓郁得无法化开……

流风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太过厚重的香甜,这还不如刚才那种淡淡的酒味呢。可这香甜也只是一瞬即过,接下来又开始转淡,淡雅之间有微微的香,不浓不厚,自然恬淡,流风开始喜欢这味道了。

然而这酒味的变化却还没完,淡香之后之后是微酸,再后又有辛辣,接下来是重苦,直到最后才化成淡淡的涩味徘徊在舌间,久久不绝。

不期然的,流风心中竟起了一股愁怅。

再睁眼时,对面的女孩正脉脉地注视着他,不待他问,女孩便解释了起来:“淡淡的酒味宛如相识之初,浓厚的香甜则是热烈的爱恋,日子久了感情醇了,自然恬淡,相守田园,若是两人有了不同的执着,便会走向两条不归之路,然后有争吵有对立,激烈得无法抑制……可是到得后来,心中终究有苦痛,天人永隔难再相见,最终一切都化成难言的往事,涩涩的滋味萦绕心头……

“这酒叫‘七味’,酿酒的人曾经告诉过我这酒的另一个名字,叫‘情人’,就是他告诉了我这酒中七味的涵义。以前我不是很懂,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常喝这酒,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老先生说过的酒中七味,可还是感觉到有些心酸,喝着这酒,心头有种苦涩的滋味,我有时候……很想你呢……”

说到这里,女孩把脸侧过一边,莹莹眼光望向窗外,只在眼角留下一抹朦胧雾气。

流风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穆雪搁在桌面上的纤手,紧紧的……

“阿雪……”

穆雪紧紧地回握着流风的手,良久才回过头来。

“嘻嘻,你再尝尝这鱼,原本是很好吃的,若除了你做的东西不算,它的确算是一绝呢。”

“呵,你喜欢的话,我一直做给你吃。”流风直握着穆雪柔软的小手,不想放开。

“吶,你说的哦,不许赖皮哦!来,尝尝1说着,穆雪挟了一块鱼放进流风嘴里。味道还不错,的确有自己的特色,不过在流风眼中,跟这酒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之后,经穆雪的解释才知道,这里是只卖酒和鱼的,可即使是这样,平常的生意也相当不错,想来多半是为了这酒而来的。

不知不觉间,流风对这酿酒的先生产生了好奇。

“阿雪,你跟这酿酒的老先生很熟?”

“还好啦!我这次领你来,正是为了让你见他呢。”

穆雪神秘兮兮地说道。

“嗯?让我见他?不会是想让我学酿这酒,然后给你喝吧?”

“嘻,这次你可猜错了,是有这个打算的。当然,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穆雪始终不说,只是看着流风满脸好奇的样子喜孜孜地笑个不停。据穆雪说,连焚那样的人以前都会常来这里,这令流风惊讶不已。虽然相处不深,可流风就是知道,焚不会喜欢这酒,他很确定。

听穆雪的语气,焚到这酒馆似乎正是因为酿酒人的关系。于是对于那酿酒人,流风更增了一分好奇感。

“开始我也很意外呢,以前经常会看到他坐在这里,后来我才知道他跟那酿酒先生的关系。”

跟焚那样的人有关系的人应该不多吧?是哪种关系呢?到这时,流风的心里真是好奇的要命。

“不是说要把那人介绍给我认识吗?快呀!”两人坐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却始终不见穆雪有起身的意思,真难为她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别急嘛,他也不是说见就见得到的,我带你来就是要等他啊,可惜,看来他今天是不会来了。”说着话,穆雪又向门外望了一眼,脸上略有失望的神色。似乎,她要把引见这人当成一份惊喜送给流风呢。

“唉,算了,我们明天再来吧。明天跟我来哦,不许赖皮!”穆雪歪着脑袋,脸上满是俏皮。直到现在,她还是忍着不告诉流风那人的身分。

流风轻轻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呀……”

“嘻嘻……”

不知是因为流风的到来,使得穆雪格外的兴奋,还是这女孩本来就有着良好的起居习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喜孜孜地把流风拉了起来,说是要带他去见酿酒先生。

今天的穆雪显然是刻意地打扮了一番,身上依旧是白色衣裙,自打从流风认识她以来,还没见她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秀发随意地在耳朵束起两缕,垂在肩前,其余大部分依旧是写意地披在颈背上。

这样的装束使得她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娇俏,却又不减清雅,看在流风眼里不禁有种惊艳的感觉。穆雪见流风这种神态,俏脸上的笑容更增几分甜意。

穆雪催促着流风洗漱,又陪流风吃了早点,然后便兴冲冲地拉着他往外跑,完全一副小女孩的爱玩心态。感受着穆雪发自内心的欣喜,流风的心也跃动起来,似乎有种叫做活力的东西从体内苏醒了过来。

长时间以来,流风一直保持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着,那是为生活所迫。有句话叫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指的便是这种情形。

无论是在老汉斯的店里做工,还是跟着梅林四海漂泊,流风都要承受一定程度的来自生活上的压力。有时候,为了生活必须抛弃一些东西。

流风小的时候虽然不懂这个,却能够在无形中习惯这些。儿时的活力无法宣泄,长大的时候活力便会被压在心底更深的地方。此刻,被穆雪欢欣跃动的心情所感染,流风的心也跟着开朗起来。

可惜,穆雪的雀跃没能维持多久,便被几个不合时宜的家伙打破了。

金天和纱身后跟着华特与山,四个年轻的灵将一起来看望流风。听闻流风已经恢复,金天和纱一大早就跑了过来,路上刚好遇到要去晨练的华特与山两人,于是四人便结伴而行。

“老大!!!”金天张开双臂,拉着颤音把流风拥在怀里,双手在流风背后猛拍以示激动,差点把流风打出内伤来。

幸好,历史再次重演,纱的两根秀美的手指挟着金天的耳朵,带着他连同他的惨叫一起离开流风。

“嗯,注意形象!你可是金家的独子啊,将来是要做大人物的!”

“什么跟什么呀,你将来嫁到金家后,还动不动就揪人耳朵,那才叫没形象,像母老虎一样。”

“切,谁说要嫁进你们金家了……”

在学院里的时候,金天和纱之间就保持着这种关系,看似矛盾不断,实际上关系密切到连根针都插不进去,这也是纱虽然美丽却少有人追的原因。只要还不太笨的就能看出来,想追她?没戏!

其实以流风爱安静的性格来说,这两个闹人的家伙并不适合他,也只有穆雪那种宜静宜动的性子才能跟他相处得融洽。不过金天也的确有其独特的魅力,虽然性子有些吵,却不会让人感到厌烦,频频做着夸张的举动,却不从出格。由此也不难看出,他的心其实也是一片清明。

华特与山两人与流风并没有多少交往,可以说除了在测试的开始和结束期间,再没更深的交往。可是他们心里其实也对流风相当好奇。

对他们来说,流风是一个屡屡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当初在学院中行事异常低调,却能够跟学院中最有名的怪胎和最美丽的少女高手混在一起,之后通过测试,却又放弃成为灵将,这一切都成为普通人眼中的传奇。

更何况最近又听说他跟四暗天接触过,还交过手,已经被传为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们都是有心结交的。

虽然心中有着被打扰的无奈,可穆雪还是落落大方地邀几人一起出行。

流风最欣赏的便是穆雪的气度,有温柔的一面,也有大度的一面,能够拥有这么好性格的美丽女孩子太少了。

本来穆雪是找流风去酒馆的,可突然冒出了好几个搅局的,这想法便只好作罢!有金天和纱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逛街凑热闹。

“听说最近工艺品店到了一批新玩意,不如我们去那里转转……喂,金天,你躲到你老大身后干嘛?想让他替你付钱啊?”

纱那油亮的辫子搭在胸前,看上去极为秀美可爱,若不是看她双手扠腰,脸上一副骂街的表情,说不定真会有一大批登徒子围上来。

金天支吾起来:“啊……啊,我想起来了,我今天还有一场老爸给安排的特训没完成,跷课会被骂的。啊!痛,痛!轻点,耳朵会掉的!”

流风昨天跟穆雪闲谈的时候,曾经听她隐约提起过,说是金天自打回来之后一直在家里进行着某些特训,由此看来居然是真有其事。

对于金天的遭遇,流风深表同情,偷偷跑出来散心,没想到依然逃不出水深火热的境地。这种场景流风和穆雪是再熟悉不过了,早在学院中时就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就连山和华特也都不以为奇了。

山的性格比较憨厚,见到这种场面难免会劝阻一番,华特则是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身为武者,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喜欢步行的,这种肢体运动所带来的舒适感,不是那些满天飞的云车所能给的。

六人一行,边说边走向原天城最具特色的工艺品街行去。

趁着这机会,几人约略地把流风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讲述了一遍。

流风被擒这事根本就没人知道,大家都以为他是突然发现了某些有关北部边境处屠城案的线索,并追踪而去,最后被敌人发现而发生战斗,幸好及时遇到了城主派出执行特殊任务的亲卫队,这才把他给救了回来。

显然,这是在流风回来后,某些人有意散播出来的似是而非的答案,虽然有些模糊,却也还说得过去,流风刚好可以顺着这台阶下来。

“据军部的消息说,已经确定了嫌疑人就是当年在边境小镇上刺杀大督军华雷的凶手四暗天,据说他们现在已经投入了风都,被誉为四天王,是世间少见的高手。”

说话的是纱,她和穆雪一样,都跟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当然,最内幕的东西是只有流风才知道的,在临行前,他曾在神使那里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这是做为交换的代价。

现在,四暗天秘密潜回来的事已经在原天城中传遍了,流风这个年轻灵将和他们交过手的事更是被描述得沸沸扬扬,使得他大出其名。

提到四暗天时,六人之中只有华特与山有一些特别的反应。

山的表现还比较正常,一脸的佩服:“听说他们每一个都拥有超过十大高手的实力,流风兄弟,你的命可真大啊!”说完他还抡起比一般人粗壮得多的大手,拍了拍流风的肩膀,意似安慰压惊。

“哼!早晚我要让他们死在我的手上!”华特的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

早在学院中流风就特别注意华特了,因为他总觉得这少年跟华雷有几分相像,后来在纳兰飞月的证实下,流风终于能够确定他跟华雷的关系了——叔侄。

据说华特的父亲很早就死了,是华雷把他一手带大的,所以感情很好,所以他痛恨四暗天是正常的。不过按照纳兰飞月的说法是,华特的恨更多是因为身为大督军的叔父一死,他便无法借着这层关系爬上高位了。

华特与华雷的关系,其他几人也约略知道,一见华特的神态,众人便知他是触动了心事,于是便纷纷转移话题,只有山还“啪啪”地拍着胸脯。

“华老弟,我帮你!”

华特甚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两人在灵将测试前大打出手,之后反倒成了一对交情甚笃的好友,说来也是缘分。

年轻人,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目的地之后,琳琅满目的精巧工艺品立时把几人的目光吸了过去,不快的事也转眼抛到了脑后。

原天城的工艺品大街是全原天最出名的一条街,在科技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一切的今天,手工艺品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唤醒了人们对自然文明的记忆,也提醒了原天人,不要忘记身体四肢的神妙之处。

在今天,科技几乎可以完完全全地模仿出无数以前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可它唯一的缺点是不能创造。

手是用来创造的,把藏在心底的某种东西通过手工艺品表现出来,并赋予其灵魂,这绝对不是现在的科技文明所能够完成的过程。

真正大师可雕出一百个看似相同的塑像,来表达一百个不同的个性,这就是差别。

流风众人游荡在工艺品大街上,感受这里热闹喧嚣的气氛,心中也不禁生出崇拜。

“早在四百多年前,原天城刚刚建成的时候,第一代城主穆林和他的好友炎便把这里划成了手工艺人们的聚居区,也因此奠定了今天这条街上这种繁荣的场面。”

穆雪知道流风对于原天城的近代史并不是很了解,所以经常细心地解释给他听。

这也难怪,小的时候流风完全没有上学了解历史的机会,而稍大一点时,又跟着梅林东奔西走四海为家,虽然梅林的见识相当渊博,可他却从不提起近几百年的事,他口中所讲的大都是远古神话,传说中的妖魔与无敌的战士,当然,那个时候流风最感兴趣的也是这个。

不过现在想起还真是有点奇怪呢,梅林应该也知道不少近代的历史吧,可居然只字不提。

据穆雪讲,原天的第一代城主穆林和他的好友炎,都是七贤者中的一员,分别被称为妖剑大师和光明王,原天城的建立,居功至伟的便是他们两人。

据说,在原天城正式建成的那天,他们两个并肩站在城中心那银鲨建筑的顶端,指着城西的那片土地说——我们要把那片土地划给在长年被风都压迫、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手工艺者们,我们要让真正的文化继续下来,并在我们这个原天城里,发扬光大……

激动人心的话语似乎还飘荡在城市上空,可惜,两位倡导者已经看不见这个被誉为天堂脚下的大都市的繁荣了!

在四百多年前的岁月里,曾经被穆林誉为平生唯一知己的炎,在一场残酷的战斗中死去了,而穆林也在其后不久的一场变故中死去,他们留给人们的只有无限的缅怀。

听着穆雪低低地讲述着令人向往的历史,再看着周围涌动的人群,流风突然觉得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似乎漫长的岁月长河在缓缓倒流,人群潮水般地退去,逐渐露出荒凉的大街、简陋的城市、荒凉的土地……

谁曾想过,在五百年前的岁月里,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死地,转眼间,眼光流逝,平地起高楼,文明开花结果,恍然如梦。

可谁又能肯定这不是昙花一现呢?当人去楼空,高楼尽毁之时,此处又是一片荒凉的死地……人类,能够在时间的长河里停留多久?

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些,让流风的心里多多少少地有了些阴影,那是不祥的预感。战争,会以哪种方式结束?

“其实以前这里要比现在还要繁荣,可是由于这场战争的爆发,使得原天的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影响,经济开始出现萧条的景象……”

穆雪的语气不无慨叹。对她来说,小时候妈妈领着她来这里玩耍的情景,是最开心而难忘的回忆。

同样地有着莫名的缅怀、莫名的伤感,流风和穆雪两人心境相似,似乎心有所感,两人的手也紧紧地握在一起,享受着彼此互通心事的温存。

嗯,若不是有碍眼的人在眼前,这地方也还算不错的。

吵闹声传来,纱正把金天逼得靠在墙上,点着他的鼻尖气愤地说道:“哼!这么便宜都不买给我,小气!”

金天气势上弱了许多,嘴上却依然硬气:“便宜?够买好几十个你脖子上那坠子了,你想要?也行,把你戴的给我,我买给你!”

纱显然没想到金天会提到这上面去,下意识地捂向胸口,直到手掌感觉到坠子的突起才放下心来。

“不,不给!”一向在金天面前大占上风的纱,居然显出失措的神态。

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金天当然不会放过。他趁势欺身过去,脸上凝着邪气的笑:“嘿嘿,你好像还没送过我什么东西呢,不如就把你脖子上那项链送给我好了。”

说着金天便伸手作势欲抓。

“啊,讨厌!”纱赶紧拍开他的手,向一边躲去,金天在后面紧追不舍。

“令人嫉妒啊!”华特望着两人背影,感慨道。在他身边,山也呵呵地笑着。

流风和穆雪相视一笑,再次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珍奇古怪的小饰品上来。

“老板,这个怎么卖?”穆雪拿起的是一块巴掌大的黝黑的东西,看上去还隐隐散着微弱的乌光。

流风心中暗自奇怪,以穆雪的身分,珍奇玩物她一定见得相当多,眼光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眼前这东西他却实在瞧不出有半分出奇的地方,圆圆蠢蠢的,更像是一块未经雕刻的石头。

“穆大小姐好眼力,这可是世上最珍奇罕见的情人木啊!”

“咦?你认识我?”穆雪诧异地问道。

“呵呵,大小姐或许早就忘记了,毕竟那时的你还小啊。十几年前,城主夫人带你来这里玩的时候,她看中的正是这块情人木……唉,十几年了,物是人非,转眼大小姐也长大了,简直跟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穆雪闻言,忍不住跟那人细细攀谈起来。

十几年前,穆雪的母亲是原天城中出了名的美女,而她的温柔善良更是深得人心,在那个时候,她的声誉甚至高过城主穆铁岩。

虽然不干预政事,她还是会经常在城中走动,跟平民们接触谈心,倾听人民的疾苦,还亲力亲为地为大家治病。在原天城百姓的心中,她就像个女神一样。

曾经有人说,若是她有意从政的话,她的丈夫马上就会被赶下台,而她则会当上原天史无前例的女王,不过她对这种言论都只是一笑而过。

那时候穆雪还小,穆雪的母亲经常带着小穆雪来这条街上玩,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得她。有一次,小穆雪跑得太急,一不小心之下撞倒了眼前这个铺子,穆雪的母亲上来道歉时,无意中发现了这块情人木。

“那时候,我看着夫人爱不释手的样子就知道,夫人认出了这便是世间少有的情人木,于是我便要送给夫人,可夫人却坚决不收,只说是留给有缘人。

“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再没一人能识得出它的珍贵。也算是天意啊,没想到,第二个识得它的竟然是大小姐您,可见冥冥中自有注定,这就是夫人所说的缘吧!大小姐千万不要推辞,这个东西您一定要收下,就当是我们这些百无一用的艺人们,报答夫人恩情的一点心意吧!”

穆雪轻轻抚着那黝黑的木块,眼中露出痴痴的神色。

回想着记忆中妈妈模糊的面孔,和这情人木中包含的感人故事,一时间,她百感交集。再抬头看看那人布满皱纹的憨厚的脸,以及那透出真挚的双眼,穆雪缓缓点头。

“嗯,谢谢大叔……那,我收下了。”

不一会儿工夫,耳朵被揪着的金天灰溜溜地跟在纱的身后走了回来。显然,在两人的战斗中,金天又一次保持了不胜的纪录。

金天乖乖地掏腰包付钱,却给老板退了回来,原天那老板看在穆雪的关系上,连他的钱也免了,金天自然是欢天喜欢地大笑一场,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接下来还有件更令他开心的事——纱居然把选中的那条项链戴在了他的脖子上,之后又把自己的项坠拿出来跟他的对比一下,一星一月,其意义不言自明,难怪金天乐得忘乎所以。

在老板的坚持下,华特和山也各选了一样小饰品。

华特选的是一颗刻有蓝天白云的徽章,跟流风所见的华雷领口上的图案一样,经过他的解释才知道,这是灵将统帅所特有的标示,代表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

见他珍而重之地把徽章放在口袋里,流风心中有种疑惑——这徽章是代表了他对华雷的感情,还是他的梦想呢?

山选的也是一个小徽章,样式很简单,只在中间刻了一个“义”字,却又不显得简陋,由此也可以看出制作者的不凡手艺。这东西倒是挺合山的性格的,外表憨厚,内心却也有着自己的执着,或许这个义字就是他的执着吧。

少年灵将们无意挑选的几样玩物,代表着他们各自的心。

在许久以后的某一天,当他们再次把这些东西拿到面前时,心中会念及当时的少年情怀,可是,已经不能回头了。

第七章大雨将至

几人得了店老板的馈赠,都觉得这位大叔人缘不错,正想跟他多聊几句,不想旁边突然有人插话进来:“啊?原来小姐也在这里,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很思念小姐呢!”

穆雪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眼神略显阴沉的英俊少年在含笑向自己问好,果然是那个好久不见的大将军的儿子卡格尔。

想当初,卡格尔想对金天暗下毒手,若不是正巧被流风撞见,恐怕金天的小命已经难保了。再后来测试期间,他又偷偷利用父亲的关系,找来灵将在途中设伏,使得众人差点丧命,所以一直以来穆雪心中对他是极为反感的。

穆雪并不答话,只是亲昵地挽起流风的手臂,把脸别到一边不去理会他。

美人薄怒,在卡格尔眼中此刻的穆雪别有一番风情,只是她挽着的却不是自己,这不能不令他妒火中烧。

“哼,又是你!”

卡格尔无法向穆雪发火,只得把目标转向流风。

他并不知道当初藏在树上的就是流风,可是这个在测试的时候跟自己动过手的情敌,他是记忆颇深的,眼见穆雪跟他的关系似乎更进了一层,他的眼中不禁射出恶毒的光芒来。

流风冷冷地回望着他,眼光毫不相让地与他对视。马上,两人之间便形成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架式。

身为同伴,金天、华特等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穆雪和流风的两侧,而卡格尔身后也同时围上来近十个人,摆开打斗的架式。

就在这时,一只手自卡格尔的身后搭在了他的肩,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

卡格尔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立时明白了那人的用意,微一犹豫之后,他的脸上便又展开了笑容。

“哈哈,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呢?快退回去,也不怕雪小姐笑话!”卡格尔斥退了身边的众人,又接着向穆雪等人赔礼:“刚才我多有失礼了,还请各位不要介意。大家继续玩吧,我不打扰各位了。”说完,居然转身领着一干人走了。

以卡格尔一向的嚣张气焰来说,这一次居然莫名其妙地忍气吞声,实在不能说不奇怪。可是在流风等人心中,更奇怪的反倒不是这个,他们奇怪的是卡格尔身后那人。

虽然他一直刻意地掩饰着身形样貌,可除去华特和山以外,其他几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能有那样冷酷的眼神、那样孤傲的身形的,只有焚。

据穆雪讲,在小镇上,流风失踪的那一天,焚也同时失踪了。

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在一起的,可是流风回来之后却依然不见焚的踪影,没想到他居然跟卡格尔在一起。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走到一起的呢?焚所做的事,应该不会没有理由的。

流风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他突然想起了那晚焚说过的话——历史的车轮将再次开始转动,所有应了天象的人都会各归其位,朋友、敌人……所有人都将走上自己命运的轨道。

正思索间,流风突然心生感应,扭头望去,人群中一双明亮美丽的眼睛一闪而过,转眼淹没在人海之中。

嗯,那双眼睛的主人流风见过,应该是焚的妹妹,那个叫做夜的美丽女孩吧。

经卡格尔这么一闹,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再玩乐购物了,辞别店老板之后,大家的话题便有意无意地转移到了卡格尔以及他父亲身上,于是流风也大概了解了原天城的一些情况。

数年前,统领原天军方的大督军华雷在小镇上遇刺“身亡”,也因此引起了诸多局势的变化。

做为原天军方的最高长官,华雷在军队中拥有极高的威望,因此,他的死在军方引起的震动最大。

在某些人的暗中导引下,为华雷报仇的呼声越来越高,最后演变成了官方士兵集体向城主请愿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前方的调查结果传来,说是凶手四暗天已经逃入了风都境内,于是,矛头又指向了风都,军方主战的情绪也涨到了顶点。

一直以来竭力避免战争的城主穆铁岩,在无力压制局面的情况下只得退步,向风都宣战。

自古以来,有战争就要有统帅,而华雷死了,这个位置由谁来坐就成了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明抢暗夺,最终,当初组织请愿并极力主张开战的扎姆卡,在军方的拥护下坐上了这个位置,被穆铁岩授予大将军的称号,统领军部并负责对风都的战事。

由于产生了这一系列的变动,原天的内部形势也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势力的对比。在原来,原天的军队一直掌握在华雷手中,而华雷又是城主穆铁岩的生死之交,是城主最信任的人,所以也可以说,那时候的穆铁岩便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他掌握着一切权力。

可现在不同了,由于在那次事件中,他的态度一直是避免战争,这不免引起军方的某些不满,而大将军扎姆卡的上台,更加深了城主与军队之间的矛盾,这样便形成了权力一分为二的情形。

另外,在民间也有相当大一部分人认为,大将军扎姆卡的主张是对的,而现今城主与之相比,则显得有些懦弱,于是城主的威信大大地降低了。

私下里曾经有这样一种说法——其实当今的城主已经被架空了,原天早晚会是扎姆卡的天下。

说着这话题时,穆雪眉头紧锁,显然是深感忧虑。

以她的身分来说,对内幕的了解可能更多一些,如果连她都会有担心的话,那么只能说,那些说法并不一定全部是谣言。

逛了一天,众人纷纷散去,流风和穆雪手拉着手回家。可刚要进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流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我说小风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接着一只手搭在了流风的肩上。

听到这声音,流风心头一惊,二话不说,一甩肩挣脱了那手,拉着穆雪的手就跑。

“哎?你跑什么呀,见到我老人家居然激动成这个样子,哈哈哈,也不枉我抚养你一场……”

那人似乎早就料到流风的反应,马上又反手扣住了流风的肩头。

眼见无法避开这人,流风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向那人打招呼:“大叔好啊,听说你去挖宝了,收获如何?”

“嗯嗯,还好还好。不过你的收获可比我要大的多啊!原天城最出名的小美女都被你泡到,真是后生可畏呀!”

“……”流风恨不得一脚把眼前这小老头踢飞,省着他在面前碍眼。

穆雪被这人说得俏脸微红,赶紧抽回被流风拉着的手,不知所措地藏在身后。不过她也不忘偷偷打量这个似乎跟流风关系很密切的老人。与流风有关的一切她可都关心。

这人看上去也不过年近中旬,头发有些花白,可脸上的肌肤却很光润,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双眼有神,笑的时候很有风度,身穿一袭长袍,背后一个大兜囊,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架式。

听他的语气似乎跟流风相识多年,可从未听流风提起过,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于是只得随着流风的语气问候道:“大叔好!”

这老头看上去一派君子风范,可眼神总有几分贼兮兮的感觉,这时打量穆雪的眼光有点打量儿媳的意味,但深究起来居然有点……色色的。

“哼!”流风发现这死老头眼光不对,赶紧冷哼一声,提醒他注意形象。

“啊哈,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吧,长得可真是……啧,嗯,有眼光!原天城有名的小美女,你可要把她看好了,这城里,像刚才那种心怀不轨的花花公子还真不少呢!”

“咦?你居然认识卡格尔?”听他的语气,在街上差点跟卡格尔起冲突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呢。这家伙,真是无孔不入啊!

“切!你这是什么话?我老人家怎么可能认识那种货色,他只不过有个挺有名的将军老头,不然谁知道他姓什么呀!不过他这个老爸现在可真是出名的紧呢,我就是听说他马上要当新城主了,才回来的,想再看看那些老朋友呢。人老了,总是会怀旧的,不知道他当上城主之后,那些老家伙还能不能……”

“嘘!别乱说话好不好?这事随便说来可是要出问题的,你有证据吗?”流风可是怕死这大叔了。

那人见流风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去,不禁得意地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清了清嗓子:“试想,一个将军的儿子又怎么敢在城主的女儿面前挑事呢?你再想,一个平常嚣张得不成样子的家伙,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熄了火?难道这后面会没有什么秘密吗?”

穆雪拉着流风的手突地抖了一下,流风侧头看去,只见她眼眸深处有一些深深的忧虑。梅林的一番话,流风和穆雪都听得懂。刻意地收敛锋芒,那是为了突然发难啊。

最终,因为梅林的这句话,他也住进了穆雪家。

可是事后两人发现,他居然跟拿丹相当熟,两个人的关系好坏,从见面时拥抱的紧密程度可以看得出。这老头,交友还真广阔,原天学院的院长他认识,一直住在穆家的老灵将高手拿丹,他居然也认识。连流风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当然,更让流风惊奇的还是见到酿酒先生的那天。当穆雪终于把那穿着一袭青衣、儒者打扮的先生介绍给流风认识时,那种惊异真的是无法言传。

有着跟梅林类似的仙风道骨,手中摇着羽扇,又有谁能想象得出就是这人酿出的那动人的美酒,又有哪个能想到这个叫做凌天路的酿酒人,竟是那名满天下的七贤者中的龙先生呢?

惊奇,还是惊奇。

最后的惊奇是,流风居然发现梅林跟他站在一起。连龙先生都认识,这个大叔到底是什么身分呢?

认识龙先生是一种荣幸,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那更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从这点来说,流风是幸运的。看得出来,这个凌老先生很关照流风,他竟然主动提出要帮流风解答一些在武道上难解的问题。

他对流风相当感兴趣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因为穆雪和梅林的关系。

流风有种直觉,他之前认识自己。

自从认识了龙先生之后,流风经常往酒馆里跑,而龙先生凌天路在酒馆出现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龙先生并不教流风如何如何去跟人打斗,他只是负责帮流风解释各种疑难。

每个练武之人都知道,武道的修习途中其实是困难重重的,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只有刻苦去努力。在每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武功往往会止步不前,想要有所突破是相当难的,因为那涉及到一些更高深的武学奥义,单靠自己去悟的话,有些道理是一辈子也难以弄懂的。

可以说,龙先生的指点对这个时期的流风来说有着天大的好处,他帮流风解出一些武学路上的难题,流风便能在修炼之中事半功倍。

当然,这些道理单是用教的也并不是很容易懂的,所以每次龙先生在解答流风问题时都会进行反问,为什么如此,为什么不能如此之类的,流风每问一个问题便会收到数个问题。于是,日子便经常在流风的思考中悄悄溜过。

有时候流风也会思考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说焚。

与他的交往不是很多,可他给流风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更确切地说,两个人就好像是那一种一见面就可以成为知己的人,可惜,这种人始终不能跟他站在一起。

那天看到他跟卡格尔在一起时,流风就隐隐觉得不对,因为以他那种孤傲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会瞧得起卡格尔的,可到底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记得穆雪曾经说过,焚是经常去龙先生那里的,可是自从流风到了这里之后,焚却从未出现过。后来流风终于忍不住向龙先生问起,龙先生的答案是,焚曾经是他的弟子,可是在不久之前他们已经解除了师徒关系。

直到那时流风才想起来,焚似乎是曾经提过他跟他的师父解除了关系,可那时他还没想到龙先生就是他的师父。

怪不得焚那么厉害,龙的弟子,不厉害都难。

可是,他们为什么解除师徒关系,流风到现在还不清楚,龙先生摆明了是不想告诉他,问焚?那更是不可能了。

流风在龙的指点下,武功大有进步,与此同时,前方的战事也瞬息万变。

失利,再失利,原本各有胜负的战争已经开始起了变化,原天的军队落了下风。

由于有着跟穆雪的亲切关系,流风得以知道很多比较秘密的东西,其中包括了从前方传回的战争影像。那是流风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战争。

影像虽短,可流风能够从中看得出,原天方面在那场局部战争中处于绝对的劣势,而导致这一局面的原因,就是那些满天飞的机甲兽。

与流风所见过的那些不同,风都的机甲兽部队中出现了一批纯黑色机甲兽,它们数量虽少,破坏力却十分恐怖,完全出乎了原天方面的意料,也使得战争天平一倾再倾。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风都的生化人部队始终没有露过面,为了形成一种制应关系,风都的灵将部队“天罚”也一直按兵不动。

于是战场上的黑色机甲兽便成了无敌的王者。当然,这还不足以使原天的军队全线溃退。以流风的看法来说,他知道,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双方中,马上就有一方要采取别的手段了。

除去战争不谈,在原天城中,局面似乎也在起着变化。

由于“天罚”的按兵不动,原天城中的军队被一批批地派上前线,以解除不利的战局,可是战局依然不利,于是军队便不断地被派出,渐渐便形成了被掏空的架式。

流风这一批年轻的灵将,本来是做为将要支援战场的重要战力,可是因为有着穆雪的关系,他便留了下来。而其他的人,诸如金天、纱等人也都有自己的关系,都不用过早上前线。或许是由于华雷的关系,华特与山两人也留了下来。

不用上前线,却是处于待命的状况,在等待着军部的命令,流风并没有像神使预料的那样,能够迅速地取得信任并进入城主穆铁岩的亲卫队中。

待了两个月,流风甚至没有见过穆铁岩长什么样,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失败。

当然,流风对于打入什么什么内部,某些完全乱七八糟的任务这种事也并不热衷,他乐得这样待下去,陪着穆雪一直待下去。

有时候,流风能够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可是循着方向找去却什么也没有,连续几次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或许是错觉,可是流风知道,是自己太大意了,原来不该让人发觉自己有超出平常人的感觉,被人监视简直是一定的,这样一来对方只会更小心。

这些天无所事事的唯一好处就是一直陪着穆雪,有她在身边,一切都不乏味。他们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酒馆,除了聆听的龙先生的指导外,他们还喝龙先生酿的酒。酒中的七味,值得回味。

偶尔一次,当问及这酒的来历,龙先生只答了一句没营养的故事开场白——是为了纪念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熏鱼的任务在流风到来之后便被他全包了,那种无法可挡的美味加上酒中另有深意的韵味,吸引了无数的吃客,甚至成了城中巨富们流连往返之地。

焚像失踪了一样,再没来过,夜倒是经常若无意还有意地在附近露面。

梅林也常来这里,这家伙跟凌先生的关系绝不一般!

两个道貌岸然的中年人经常凑在一起聊着些什么,这种时候,他们的周围常常会引来不少女性的围观,于是便成了这贫民区的另一大奇景。

金天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听说是被留在家中苦修什么东西。虽说他的家就在原天城内,可是这半年中流风只见过他一次,当时那家伙浑身是伤的样子,比街头流浪的野狗还惨,问他缘由他也没力气说话。唉,看来世家子弟或许也没什么自由的吧。

说起金天的家,流风曾经特意问过穆雪,这才知道,金天的祖先金森便是七贤者中的一个,怪不得他的家族这么出名。据说金森在很久以前便失踪了,只是留话说让他的后人守护原天城,于是金家便在这里定居下来。

听说他们家族中有不少高手,拥有着相当的实力。

拿丹也时常逼着穆雪练功,而是是带到密室里那种,通常一个小时训练下来,穆雪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她还是喜欢缠着流风,要流风陪,于是流风便陪她一起开着云车去城外,然后背着女孩在大草地上跑……

这样的时候不只女孩有幸福的感觉,连流风也留恋。

他想一直这样过下去,永远。

随着金天的出现次数减少,纱的出现也越来越少,经常会突然失踪个数天,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会有些神不守舍,然后再失踪,似乎找不到以前那种开心女孩的感觉了。

值得奇怪的是,她经常握着胸前的项链发呆,那是一个月牙形的坠子,流风原本以为她是在想念金天,可后来偶然一次机会才知道,那坠子是她妈妈留给她的,似乎有着很特殊的意义。怪不得无论金天用什么手段她都不肯给呢!

华特和山时常会满身带伤地出现在拿丹身边,向他请教各种疑难问题,而后便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又是一身的伤,似乎也挺用功的样子。

日子很平淡,大家各忙各的,大多数的人都在用功。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似乎是在彼此拼比一样,给出一段时间自由发挥,看谁能交出最好的作品来。可暗地里,似乎另有什么在逼迫大家,像是比武大会之前最后的练兵那种感觉,每个人心里似乎都压着什么东西,越来越紧张的样子,神经越绷越紧,日子越平淡越压抑。

原天城的天气也跟年轻人的心情一样,绷得紧紧的,闷热异常,半年多来一滴雨点都不曾掉过。令流风心安的是,老梅林说过,要下雨了,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暴雨……

梅林有两样拿手的本领,一是唬人的幻术,二是看天……

天上的东西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据说可以从星星的亮度看出债主离的远近,他说会下雨那就准没错,区别只是什么样的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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