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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云战纪》第二回合 意外中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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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东升,这一日是安平郡的大日子,至少在梁道看来是的,全郡的未及弱冠的少年都要前往郡衙接受牵机师的挑选。少年打点好自己便随同双亲一起来到了郡衙,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郡衙已经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府兵们在维持秩序,誊录官高声叫喊着户主的名字,让百姓按照顺序在规定的地儿站好。安平郡的郡衙实在是小,因而挑选异人的事儿就放在了郡衙前头放榜处的空地上举行。少年再次看到了梁道,一改昨日的装扮,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还穿上了极为昂贵的云锦,满脸的兴奋。

“傅琰!”

听到誊录官叫到自己,傅琰带着妻子和少年走到了誊录官面前,在核对之后站在原地等候。少年带着几分兴奋的心情在人群中找寻自己的玩伴,虽然他的玩伴很少,但是他们都来了:精瘦的根猴子一样的瘦条儿、人高马大的胖顺儿,还有清纯可人的小花........少年时不时就朝着玩伴儿挥手,对方予以同样的回应。除了伙伴,少年还看到了欺软怕硬的张冲和郡中一霸尹奇,看到他们少年就转过头去。

“各位乡亲,安静一下!”梁道扯着嗓子喊道,“感谢各位乡亲能够心怀家国,也感谢乡亲能给梁某面子,带着自己的骨肉前来参加这牵机师的挑选,这可是我们郡百年来第一次有牵机师主动光临,为此,梁某提议,大伙儿鼓个掌!”

人群中掌声稀稀拉拉,梁道虽然不满可依旧满脸堆笑,“感谢乡亲们的支持,接下来有请自国都千里迢迢而来的牵机师!”

大伙儿顺着梁道的手看到了两名身段笔挺的男子大步走上前来,两人均很年轻,发髻盘在头顶留下一个骨朵用铜环扣住,身上穿的是一袭黑袍,腰间缠绕着赤色的封腰,封腰上各有一枚空心玉佩,左右各有一字配成“牵机”;两袖从肩头而下到袖口处同长袍的袍尾处均绣有赤白相间的流云纹;一双高底官靴上绣有金色的蟠龙纹。两人往梁道身边一站,高低立显,在少年看来,梁道显得猥琐,而那两名牵机师则是英气逼人。

“回禀二位大人!”梁道点头哈腰,“安平郡共有五十户,其中有未及束发少年的人家共有三十一户,共计五十二人,全部都在这里了。”

为首的那名牵机师挥挥手,梁道识趣的退下,他上前一步扫视众人一眼后开口说道:“上国每年都会遴选异人加入牵机府进行调教,更多的时候是由官府负责呈送,而每到四年一届的七国战纪的时候,牵机府便会主动入民间挑选,这是牵机府第一次来安平郡,所有符合年纪的少年能悉数到场甚为难得,我在此感谢梁大人!”牵机师朝梁道欠了欠身,“我同样也感谢各位对上国的支持!”同样欠身之后继而回归正题:“今日我们两位负责对所有的少年进行考评,考评的规矩如下:第一关为身量关,我们针对每一个年纪的少年都设计了相对应的评测要求,符合的方能进入第二关,第二关是学识关,这一关我会亲自考量,能答得上来的才能入选!”

听到此,原本有些担心的傅琰放下心来,他看了看儿子,身量关一定是没问题,但是他是过不了学识关的,毕竟连一篇完整的文章想要背下来都要比同龄人多花一倍的时间。

“接下来就按照誊录的名录,喊道名字的就上来!”

梁道特意安排了四名府兵帮忙测量身段,这一项涵盖了身高、胸宽、手臂宽和力量,其中力量便是要求每一位少年使出最大的劲儿握其中一名牵机师的手。仅此这一项,就淘汰了超过半数的少年,剩下的不过十五人而已,少年就在其中。

“请这十五位少年上前来!”为首的牵机师朗声道,“接下来我考量你们学识。第一题,我上国正北方的山脊叫做什么?”

此题一出着实让在场众人包括梁道在内惊愕,这不是常规的学识啊!少年们也是面面相觑,若是要他们背诵经史子集,不少人都能朗朗上口,可是要问到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可就都懵了,其中有一人例外。

“聚窟山!凤麟上国之界山,山的背面无人知道有些什么。”傅琰意外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少年则是挺胸抬头直面牵机师,他没想到自己读圣贤书不行看杂书却是一个好手的品性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好!那么我再问你,上国西南有两国,分别叫什么?”

“同上国有交界的是南诏,其更南边则是曲瀛。”

“上国之中有两条大水交错分割国土,分别又是什么?”

“从北至南的名叫延水,从东至西的则是阴葱水,因其发源自阴葱岭而得名。”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愿意跟我回牵机府?”

“愿意!”

少年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直到两个字出口,方才意识到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一时间错愕不已,慌忙回头看双亲,只见他们脸上都挂着意外、担忧。

“太好了!”梁道第一个跳将起来,满脸通红,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可依旧不放心的问道:“二位大人可是看中了?”

“没错!他正是我们牵机府想要的人!”为首的牵机师肯定的答道。

“不,大人!”傅琰出列制止,“我儿一时懵懂,他学识不够,到了这个岁数依旧同始龀一同就学,方才几个问题只是意外!还请大人再考问一些......一些圣贤先哲的问题!”

“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牵机师办事么?”为首的牵机师面露不悦。

“傅琰!你儿能被选中这是上辈子积福得来的,我们郡可是百年来从未有人被牵机师主动选中,你还快快谢恩,你们家从此刻开始便能免除一些赋税了!”梁道急红了眼,生怕这桩美差毁在自己手里,毕竟按照上国国律:若是被牵机府选中,但是不愿成为异人的国人均可直言拒绝并回到原籍,从此之后不准再参选。

“国家有明律,牵机府办事遵照律法,若是你不愿儿子加入异人自然可以拒绝,不必找借口!”为首的牵机师道,接着话锋一转,“那也得问问本人的意见!”

少年看见牵机师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他再看看父亲母亲不舍的目光,少年咬咬牙豁然转身下跪在双亲面前,这一刻傅琰意识到事态严重了。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可从未能升一级,到如今依旧同小儿一同就学,连累爹娘每年耗费本就不宽裕的钱粮,孩儿方才决意加入异人,至少能为家中减轻负担,这是孩儿的一份孝心,还望爹娘成全!”少年说完便连连磕头,听着脑袋同青石板撞击出的声响,这哪里是磕在地上,根本是磕在了父母亲的心坎上!

女子已经泣不成声,傅琰蹲下扶起少年,声泪俱下道:“为父曾经设想过多少种你成长的方式,可是从没想过你会踏上这条路,为父没有体会过作为异人的感受,可也知道你若执意前往,往后的艰辛绝非寻常可比,我们俩只想最后再问你一句,真的想好了么?”

少年泪流满面,迟疑一阵子,脑海中飞速翻过自己这十三年来在安平郡生活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一家人温馨的画面,往常阖家有多温馨此刻就有多残忍,可最终,少年还是点了点头。

傅琰看见儿子这般坚定,便只好作罢,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鼓励道:“既然你选择了自己的路,那么不论前路多难,你都要走下去,绝对不可以半途而废,知道么?”

少年用尽力气点头。

“那好,你回复大人吧!”

傅琰推开了儿子,少年起身擦干脸上的泪痕,正视牵机师的面容道:“我已经下定决心,愿意随同大人前往牵机府!”

“好!告诉我,告诉所有人你的名字!”

“我叫傅时归,傅琰和容时的儿子!”

能够在安平郡内挑选出一名异人,梁道喜形于色,好酒好菜招待了牵机师两天,原先想要再多留两人几日,可牵机师硬是拒绝了梁道的安排,执意在第三日前往博陵道的另外三个郡,并同梁道约定十日之后将傅时归送至博陵道府衙。梁道生怕再生枝节,便私下决定七日之后便送人上路。

当送走梁道之后,傅琰一家知道三人在一起的日子只剩最后七天了,日后想要合家团聚也是难了。七日之中,傅时归没有再去私塾就学,白日陪着双亲下田垄农作,晚间一家人在一起畅谈。自从傅时归被选中异人之后,郡中的相亲自发的三五成群的来道喜、来看望,使得原本寂静的山间茅屋变得热闹非凡,甚至在人多的几日,一家人只能放弃去农作,全部留在家中接待一波又一波的相亲。短短几日,家中的礼物便堆积了满满一件屋子,其中有朝廷的赏赐也有相亲的赠送,傅时归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礼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记得夫子曾经这么形容这一变化,傅时归想想自己家的这个情况也是如此吧。一想到,自己还没出发就为家里挣得了如此多的礼物,傅时归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归儿!”傅琰叫住了一直盯着礼物看的儿子道:“日后也许你会得到更多的功名利禄,那些远不是眼前这些许的赏赐可比的。为父告诫你一句,不论何种名利,都不过是云烟,挥挥手就会散了,你做事一定不可逾越道德纲常、国家法度,做决定之前先问问自己的心!”傅琰手指戳在了儿子的心口,傅时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幸福快乐的时光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是人生中最短暂的时光,七天匆匆而过,远行之日终究是到来了。梁道派人将傅琰一家接到了郡中,并亲自送队伍来到了郡口。

傅时归背对着马车再次向双亲下跪叩头,傅琰扶起儿子宽慰道:“家中已经免除了所有赋税,日后就不必再为家事累心了。我们不能再陪伴在你身边,一切都要靠自己,做事一定要再三斟酌,不要太记挂家里。”

容时将一个包裹递上,“里面是一些衣服还有娘亲手做的饭食,自己在外定要按时吃饭,不要饿着肚子。平时有空了,就多给家中写信,娘这一生最远就去过博陵道,没见过世面,遇到开心事儿、烦心事都和娘说说.......”容时眼圈一红,掩面而泣。

傅时归保住母亲安慰道:“娘的嘱托,儿一定铭记!娘放心,孩儿会多多写信的,得空了定会回来看望爹娘的!”

“好,好........归儿,娘亲不指望你功成名就,只盼你此生不虚度,能开眼界、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平平安安,不为这世上俗事所累。”

“孩儿记住了!”

“归儿,这个铜手镯你带着。”傅琰将一个有些铜绿的手镯套在了儿子的右手腕上,“这是傅家唯一留下来的物件儿,是老祖宗经过一代一代传来的,背面有一段卡扣,可以调节大小,你看好了。本想等你成人之日送你的,你带着它,就像爹娘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样。”

“谢谢爹!谢谢娘!”

梁道看看时辰不早了,也看腻了这临别的戏码,便出言道:“父子、母子情深真真是令人动容,可惜时日不早了,这前去博陵道的路途也不近,千言万语终须一别。时归啊,将父母亲的话谨记在心!差不多就上路吧。”

梁道朝同行的府兵使使眼色,一人策动马匹,一人上前扶住傅时归,依依不舍的挥别双亲,傅时归踏上了马车,马车辚辚而去,他知道双亲一定还站在原地,可他不敢探出头去回望,他怕一旦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不愿离开了。傅时归蜷缩在车厢中,用力咬着包裹,任凭泪水肆意流淌,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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