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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色入高楼》第一章 逢林莫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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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城酒家。

“也不知道温玉阁的暮雪如何了。你路子广,打听到什么没?”

“上哪打听去!温玉阁中一共仨人,除了一个小孩,就剩下那位爷和暮雪姑娘,我从哪打听?”

“那大夫是谁啊?从大夫那打听打听啊!”

“嘿!老兄弟,你这么关心暮雪姑娘,是何居心啊?”

“嗨!老哥又取笑我,暮雪姑娘天人之姿,我怎么敢想。不过是,我堂兄是胧月阁人……你说,倘若暮雪姑娘当真不治,那……”

“应当不会吧,杏林散人亲自出手……应当不会,应当不会。”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安慰自己,自言自语道,“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嘶——这日子,可不好过了……”

“说什么呢?”

“啊?哈哈,哎呀,喝酒喝酒!天塌了也有高个的顶着,咱爷儿们在这里瞎操心啥呢?啊对了,你刚才担心你堂兄是不是,那还不赶紧离开胧月阁?就这事,肯定没完!若是暮雪姑娘没了,胧月阁跟着没!暮雪姑娘若是无恙,那这盟主位也多半是温玉阁的,胧月阁依旧没好日子。要我说那莫怀策也是迷了心,居然敢在决武大会上玩阴的,下黑手?换我,我也不能忍啊!”

酒馆里的酒客但凡是江湖人,多半都在谈着前几日的未闻集。

除非忙着自己的事,无暇他顾,不然只要有了闲暇都会打听一下温玉阁的事。所以,坐在酒馆角落里的一行人,就在忙着自己的事。

这一行人各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背负斗笠,腰间挎着环首刀很是惹眼。

这酒馆今日大多都是江湖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行人是干什么的。

金鼎镖局的镖师。

“李爷,大概还有多久路程?”

坐在上位的大汉,一身青衣短打,特别精神,这人便是金鼎镖局总局的首席镖师李仲阳,手上一把快刀堪称一绝,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

李仲阳旁边那人叫杜三,几年前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混了个“独狼”的诨号。后来被金鼎镖局的林老镖头看中,收到镖局中做事。这多年里,做事胆大心细,很令人放心。

“出了城向北,再一日夜的行程也该到了。让兄弟们放心,前边就是玉湖派地界,会有人照应的。”

虽说这趟货物只有一个箱子,但是林老镖头极为看重,说是那位客人来头极大,不能有失。所以不但把李仲阳调了过来,配了三十多个能打的镖师,更是沿途之路提前打点,以免出现意外。

金鼎镖局能有今日的面貌,全凭林老爷子立身处世,才结下广络的人脉。若只凭一双拳脚,镖局是开不起来的。

玉湖派的掌门人与金鼎镖局的林镖头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听说金鼎镖局借道,玉湖派的左护法亲自带着一批人陪同护送。

镖队刚进入玉湖派的势力范围就发现玉湖派的赵海早已等候多时了。

赵海身形显得瘦弱,尤其在李仲阳身边显得格外羸弱,若是赵海不用功法,李仲阳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但就是这瘦弱的身板,力气却比李仲阳还大,一拳能把一头牛打趴下,可谓是天生神力了。而且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别看赵海个子小,若真动起手来,李仲阳带来的人还不够他一个人瞧的。

“李爷别来无恙啊!”玉湖派左护法赵海笑道。

李仲阳刚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让赵兄久等了,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啊。”李仲阳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放到赵海手中,“这些小钱,全当给诸位兄弟的酒钱。”

赵海也没推辞,将钱袋放到怀里,笑道:“你带着货物也不宜逗留,等这趟镖下来,咱再聊!”

“得嘞!”

李仲阳和赵海两拨人汇合之后,护镖队伍快有百人之多,如此规模一般的马贼是不会硬碰的。由于前些日子李仲阳求稳,在路上已经耽误了些功夫,所以为了赶时间,赵海领着李仲阳离了官道,转入林间小径。

这条路就在玉湖派的山脚下,就是猎户樵夫都不会走,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

此时正当正午,天上的太阳高高的,刚好在头顶上,根本没有树荫可避。整个护镖队伍都被这太阳晒的没精打采的。

由于道路狭窄,护镖队伍只能一字排开,首尾有些难以呼应,为了保险起见,李仲阳,让杜三找了几个轻功好的,顺着队伍来回探视。

逢林莫入。

这句话,李仲阳不但是挂在嘴边上,更是刻到了骨子里。每次进林子,他就觉得周围有东西跟着自己,心中不痛快,压抑的很。平时就算是不押镖,他也很少往林子里窜。

“李爷,想什么呢?”赵海见李仲阳有异,便出声问道。

李仲阳摇摇头,笑道:“老毛病,看见林子心里就发毛。”

“李爷在林子里吃过亏?”

李仲阳道:“我第一次押镖就在林子里差点栽了跟头,所以有点忌讳。”

“嘿嘿,没事,谁都有些怕的东西,有的人怕水,有的人怕高,像我,我就特别怕水,看见水就觉得胸闷。”

“哈哈,赵兄说的是。”李仲阳仰起头,看见不远处的树枝上杜三蹲在那,便随口道,“杜三,前面怎么样?”

李仲阳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声过去,把周围的鸟雀都惊得飞了起来。蛙声虫鸣也都止住了。

但,杜三却好像没听见。依旧在那一动不动的蹲着。

“杜三,干嘛呐!”李仲阳又叫了一声,见杜三依旧蹲在那不动弹,心中顿觉不妙,喝道:“护镖!”

跟着他来的三十几人立刻拔出刀来,迅速聚拢道货物边,把货物围城一个圈,警惕的看着四周。

赵海也觉不妙,双足猛地一跺,整个人拔地而起,直接窜到树枝的高度,也没多看,抓住杜三的领子就把他扯了下来。

李仲阳几步走了上去,都不用细看就知道,这人完了。

就在杜三的脖子上赫然扎着一柄飞镖。李仲阳的脸色十分不好,因为他可是知道杜三的本事的,能在无声无息中杀死杜三,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这样的本事莫说他做不到,就是身边的赵海,也是做不到的。

他瞥了一眼赵海,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在玉湖派地界上绝不会出事,谁想到,这路才走到一半就死人了,而且动手的位置就在玉湖派的山脚下,玉湖派的眼皮底下。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赵海冷哼一声,道“莫慌,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玉湖派地界撒野!”

他一个人当先离去,后面玉湖派的弟子紧随其后,整个护镖队伍一下少了一半人。

李仲阳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三十三人,又看了玉湖派留下的十多人,心中总是不舒服,转过身道:“所有人打起精神,保护货物,向后退!”

这令声刚下,两边林子齐齐抖动,只听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在整个林子里传动:“不愧是李师傅,居然想到后撤?可惜了,若是再往前走走,才更有意思呢。”

这声音刚一响起,护镖队伍都觉得眼冒金星,天昏地暗,难以站立。

李仲阳,猛地吸了一口气,一个巨大的声浪从他的喉中冲了出来,把方才林子里回荡的娇媚声音冲了个干净。

“呵呵呵,李师傅好内力呀!这浑厚的声音,让奴家有些把持不住了呢。”

这时一个沙哑沉闷的声音在林子里飘了出来:“快点做事,别玩你的媚功了,老子都快忍不住了。”

那个娇媚的声音道:“哟~把持不住了啊,等做完事,咱好好玩玩啊。”

“骚婆娘,你等着!”

这两个声音此起彼伏,又如回音一般久久不散,不但整个镖队的镖师们头昏眼花,气血翻涌,就连此间功夫最深的李仲阳也都难以平静。

这两个声音无孔不入,就像两把钝刀割着心上的肉一样。

李仲阳屏气凝神,苦苦支撑。

对面的人还没出现,整个队伍都快要守不住了。身后接二连三的逐渐又人摔倒,很快镖队就剩下不到一半人。

李仲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两种颜色交替显现。这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而是随着那两个声音的交替而改变。

只要这声音不停,再过半刻钟,恐怕所有人都要经脉爆破而死了。

“啊——唔!”

一声气息悠长,清朗洪亮的呵欠声,在林子里窜了出来。这个声音就如一阵清风,将整个林子里那淫靡之声扫了个干净。

镖队众人早已被方才的声音折磨的昏死过去,只有一个李仲阳还能保持清醒,他只隐约听到那人说:“唉,梦里有美人儿,有好酒,眼瞅着就要动手了……可惜啊。”

这声音同样是来自林子里,将整个林子都遮掩住了,但不同的是,这个声音很干净,很舒服,让人李仲阳的气血都平静了下来。

“什么人敢坏我好事?”那个娇媚的声音厉声道。

那个清朗的声音道:“坏你好事?我有说你们坏了我的美梦吗?”

那个沙哑的声音道:“此地之事与阁下无关,还请不要插手。”

“嘿,那我问个事儿。”清朗的声音缓缓道,“两位,是幽冥双鬼吧?”

“是又如何?”

“没事儿,我领个赏银。”

随后,整个林子都静了下来。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什么都没有,就剩下李仲阳自己那不规律的呼吸声。

李仲阳拄着刀,撑着身子,刚要站起来,就发现一个人影缓缓地走过来。

“哟,还能站起来啊?”

李仲阳费力地抬起头,向那个人影看去。但阳光太刺眼,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是看到他嘴角上的那抹笑。

很爽朗,很干净。

只是听他道:“你我有缘,送你句话,‘逢林莫入,逢水莫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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