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接过广陵太守的印信，银印青绶，正式上任。程普郡吏出身，随孙坚征战南北，如今坐上太守的位子，多亏了王朗不歧视武将。王朗真正的想法是，把孙坚旧部逐渐从孙策手下分离出来，程普和韩当同是幽州人，年纪又长，是孙家老人中的实力派，他正式投向王朗意味着孙策这头猛虎发难的几率大大下降。

程普的印信还是陈登从曹操那里领来的正版货，其实王朗手上还有袁术从马日磾手上夺来的符节可以辟命官吏，但这么做就和袁术一样成叛逆了，东汉的程序正义尤其重要。袁绍的谋士团只有在称帝这件事上才能达成共识，禅代也好，篡逆也罢，都没那么简单。

程普上位意味着陈登的下台，陈登和高顺不一样，冲着陈球陈太尉的面子，王朗也不能处置他。但放了他纯粹是给自己未来添麻烦，陈登作为一个能玩弄吕布、摧抗孙氏的高门子弟，留他在徐州太过危险了。不如让他去交州和士威彦（士燮）谈笑风生，顺便吃点生猛海鲜和热带水果，陈登喜欢生吃海味，估计是染了寄生虫病，被华佗治了一次也没根除，最终早早去世，到了交州估计会进一步缩短他的寿命。

王朗早在刚当上扬州牧时就想染指交州，但真正了解情况之后就打消了这念头，这地方太偏远了，既没办法从这里出兵，又刮不出油水来，做不了后方基地。反正士家（士燮他们家）只图自保，自己以后势力大了，羁縻即可，这地方也就能弄点荔枝尝尝。

陈登辞官的表已经写好，押宝曹操现在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但只要曹操拿下吕布，自己北渡淮河，犹可以在徐州有一方之地。然而吕蒙带着王朗写好的表陈登为合浦太守的奏章来到了软禁陈登的屋子，打破了陈登的幻想。王朗真够狠的，士燮虽然是一位宽厚长者，但交州太远了，合浦太守原是士燮的兄弟士壹兼领，王朗这是逼自己夺人之位。

吕蒙见陈登迟迟不发声，说道：“陈使君意下如何啊？”

陈登是绝不愿意离开徐州的，但王朗挟兵数万，势不可违。何况王朗手下的吕蒙手段诡异，曾经的吴郡太守盛宪不愿出仕扬州，却接受了中央的征召，结果乘船途中遇风浪而死；隐士高岱发表了一些不当言论，后来被人在山上被老虎咬得尸骨无存；盛宪旧部妫览、戴员都死于食物中毒。

陈登装做怯弱的样子，颤抖着说道：“陈登有疾，只求潜衣缩首，苟图衣食，断不敢受此重任。”

吕蒙嘴角上挑，诡异地笑着说道：“蒙久闻元龙与刘豫州有旧，陈王与骆国相身死，授不如以元龙为陈国相，减刘使君之劳。”

陈登不太明白吕蒙的意思，自己和刘备情投意合，要自己到刘备那儿做内应是完全不可能的。于是陈登继续装傻充楞地说道：“这也是吴侯的意思吗？”

吕蒙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道：“天子今已十九，吴侯有意使政归天子，河北袁大将军、刘荆州皆有此意，刘豫州既为宗室，许都又在豫州之中，当由他玉成此事，元龙可为吴侯送达此信。”

陈登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信件，曹操虽有雄才大略，但事业刚起步就要被联合绞杀，能挺过这一关吗？袁绍、刘表、王朗这三只老狐狸自己不动手，逼刘备去火中取栗，然而刘备绝不会拒绝这一掌控中枢的机会，天下人的向汉之心犹在，借天子之名征辟天下贤才为己用，这收益之大不可估量。

陈登霎时恢复了精神，对吕蒙说道：“吴侯北伐徐州牵制曹公，河内张杨东攻兖州，使刘豫州暗度陈仓阴取许都，实在是高明，朱文博（朱灵）为袁大将军之内应，必会倾力相助，南阳张绣与曹公有血仇，亦会出兵策应。”

吕蒙继续诱导道：“陈家世代忠烈，元龙有英奇之略，若立下如此大功，必可居于公卿之位，如曹孟德与荀文若之故事。”

陈登没敢马上回答，陈瑀虽是不够意思地献城逃跑，但临走之前还是写信告诉他，许都的水太深，最好别去趟这趟浑水，这是作为一个长者的人生经验。可按陈登自己的想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有风险，哪有收益呢？

“若曹公舍徐州回师，我等便都要成俘虏了。”陈登试探着王朗那边的真实想法。

吕蒙在陈登身侧附耳说道：“据我所知，公孙伯圭已中袁大将军之计，败亡有日，他一死，你说袁大将军下一个会对付谁呢？天子固然重要，但没有了兖州，空有天子能做什么呢？”

“吴侯这是看好曹孟德顶得住袁本初的河北强兵，不然我们都是在为袁氏做佣人。”陈登瞧出了风险所在。

吕蒙敛住笑容，说道：“吴侯说过：‘曹孟德，一将之智有余。’。”

陈登收书信入怀，打量着吕蒙说道：“世人都以为许子将（许劭）有识人之明，其实逊吴侯远矣。子明为保密曹，曹军校事深惮；诸葛孔明不及弱冠，与张子布并称王佐；太史子义剿平山越，威震江表；周公瑾进退自得，有良将之风；此四人，皆可列传于史册。”

吕蒙对陈登的恭维不以为意，自己早已深刻学习了王朗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不是一个毛头小伙了。他眼神真挚的看向陈登：“蒙一小吏，何足与二位太守及吴侯弟子并称，刘校尉（刘晔），有良平（张良、陈平）之谋，画策无不可行，可与三者并称。”

陈登从桌上拿起自己在读的《孙子兵法》递给吕蒙：“子明不必过谦，陈登论人从不虚美，若是凡俗庸人，不赞之一字。曹孟德揽韩白之奇策，攻无不克，刘玄德有王霸之略，百折不挠，与吴侯争天下者，此二人也，袁本初、刘景升之徒，不足为论。子明智略非常，再习有兵法，他日你我各为其主，于战场一决，岂不快哉？！”

吕蒙接过《孙子兵法》看了几眼，密密麻麻都是注解，比自己弄到的要高明得多。随之承许道：“若蒙有幸领兵，当亲自答谢元龙大恩。”

陈登笑着答道：“登一定会倾力以对。”

吕蒙搬起竹简，离开了陈登的居所回报王朗：“蒙观陈元龙有大志、雄才，吴侯放他入豫州资刘备，恐为后患。”

王朗长叹了一口气：“我说陈元龙活不了几年了，子明你信吗？”

吕蒙不再说话，他认为王朗颇有相人之术，不然怎么能提拔那么多没有名气的人才，只是自己恐怕不能完成和陈登的约定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