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道口的火终于熄灭了，几名士兵拖来魏越的尸体向于禁汇报军情：“报，于都尉，贼人已死。”

魏越的尸体不知是因为战斗过于激烈还是拖行过程中的磨损，已经根本看不出人样来，只能看到他上翘着的嘴角。卢三从于禁的剑下摔在地上，不顾剑在脸上拉出的巨大伤口，一步一步地向魏越的尸体爬去，咫尺距离已是生死相隔。卢三紧紧抱住魏越的尸体，脸上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更显得狰狞。

于禁没有喝止她，只平静地向士卒们问道：“我军死了几个人？”

一名清点过人数的士兵回答道：“他杀了十一个。”

于禁的鼻翼动了动，说道：“魏越不愧是吕布的亲卫，果然是猛将，你们先去把那些尸体就地埋了。”

于禁转头看向卢三，轻声说道：“听口音，你也是并州人。”

卢三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于禁的话，只抱着魏越无声的哭泣。过了两刻，卢三的眼泪才止住。于禁又轻声问了一遍，卢三终于回答了：“他是我夫君。”

“就为了你，他才给你们做事。”于禁收起剑来，试探道。

卢三用手抹掉脸上的液体，哀伤地说道：“他是为了女儿。”

于禁没有时间了解他们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以及孤女寡母在乱世生存所遇到的肮脏事，只问道：“卢洪要抓吕布之女做什么，你知道吗？”

卢三回答道：“放她走是郭祭酒的意思，卢二想抓她要挟吕布，以此立功。”

于禁冷笑着说道：“吕布不会在乎她的生死，曹公也不会做这等下作之事。对了，你明白军法吧，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女儿。”

卢三被勒死在魏越的尸体前，于禁给她留了个全尸，又命人把她和魏越葬在一处。接着叫来另一位校事：“回去告诉卢洪，把卢三的女儿送到我府上。”于禁最终决定退兵，虽然没有解决掉张辽的问题，但夺了反复无常的昌霸之权，避免他与王朗的扬州军南北联合，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曹军多言于禁刻薄寡恩，但谨守军法，正是为了让士卒在战场上增加活命的机会。在于禁看来，乱世之中，让手下的小兵们保住性命才是最大的恩情。

张辽从马陵道逃出后转道朐县，沿着海岸线一路逃到了海西。海西长徐奕（字季才），东莞人，徐州东莞县，不是广东东莞。也是慕王朗大名前来投奔的士人，东汉的名气比王霸之气管用多了，当然王朗大量从这些人中择选官吏，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徐奕开始没敢放张辽等人入城，城中的兵力大多都被孙策带走，剩下的也就够维持治安的，盲目把张辽他们让进来，只怕把自己这六百石的官位和脑袋给让了。徐奕最终决定亲自带着粮草出城犒赏张辽他们，张辽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终于在海西饱餐了一番。天不早了，张辽命令手下交出武器给到徐奕，双方建立起了初步的互信，这两千人总算能进城睡个好觉了，吕玲绮抱着羊皮一个人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张辽领兵与吕玲绮奔赴淮阴。他们先到淮浦，淮浦县令吕范为他们照看马匹，又为他们召集船只，让他们乘船依淮水到淮阴。折腾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到达淮阴。王朗亲自出城迎接张辽，中郎将的官位都准备好了。至于吕玲绮，王朗不敢有兴趣，要真是光荣设定下的近九十武力，上床都得被修理一番，不过东汉没有床。

但一见面，王朗的眼神就黏在吕玲绮的腿上了，这腿，有点长啊，一定是吕布的遗传基因好。为了维护高大的形象，王朗很快就抬起头：“文远一路辛苦，左将军可安好？”

吕玲绮抢答道：“父亲困守下邳，一时无恙，只盼吴侯速施援手。”

王朗从容回答道：“孙伯符入曲阳，周公瑾围下相，待二军合兵，我便亲往，届时，与左将军内外相合，必可大破曹军，救徐州军民于水火之间。”

吕玲绮却没有被王朗的套话迷惑，正色言道：“昔项羽杀宋义，破釜沉舟，率孤军救赵于巨鹿，九战之后，破王离，降章邯，遂号令天下，高皇帝入关中而不敢居功。今吴侯兵多于操，粮道无虞，大军逡巡于淮水而不敢进，世人皆以为吴侯畏操。”

王朗被吕玲绮吓了一跳，按理说她不应该是一个脑子长肌肉的暴力美女，没想到被她用《太史公书》教育了，作为杨门弟子简直是一种耻辱，杨家祖上杨敞是司马迁女婿，他儿子杨恽进献《史记》且是受过外祖父亲自教导的大佬。

王朗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娘此言差矣，操实如项藉，徒欲以武力横行，然其北忌袁大将军统御四州，南惮刘荆州与我，不得伸展其志。自建安以来，曹操攻伐四方而无人能制，非唯其善用兵，以天子诏令而自重也。人心向汉，操挟持天子，假天子之威，驱役天下。故欲胜曹操者，必以义先，我非畏操，待义至而已。”

吕玲绮对王朗托名大义的解释十分不满，与王朗争论道：“父亲诛董卓于长安，有功于天下，卓党李傕、郭汜挟兵威犹可破城杀王司徒，义之何在？曹操之据兖州，张孟卓（张邈）实有功，以曹操暴虐，付州事于父亲，操借袁绍之势，重夺兖州，灭张孟卓亲族，义之何在？吴侯平定扬州六郡，以孙、朱、贺、董、太史等为爪牙，我不知其——义之何在？”

张辽勃然变色，自己马上就要改换门庭了，谁想到吕玲绮会来这么一出，平时也没人注意过她这么能说。黄忠望向王朗，只要他给自己一个眼神，马上把她当曹军细作，一刀砍了，一劳永逸，反正能证明她身份的人也不多。

王朗真想学习诸葛村夫，扒一下吕布的底，你爹一个唯利是图的三姓家奴，还可以当做素材骂我无义。但作为一个长者，大汉最著名的高士，王朗只能好好地和她解释一下：“刘豫州已奉诏入许，待讨贼诏令一下，便足可义胜曹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