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为什么你睡觉不翻身？

——如果有急事，人家要你帮忙，进门来却先看见你的背影，好伤心呐。至于你么……哎呀……为什么不管我睁眼闭眼，你总在我面前晃呢……好噩的梦啊……

——爹，把灯给我罢。

——喏，就在那儿，自己拿。

——爹！我要的是灯！不是凳！我已经行过成人礼啦，我要我的灯！

——哟！哟……耳朵聋掉……说实话，我没给你准备那东西。

——你干脆说我不是你儿子好了。

——好罢，你不是我儿子。

——啊哟！爹！

——欸？不相信？北门神明啊，快下来给我作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罢，爹，我要从南门出去，再也不回来。北门神明啊，有本事就下来捉我罢！

——哎呀，好噩的梦！不肖子……不过我真的没给你准备什么灯。

——爹啊，我的爹啊，说这种骗不过人的话，你不觉得难过么？

——是呐，说实话的感觉真不好受。我确实没给你准备什么灯，灯是你娘准备的。

——啊！快给我！快给我！快给我！

——那不成！那灯好稀罕，是个宝贝，我看上了。我要自个儿留着。

——爹，你……你……哼！你就自个儿留着罢！不就是一盏灯嘛？什么了不得的好宝贝？我就不信它还会走路会说话，是个活的不成？我才不稀罕！

——哎呀，不肖子说对了，那灯虽不走路不说话，却真是个活的……欸？不肖子，怎么？又稀罕起来了？

——是呐，稀罕……实在好稀罕呐！你让我看一眼总成罢？

——看不到，那灯在我琅琊北门神明的手心儿里呢。

——啊？那你拿出来给我看嘛！

——嗯，不能拿。那灯是活的，一离开神明的掌心就会哭，一哭就死……绝不能拿！

——啊……啊……看也看不到么？

——急什么呀不肖子？等你当了琅琊领主，自个儿上去看罢！

未倾松从那人的眼前把小小的、白色的灯盏拿了起来。灯盏不过是灯盏，安静地留在他的手里，不走路，不说话，半丝动静也没有。

活的灯么？他想，爹，你真会骗人，灯怎么可能是活的？

不过你没骗我，他又想，是啊，这灯真的会哭。

他怅然地笑了一下，轻轻地把灯放回了那人的心口前，放在那人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那人侧身枕臂安卧，神色宁静安详，和印象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乱开玩笑的戏谑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