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变暗，方涛跑的越发快了，阳光追在他们身后两三丈的距离，那些照射不到的地方，枝头草叶上凝结出一层霜花，马上又变得晶莹透明起来，而那些更远的丛林，成了寒天雪窑，一株株刚才还在风里摇曳的大树，霎时静止不动，树皮上结出厚冰，成片蔓延着连接在一起，像堆银砌玉的雕塑。有野兽的吼叫，不知从哪，此起彼伏的响起，

李冉虽然察觉到身后的变化，但只是紧张的注视前方，生怕方涛撞在那些尖石粗木上，可身下少年似乎认得每一块地方，迅速飞驰在密林里，跟随的方妞，这时早已跑到他们前面去了。

忽地眼前一花，绕过一道山梁，被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崖挡住，方涛刹住脚，指着绝壁说道。

“马上到家了”，李冉抬头望去，这崖面光如铜铁，中间有个四方的石门，门上覆盖奇怪植物，旺盛地长满周围，其中几根粗大藤蔓，垂在空中飘动，如果不是刚才方涛指引，他会以为那里只是一片杂草。

“狗尾迎我”这声震得李冉两耳嗡嗡作响，险些松手掉下背来。低头发现，原来是方涛弓着身子，两手圈在嘴边对着悬崖上的石门大叫，回声阵阵不绝。还没等声音消失，那几条粗藤中的一根，竟飞至身前，卷起他俩，拉回石门的前方，李冉悬在半空，向上看云彩缭绕，向下看深不见底，心底慌得突突乱跳。

方涛从容不迫地把手放在画有两只巨獒在门上，见其中一只竟活过来，低头舔|他的手指，十分亲昵的样子，随后门就往里打开，藤蔓把他们送进石屋，松开复回原位。崖门关上时，阳光漫过石门，寒流紧跟而来，迅速冻结住崖壁。

进入这门里，空间豁然变大，洞顶高有四五丈，宽阔有十来丈长短，洞壁左右各有几个圆门，正中心烧着篝火，火苗窜起比人还高，照得四壁通明，两边架子上横担着，一扇门板大小的兽肉，正烤的流油，香气四溢开去，填满山洞。这味道刚钻入李冉鼻子，胃里就咕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他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身体内那些恶心的黏液早已排除干净，机能的正常让他的各种欲望也开始恢复。

这会闻到肉香，饥饿感席卷而来，犹如洪水决提，汹涌猛烈，真恨不得扑到哪块肉上大嚼大咽。

“小涛，小妞，今天收获如何”从圆门内边说，边走出一位老妇，李冉借着火光，看向走来的妇人，她脸上褶子细密，却不很深，难以猜出年龄。

黑白参杂的头发，鬓角梳的很高，插一根乌木长簪，脑后也对称地梳着平板簪子，穿皂白直裾深衣，脚上是两只高齿履。

“你是谁？”面容祥和的老妇，突然发现多了一人，惊异的问道。

“哦，他是我们在野草湖碰到的，看着像是迷路了，如果让他一人在外面，现在非冻死不可，就带了回来”方涛走到火边，给老人解释道。

“你叫什么啊，家又是住在哪里”问完话，老人示意李冉坐在一块骨头制成的凳子上，

“我那个，嗯，叫李峰，”他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撒了谎，总觉得实话会招来祸端。

“李姓的门人，我年幼时倒是听说过，但从没见过，像你这种裆中套箭囊的华服与传闻中李姓装扮不怎么一样啊！”李冉听到这话，耳朵根不禁发烧起来。

“奶奶！家里还有皮子没有？寻一块给他，我们见到他的时候，这后生连箭套都没有，只剩下一根箭咧”方涛说罢，发出呵呵的笑声。

“傻小子，从你八岁开始打猎，还不知道咱这老林子的章法，只有獂熊，莽鹿，两个生灵可以留住皮肉，其余那些凶禽猛兽，野兔山鸡，虽然多，打着也是无用，不是变灰，就是成土。两年前你魏叔，把皮子都收走，换了紫灵膏治我的病，好不容易前几天打着一只莽鹿，皮给你妹子做了褥垫，得了这些肉，全烤在这里，哪还去找兽皮啊！”

“奶奶，那张大鹿皮，一人也用不完，割下块就是了，我这就去”方妞脆生生的说道，转身跑去一侧的圆门

“我这妞子啊，真是好孩子”老太太自言自语的说完，又开口问李冉。

“你门里的人，没跟你一起来啊？你爹妈不着急寻你！”

“哦，我这个，那个，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这次跟父亲出来打猎，没想到父亲被野兽杀死，我逃到那湖边，就遇上了他们兄妹俩”李冉脑子里快速的编着谎话，可说出来却磕磕绊绊。

老太太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了半天，就不再往下问了。

李冉见老妇把目光移开，嘴里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知道她并不相信，但也无奈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奶，妞子，还有你，吃饭了”方涛说完竟从皮裙下掏出很多野果来。

李冉听到说这个吃字，立马两眼就冒光发亮，直吞口水，肠胃里像是要伸出几只手来。可他看着在架子上硕大的肉堆，又不知如何下口，还是方涛用骨刀，切下一块用荷叶包了，放在他面前，李冉急不可耐伸手去抓，又烫的立即缩回。只好趴下用嘴去啃那块比自己头还大的肉，吃的前后翻滚，跟猪供槽差不多，身后少女看见一声轻笑，

“给你，吃完了披上，你也不怕把鼻子堵上啊”方妞说着，递给他一张兽皮，见皮子中间掏了个洞，原来不是让他围着，而是套在脖子上当个披风用，李冉心中温暖，想说声谢谢，可全被嘴里的肉堵住了，方妞也不管他呜呜说些什么，伸手从哥哥的箭袋里，拿出一直竹箭，插在肉上，举到他面前，

李冉这下得心用手，不怕它在乱滚这调弄自己，张开口撕咬吞咽，直吃的是目呲欲裂，头发竖起，还没等喉咙里的肉下去，牙齿就不管不顾的往前开垦，这偌大山洞中，咀嚼与吞咽声，铿锵有力。

当他终于收服手中的肉块，肠胃里滋润了起来，但并不觉得饱，想再来一块，却发现架子上，小山一般的兽肉，就剩下几根熏黑的骨头，似乎上面从没有过什么负担，

他看看老太太端坐在那里，跟他埋头苦干前，没什么分别。身边的方涛，两手支着脑袋，对着火犯迷糊。只有方妞手上还有少许的肉，不经心地吃着。见到他往这里看，少女起身走来。

“给你水，饱了吗？今天这肉少些，等下次打着獂熊，就能吃好久呢！”方妞说着递过个竹筒，

“呃，圪，”李冉本来想,非常体面的笑笑点头，说些感谢的话，不防备打了个饱嗝，弄得他不得不咧嘴耸鼻。

“呵呵，你把这点也吃了吧，我吃不下了”方妞笑着，把水和肉，塞到他手中，

“别，别，别”李冉赶紧伸出手，想还给方妞。

“我吃果子，每天都要吃的，那肉,男孩吃了长力气，你吃吧”说着方妞抓起地上的果子，咬在嘴里。

“唉呀，那我就吃了”李冉对看着他的方妞说道，然后尽量优雅的，撕了块肉吞了下去，又喝口水，往下咽的时候想起，都没郑重的说声谢谢，刚开口想说，喝下的水跑错了地方，呛得他从嗓子眼里往外咳嗽，一块没碎烂的肉块，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却不飞出去，蹲在在鼻孔的前方，而另一只鼻孔不争气的甩出鼻涕，拖得老长。

方妞“扑哧一声”捂住肚子，把嘴里的水果，抛洒成碎屑，飘落了他一脸。

“谢谢，你们帮我”李冉一动不动，坚定的说完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