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可比我们有主见多了，您肯定也管的很辛苦吧？”
“其实也还行，现在的孩子接触的信息更多，很有想法，但中学生其实都差不太多，说到底还是那些事，都是老生常谈。”
“也是哈，小孩子嘛，都是爱玩！”
“就是可能他们接触的具体信息和你们不太一样，本质上不差什么，但也得跟着学习新知识，与时俱进。”
“嗯！共同成长嘛！”
旁边，班主任杨老师和一位青年闲聊天，话题都很老派，作为过来人回忆年少时的各种荒唐事、回忆这些年在外闯荡的坎坷经历，感慨韶华易逝，时光匆匆。
他是杨老师刚工作时带的第一批学生，一位毕业多年的老学长，这两位多年不见，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张雪晨有点羡慕他们，成年人举手投足间的成熟稳重、潇洒自如，对这位刚过十六岁青少年很有吸引力……班主任太熟悉了先不提，这位学长可不是个简单货色：
高中毕业十来年，奔三的年纪，相貌并不出众但也算得上端正排场，衣服并非奢侈名牌但合身整洁，一流政法院校毕业的法学博士，含蓄谦逊而又自信从容的学者气质，又透着几分市井人的精明，端是位平淡而不平凡的社会人！
只是故意留蓄的胡子看起来几分老气，显得有些慵懒随性……虽然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个沙雕“绅士”，但初遇的第一印象还是让张雪晨对这位前辈学长心生敬畏。
和他们的悠闲不同，张雪晨和几个同学“工作”忙碌，快累晕了。
马上元旦节，新的一年要来了，学校安排各班自行开班会，总结今年的学习生活，畅想规划明年。大家都是高二学生，年纪不小了，这种事没必要班主任躬亲，杨老师很放心地让同学们自己准备，让班长带领大家开班会。
身为班干部一员，张雪晨免不了被拽来当苦力，参与班会的准备。
几个同学一起霸占杨老师的办公桌，用学校给老师配置的台式电脑制作演示文稿ppt，实际操作的是张雪晨，被身后提供创意的同学吼得头疼：“你这个图片放大的同时再缩小一点”、“标题字体五彩斑斓的纯黑”之类的鬼才建议，堪称创意逼死设计的实例，旁边围观的杨老师和学长都被他们逗笑了。
最难受的是他感冒还没好，甚至更严重了。
难受了半个多月，药店诊所都没治好，大医院跑了一趟也就那样，午饭后吃了最后一包药，半个小时不到的午休根本不够用，消化了一下午药效逐渐挥发，呼吸不畅胸口沉闷，瞌睡得要昏过去；他的眼神呆滞反应迟钝，心里默念“就剩两页做完我就请假回家休息去”……晚上的班会是没心情参与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再去拿点药，回家好好睡一觉，可千万别耽误明天的排练啊！
元旦节正好赶上周年校庆，很多毕业的校友都会回来，学校组织文艺晚会，他们舞蹈社团要表演节目来着，也是个麻烦事儿。
头疼。
ppt终于制作完成，杨老师验收通过，张雪晨总算松了口气。
讲明自己的身体状况，杨老师痛快地给他批假条，送上班主任的关怀，嘱咐他回家好好休息。正巧学长也该走了，和杨老师道别，主动负责把张雪晨送到最近的医院：“走吧小妹妹我送你”——并肩走出电梯，离开教师办公楼，他们漫步在空旷的校园，随意交谈着。
“不是小妹妹，我是男的。”
“男的？”学长震惊，他的神色很精彩，难以置信又很兴奋的样子，观察老半天，直到张雪晨掀开裙……哦不，掀开外套让他看自己平坦的胸口，他才恍然大悟地点头，“哦抱歉，看走眼了。”
张雪晨捂嘴轻咳，摇头摆手表示大丈夫萌大奶。
“怎么不舒服？扛得住不？要不我背你？”轻拍张雪晨的肩膀，学长轻笑着询问。
“不用不用，还行！”张雪晨勉强笑道。
知道这是他的关心，也能听出他的揶揄……身为男生，张雪晨的体格比较娇小，中等体型的学长在他面前都算大个，背着他一点都不费劲！
再加上张雪晨长得好看，也难怪学长会认错性别了——没事，个子不是问题，我长得帅——张雪晨这么安慰自己，他的天赋都点在长相上，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看你小子瘦的，得多吃饭啊！以前我和你一样瘦，整天回家老妈就嘟囔我，说我又不好好吃饭，你看我现在，圆润啦！”学长蛮正经的，语重心长的样子，真像个老前辈……要是他不一脸愉快地拍自己的小肚子就好了，“衣服也多穿点，这天冷！别卖俏！身体要紧，你这感冒还是小事，以后冻坏了留病根有你好受的！”
“唉！”
（还说我呢，你也穿的不厚啊。）
学长训话张雪晨不敢顶嘴，只能点头赔笑，说来不能全怪他，冬天不怎么出门，屋里暖气开得穿短袖都没问题，屋内外温差这么大，很容易感冒。冷风迎面吹过，冻得人一缩脖子浑身发抖，离校门停车的地方还有点距离，学长贴心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张雪晨身上，不容拒绝道：
“给先穿着，看把你冻的！”
“唉，谢谢！”
也不是怕冷，感冒严重，头疼胸闷，他难受得有点走不动道了。
“你们现在年轻没感觉，过几年就知道啦！人的身体是真的脆弱，一点小病就要人命，现在你们越浪以后越多好果子吃！我一个朋友就是，高中天天网吧通宵，大冬天的一件卫衣就到处浪……就这！没两年就枸杞保温杯养生，动不动就低血糖晕倒，你可别学他！”
走到车边，学长客气地帮张雪晨打开车门，轻拍肩膀送他上车，这一拍不得了，张雪晨原本就站不稳，这下脑袋一晕，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唉！怎么说倒你也倒啊！”
昏睡之前听到学长没心没肺的吐槽，真是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十分不安稳的昏睡，混乱的梦中，张雪晨仿佛又听到了父母的争吵，从他记事儿吵了十来年，这对夫妻还真是有精神啊；他仿佛听到了舅舅的呼唤，爸妈都不在意他，舅舅是最疼爱他的亲人了；他仿佛看到了师父和姥爷对坐下棋，而他安静地坐在旁边围观，如果能和他们相遇，应该只有在梦里吧？
……
神色悠哉，品尝医院的午餐，张雪晨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
医院的伙食比他想象的美味多了，丰盛营养口感上佳，可谓色香味俱全；舒服地躺坐在病床上，冬天罕见的明媚阳光散落屋内，宁静祥和的氛围宛若天堂。
怕张雪晨一个人闲着无聊，医院院长叔叔专门派漂亮的护士姐姐照顾他。张雪晨身份特殊，院长如此周详地招待并不过分，但护士姐姐的“热情”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额别想歪，并不是啥啥病栋护士play，他的长相本就是女性宠爱的类型，从小到大没少被女性长辈当洋娃娃摆弄，现在落入这位潮流二次元的护士姐姐手中，被她玩弄实属正常！
这两天被强迫住院观察，张雪晨不幸沦为护士姐姐的……玩具？还不止一位，除了专职照顾他的护士姐姐，医院的各位姐姐阿姨只要没事就往这儿跑，把这儿当休息室了，搞得他一点清闲时间都木得。
多亏张雪晨性格坚毅顽强，强行拒绝了护士姐姐的喂食play，又不是躺着不能动，让别人喂饭也太难为情啦！
女人真麻烦！
但还要保持绅士微笑，好气！
院长叔叔也是的，不就是抗生素过敏吗，睡一觉得了，非让住院观察两天，高中时间那么紧哪有空住院啊，正事都被耽误了，x！
错过昨天的舞蹈社团会议，领舞的职位算是泡汤了，比赛竞争择优录取，没能及时赶到的张雪晨直接被淘汰出局。
领舞是别想了，被团长老哥训斥一番，乖乖养好身体不能瞎胡闹，放大家一下午鸽子还得女装谢罪……（不会是他为了看我女装故意下毒让我住院吧？嗯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不就是拒绝他的告白吗，竟然下毒谋害我！渣男！）
此时团长老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团长老哥心想“嘿嘿肯定是我的雪儿在想我”，“逐渐变态”的笑容让和他一块吃午饭的同学胆战心惊！
……
午餐享用完毕，张雪晨客气地把护士姐姐请出病房，准备享受午休。这是他白天难得的清闲，不想再被别人打扰，可他还没躺下，又有人推开了房门。
是学长前辈，面带微笑，友好地打招呼，他在张雪晨身旁坐下。
“学长好！”张雪晨也尊敬地向他回礼。
多亏他把休克昏迷的张雪晨送到医院，救命恩人啊！
“客气客气！来躺好，别累着了，身体行不？好点了吗？”学长轻笑问道。
跟着他进屋的年轻医生拉上窗帘，站在屋子角落围观。窗帘遮挡阳光，屋内从阳光灿烂的正午瞬间变成临近傍晚的幽暗，和那个医生的气质完美契合。
藏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医生的瞳孔里散发着冷漠的寒光！
好吓人，这是鬼吧？
这位医生的阴沉气质让张雪晨浑身发冷，忍不住微微颤抖，察觉到他的异样，学长轻拍他的肩膀微笑道：
“哦别管他，他是我朋友，在这儿工作。”
“没，没事。”张雪晨摇摇头，赶紧移开眼神，避免和医生对视……相比之下还是学长呆傻的笑容亲近些。
“他一直这样，经常解刨尸体，阴气太重，别管他！”
“哦！”
多亏医生的衬托，张雪晨竟然觉得学长是个可爱的温情暖男。
黑色的修身西装马夹，发型干净利落，胡子刮掉直接年轻十岁，哪像个奔三的人啊二十出头还差不多！普通的黑胶框眼镜换成了商务的无框，人模狗样的真像个社会精英……如果说上次见到的是个低调随性的奔三大叔，这次的他完美展现了何为年轻学者的风采。
西装是男人的战袍！古人诚不欺我也！
“身体还好吧？来让我把把脉！”
说着就抓住了张雪晨的手腕，后者惊呆了，话都说不出来！
他会把脉？
“嗯！啧啧，有喜了！是个女娃子！”学长一本正经道。
张雪晨真想把背靠的枕头砸他脑袋上。
“好啦好啦，不和你闹了，找你有正事。”学长还是轻笑，笑容越看越欠揍……但还是比阴沉的医生小哥亲切太多。
面对年龄大很多的前辈学长，张雪晨本该保持尊敬，但学长不太正经的表现让他忍不住搞怪回敬，送给学长一个“正事？就你？”的眼神，搞得学长差点尬住。他挠挠头发，轻咳两声坐端正了，重新端起学长的架子，假装刚才无事发生过。
“医生和你说了吧，你是抗生素过敏，最近你感冒，吃药过敏了。”学长笑容变了，不再是呆萌和善的傻笑，而是学霸们秀智商时才有的自信，“你刚昏倒我送你去医院，路上就发现你是药物过敏，我有点儿急救经验，这个很容易看出来。”
“但这次过敏好像很奇怪，你是重感冒低烧，先不说感冒药很难过敏，就算是有些比较猛的抗生素，开药方的医生也不会轻易让你过敏，要不出了事他也得遭殃。”
嗯？好像……
张雪晨算不上很聪明，甚至有些呆萌迟钝，但他的第六感还是很给力的，听到这儿他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妙！
“我还去查了你的病历，那个抗生素你没有过敏史，而且，按时间算，你那应该是最后一包药吧？前几包药没问题，最后一包过敏了，这事儿可不常见……很抱歉啊按理说病历是你的隐私，我不该去查，啧！”看到张雪晨并不在意，学长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些理由还不够，过敏这东西巧合太多，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过敏。不过也正巧，我刚办完一个案子，投毒杀人，让你赶上了！”
张雪晨猛地坐直了，神色惊讶；学长微笑着，轻拍他的小脑袋，让他冷静下来。
“为了办案子，我跟后面这位兄弟学了很多东西，”学长随手指着后面的医生，医生平静的眼神算是默认，“其中就有利用抗生素过敏杀人，挺有意思的，很长见识！比如哔——和哔——，还有哔——（为了防止被熊孩子学去做消音处理），都很不容易被发现，除非很特殊的方法抽血化验，或者开棺验尸，之类的，而你又没死，啧啧……”
（喂！你这个好可惜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医生老哥也是，你们这么盼着我死吗？）
“这是你的化验报告，看看吧，”学长挥手示意，让医生递过来一份文件，“抱歉没和你商量，你当时昏迷来不及了，人体新陈代谢，等你醒了就来不及了。”
看不懂。
张雪晨老老实实承认。
看不看得懂没关系，他搞清楚状况了。
还真不是开玩笑，竟然有人给他下毒！下意识就想到团长，不会真的是他暗下毒手吧？开什么玩笑他能有这本事？
理化生三科加一块不到六十分的学渣，下毒？元素周期表会背不？
“怎么样，有头绪不？谁会给你下毒？”从病床旁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纸巾擦拭水果刀，学长熟练地把果皮削成完整的长条，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张雪晨。
向他道谢，张雪晨摇摇头，低着头默默啃苹果。
“是吗？”
“嗯。”
一下接触的信息太多，张雪晨彻底蒙圈了。
他不是没有头绪，恰恰相反，是头绪太多了，他的小脑袋完全处理不过来，其中还牵扯到他的家庭私事，不知道该不该讲给学长听。
“我可以帮你报警，证据够立案了，投毒伤人，可不是小事儿。”
“嗯。”
（真的和“他”有关吗……嗯，一定是吧？不是第一次了……他有很多“敌人”，而我是他少有的弱点之一。）
“唉！”手指轻弹张雪晨的脑袋，把他从沉思中唤醒，学长轻笑问道，“想什么呢？”
“没……”
学长的轻叹打断他的话，无奈摇头，关爱傻子的眼神让张雪晨有点心慌。
“唉，你啊，你这，和你说了这么多，听不出什么问题？”
听，听出什么？
“不管结果怎么样，有人给你下毒，下毒啊兄弟，如果我是正常人，碰巧知道有人给你下毒，你说我会怎么办？和你在这儿闲聊天？我傻啊！”
啥？
张雪晨彻底蒙圈了，跟不上学长的思路，被整的晕晕的。
“按理说，我是碰巧知道知道这件事，肯定该通知警察啊，这事儿该交给他们，我凑什么热闹。”
嗯？对啊，你凑什么热闹？警察呢？这两天也没有警察过来啊！
“我把这件事扣下来了，猜到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学长笑了，笑容阴险神秘，真像个反派角色。
“为，为什么？是你下毒！”
张雪晨猛地往后退开，怀抱双臂蜷缩成一团，神色警惕。
“我给你下毒干嘛，我又不认识你。不过我也特别好奇，为什么有人会给一个普通高中生下毒，”学长轻松笑道，确认他不像是在说谎，张雪晨才放松下来，继续啃苹果，缓解紧张情绪，“所以就顺便查了你的背景，才知道这事儿多好玩！”
“你老爹，啧啧，大人物啊！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张大少爷？”
“不，不用！”
别！太丢人了！搞得像中二病似的，丢不起这人！
“怎么样，张大少爷，这事儿带我一个，给我几天时间，我帮你把嫌疑人找出来！”学长笑了，眼神自信坚定，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星期，我把凶手找出来，超过一星期就报警交给警察，这星期我保证你的安全！”
“为什么？”
“我对你爹很感兴趣，我有事和他商量，帮你解决这件事，你就是我的筹码。”
（你想利用我？）
“而且据我所知，你不会拒绝对吧？如果这事儿真是冲着他去的，有人想暗算他，别人没发现，是你，你解决了这件事，你说他到时候会怎么看你？”学长微笑，看破一切的眼神自信而从容。
（会骂死我吧，背着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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