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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录》第4章:庭院深深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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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有鬼……”

稚儿一把拉住夏清时,双目直直的看着那具和木偶交缠在一起的诡异尸体,不停的低声喃喃自语。

“什么?”夏清时没有听清。

转头见稚儿惶恐不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冷汗簌簌,脸色惨白如纸。

想到刚刚讲述的噩梦,夏清时生怕稚儿在这命案现场再受刺激,赶紧揽了她从人堆里退了出来,将心神不定的稚儿送回了漪水阁去。

前脚刚出小南苑,便听闻段南唐已经回馆,召她前往折梅院。

摘星候在那株白兰花树下,见到夏清时迈进院门,遥遥的一指,示意三皇子在书房等她。

夏清时点头示意,走到书房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进来吧。”屋子里传出清淡的声音。

夏清时深吸口气,推开了房门。

昨日给段南唐的交涉以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女而告终,虽然他的话说得很无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却没有明确的拒绝自己。

夏清时明白,这便是机会。

她分析过朝中势力,太子贵妃党有沈家的太尉和太子太傅等一干重臣,势力盘根错节,实在是她一人无法抗衡的。

三皇子是皇后所生嫡子,也是目前南玉国年纪最大的皇子,却只因皇上偏爱佳乐贵妃,而没有被封为太子,想必心中是不肯甘心的。

她和段南唐有着相同的敌人,她不相信段南唐不希望太子被废、沈家落败,他只是不确定自己的能力而已。

夏清时跪拜行礼,叩在下首。

段南唐隔着几案望着她良久后开口:“你在命案现场?”

夏清时明白段南唐所指何事,点头道:“奴婢刚从箬阑阁回来,目睹了现场。”

“破了这个案子。”段南唐不再看夏清时,低头摩挲手里一枚缺月形的玉佩,“只要你能找出凶手,我便给你机会,报你夏府满门的血海深仇。”

“一年前夏文渊涉及谋反叛逆的重罪,证据确凿,被抓入狱后,当日傍晚便被斩杀在校场口。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夏家家眷,在接到亲信报信,欲图逃跑,被羽箭队当场射杀干净,一个不留。便连府中的侍从,丫鬟,甚至只是前来送递家书的信使也没有落下。”

段南唐不带丝毫感情的讲述,如同一把刀刃,挑开了夏清时最柔软的血肉。

“揭发夏文渊的正是南玉国当朝太子段璟升,执行夏文渊案的主官便是如今的沈太尉。夏文渊将军为国征战,人人敬仰,却在一夕之间满门被灭。只留了唯一的一个女儿,夏清时,因与契兰交战时身受重伤,受不得寒气,那年冬日京陵又是极寒,连日的大雪,夏文渊听说蜀中炎热,便把爱女送到了蜀中照歌山,旧部家中疗养,竟因此救了她一命。”

夏清时点头。

那时候在照歌山上十里梅林里玩得不亦乐乎的自己,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京陵发生的巨变。

“然而在得知夏文渊的女儿逃过一劫时,本着斩草必除根的念头,九个月前,一队暗卫前往蜀中,将照歌山上一户姓邹的人家尽数斩杀,只可惜在查验尸体时,却没能找到夏家的那个女儿。”

“什么?”夏清时蓦地昂起了头,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因为一时的用力,坚硬的指甲狠狠的掀进了掌心的肉里,“你是说,邹伯他们……还有衍哥哥……”

段南唐嗓音如死水般平静:“都死了,据说那日照歌山上的十里红梅,盛开得分外绚烂,殷红的花海与天边的夕阳连成了一片。”

夏清时再也忍不住了,以为早就流干了的眼泪,又再一次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滴落在地面上洇湿了一片。

九个月前,远在蜀中的她终于得知了家门不幸,哪知前脚刚走,后脚邹家竟也跟着灭了。

段南唐从案几后站了起来,目光里的锋芒一闪而过:“你若能破得了这个案子,找出凶手,我会将你送入宫中,查另一个旧案。”

“只要能让那旧案重见天日,整个太子贵妃党都将不复存在。”

夏清时恍恍惚惚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进宫查案?”

段南唐颔首,走到夏清时面前,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中,是一块约莫两寸的半月形雕刻凤纹的羊脂白玉佩,看起来应该是一对,这只是其中半枚:“十六年前,皇上身边原本有个极受宠爱的贵嫔妤嫔,皇上曾答应妤嫔待她诞下孩子就封为皇贵妃,哪知其竟在生产时难产去世了,便连那刚诞下来的小公主也是个死胎。这事被压了下来甚少有人知晓,若那孩子平安出世,与你一般大小。”

夏清时看向段南唐,心里头的念头一闪而过:“你是说……这事与佳乐贵妃有关,让我进宫查这个案子?”

段南唐笑着摇头,将那玉佩递了过来。

夏清时接住握在手中,有丝丝温润的余温从掌心传来。

“我是说,让你假冒那个十六年前就已死去的公主。”段南唐接着说,“这玉佩是皇上当年赐给妤嫔的,一半龙,一半凤,龙的那一半至今仍佩戴在皇上腰间。”

夏清时不解:“看来当今皇上对那个妤嫔真是极为宠爱的。不过若要调查暗事,进宫的身份自然是越不起眼越好,何必大费周章冒充一个死去的公主?”

段南唐摇头:“宫闱里的有些事是绝对的禁忌,没有一点倚仗的下人是永远也无法触碰到的,而你假冒公主所要倚仗的,正是皇上对你的一点怜惜,这点怜惜越多,你便能走得越远。”

夏清时了然:“那牵扯到的旧案,究竟是什么?”

段南唐伸手,将夏清时手里的玉佩收了回来,转身又坐回到案几后,抿了抿唇:“等你找出真凶,顺利入宫后再说吧。”

夏清时毫不犹豫:“好。我们合作扳倒沈家,废掉太子,既报了我夏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又助你坐上皇位,一统南玉。”

“我说过,在这世间想要帮助我,或是想要和我合作的人,最后都死得很惨。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夏清时。你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段南唐嘴角一勾,不带丝毫感情,“即便是想做这枚棋子,也要有些手段才行。半月后中秋宴,锦妃也会来,想必你知道锦妃与烟绮罗的关系,你若能在此之前找出凶手,我送你入宫。”

还真是冷漠无情,将话说得如此的直白,找不出凶手会怎样,也不必问了。

夏清时点头,目光灼灼:“一言为定。合作也好,棋子也罢,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报仇。”

段南唐颔首:“清时,意指清平之时,想必你爹爹是盼望着生个男儿,随他征战四方,护南玉国百年太平盛世。”

顿了一会儿,夏清时开口,嗓音涩涩:“阿爹确实如此说过。”

“从此刻起,你便叫良月。”段南唐偏头望向窗外,“是我新招进馆中的贴身丫鬟。”

夏清时皱眉:“能瞒得过去吗?”

段南唐回过头来看着她,眸光中有刹那的寒芒闪过:“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夏清时心中一紧。

三月前她从蛊室出来后,加入侍卫队,只是让人称呼自己为小夏,从未暴露过身份,整个如意馆中,唯一知道自己名叫夏清时,是一个女子的,唯有稚儿了吧。

稚儿……

夏清时摇头,肯定的说:“没有。”

用过午膳,夏清时按段南唐的吩咐前往箬阑阁等待衙门里来的仵作,一起查验尸体。

等没多时,便见段南唐身边的禾公公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匆匆走来。

待走得近了看清夏清时的面容,禾公公愣了愣:“还以为是摘星姑娘。”

夏清时莞尔一笑:“奴婢名叫良月,昨日里刚刚入府。承蒙殿下赏识,令我前来彻查这个案子,还请禾公公多多指教。”

禾公公连忙躬了躬身:“不敢不敢。良月姑娘,这二位是殿下特意从衙门里请来的人,仵作张伯,稳婆张婶。”

张伯、张婶两人,一个瘦得像只猴,苦哈哈的模样,一个胖得如同弥勒,连眼睛也笑眯眯的,倒也有趣得很。

夏清时忙行了个礼,不再多停留,由禾公公带着打开了先前封上了的箬阑阁。

箬阑阁内,那张雕花大床上,烟绮罗仍旧光着身子与那具木偶纠缠在一起。

由于尸体的硬化,烟绮罗呈现出一种僵着怪异的姿势,面容扭曲,先前紧闭的双目,竟微微有些睁开,露出一溜翻白的眼珠,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而在她和木偶的颈项之间,竟还死死的拴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

张伯俯身查看女尸颈间后,从随身带着的小木箱里,取出一把剪刀来,剪断了麻绳,小心的将交叠在烟绮罗身上的木偶移开,由张婶上前去查验女尸下身。

对于这种浑身赤裸,又以遭到木偶蹂躏的姿势死去,尸体死前的清白是否毁去,对于破案来说至关重要。

夏清时跟着张伯查看女尸表面的痕迹。

最为醒目的伤痕便是女尸颈项间,麻绳栓系处,被勒出了一圈紫黑色肿胀发脓的伤痕,有些皮肉甚至溃烂外翻。

“不过,这伤痕并不是由系在她颈子上的这一根麻绳勒出的。”夏清时说到。

张伯点头:“不错,小姑娘好眼力。尸体颈子上的勒痕明显更粗一些,况且能勒成如此模样,凶手定是下了死力,麻绳上不可能不留下皮肤肉糜的痕迹,然而尸体颈间的麻绳上并没有这些。”

禾公公问道:“如此说来,这烟绮罗是被勒死的?”

此时刚过正午,天气还有些许炎热,夏清时闻声转过头去,见禾公公满头的大汗,也是辛苦。

夏清时摇了摇头;“此刻还不能确定,也许是被人喂了毒,临死前又被凶手用麻绳勒住,扰人耳目。”

张伯停下手中的活,扬起头看了眼夏清时,赞道:“良月姑娘说得没错。”

说完,又转头问下首的妻子:“你那儿怎么样?”

张婶本就比较胖,此刻也是一脑门子汗:“没破。”

夏清时知道,没破的意思,便是这烟绮罗死前并未遭到蹂躏,还是清白之身,那这凶手费了如此力气,搬来一具男人样的木偶,又摆成这幅模样,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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