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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之敌》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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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冰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怒雪寒威,天地肃杀,苍凉的寒风在这片天地内呼啸而过,白雪随寒风飞舞,一层层洒满大地,入眼是一片银白,几无杂色。遍地白茫。

慕任飞狂奔着。刺骨的寒风吹打在脸上,也不能让他飞奔的脚步有丝毫的停缓。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嘴唇他的手都已经被寒风吹的发紫了,他的眼睛却是红的,血红,一种疲惫到了极限才会出现的血红。

他已经这样狂奔三天三夜了,却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他知道不能停下,自从作了这个决定,就已不可能再停下了。就算这样累死,也绝不能停下。

因为他知道,在族群里那些人知道他逃离的那时起,一定会派人来追捕他。所以他宁愿这样累死,也不愿再回去了。那个他从小长大却视若牢笼的---家。

此时,幕任飞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时而犹豫,时而坚定。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他那发自内心的兴奋。

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从识字懂事的那天起就为今天准备着,准备着逃离族群,逃离兄弟,逃离宿命。二十年的漫长等待,现在他终于逃出来了。此时此刻,幕任飞觉得对自己来说,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违背族规也好,背弃兄弟也罢,他毕竟已经走出来了。那种自由的满足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这世间有什么比得到自由摆脱宿命,更让人兴奋,让人激动的呢!

突然,幕任飞脸色骤然一变,又很快释然了,面容有些苦涩的自言自语道:“难道还是摆脱不了吗?”狂奔的身子忽然停下,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复杂地盯着前方。同样的冰天雪地,同样的寒气刺骨,幕逝川却显得十分的轻松写意,这样的严寒,这样的冷风,对他竟似没有任何影响。他面前正摆着用拓木架成的铁锅,铁锅里盛满了莹白的雪团。积雪在铁锅里慢慢融化,很快的化为一锅纯净、滚烫的水。他在这样的天气起火煮雪,只是为了等一个人。一个从小长大的兄弟,等着他到来,等着将他带回去。

寒风裹着寒雪,让人身子不由得在这寒冷的雪地里打几个哆嗦。

幕任飞的眉睫上很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但再冷的雪花也盖不住他那眼睛里快要冒出来的怒火。他身上的那件被白雪覆盖的灰色蓑衣也随着他怒火随风扬起。

可以是任何人,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哥哥。

来追捕他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相依为命的亲哥哥。幕任飞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早已惊飞了无数正冬眠的山鸟和野兽。也使得幕逝川微微的抬起了头。他将手中欲放的柴木放到一边,一双明亮的眼睛凝注着脚步声的主人。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简直比那冰雪还冷,但如果你仔细看,一定可以发觉在他眉宇间,有着一抹淡淡的无奈,一种涩涩的痛苦,和一丝微微的挣扎。脚步声渐大渐急,幕逝川缓缓站了起来,眉宇间的无奈和痛苦更浓。

远处终于出现了人影,一个愤怒的人。

幕任飞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盯着幕逝川,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幕逝川现在大概已被杀了好几次了。

在看到那道愤怒的身影时,幕逝川的神色已平静了下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坐吧,弟弟”低沉的声音颤抖着,他想表现的平静一些,但他努力想要控制的情绪终于在看到弟弟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时失去控制。这三天三夜,他难道连一刻都没有休息吗?

“我知道族里一定会派人来追我,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幕任飞此时的情绪也已冷静,或许,这是他一生最冷静的时候。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此时幕逝川的无奈和痛苦。这岂非也是他的痛苦和无奈。

明明是最亲的兄弟,却阻绝着他最大的梦想。

“我要来,他们拦不住。”幕逝川淡淡的道。

慕任飞知道哥哥没有说谎,哥哥一直都是族里的天才,不管学什么都要比别人更快更好,二十岁时他就已经能和族群的长老交手而不败,一直被族里寄予着最大的期望。他如果执意要来,那些长老也拿他没有办法吧!

“你也是想要我回去吗,哥哥。”幕任飞苦涩的一笑,唇角带着一抹自嘲,紧握的手掌因为大力带来一阵阵疼痛。他的手指被冻的通红,脸也冻的僵硬,身上落满了雪花,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有痛,钻心的痛。

幕逝川的眼眶不禁一红,喃喃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为什么一定要我来选择。”

幕任飞的腰不由挺的笔直,大声道:“我早就说过,我要找到那天命,将我族的诅咒击败!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他凝注着远方,眼睛里发着光,接着道:“我不想这样坐以待毙的等待,我们自己的天命,就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幕逝川突然截口道:“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况且,那天命早已遗失了千年万年,从未听说有人真的找回过。没有天命,我们一样活着,有了天命,我们就一定快乐?”

幕任飞坚定的道:“也许不会,可是我还是一定要走。”幕逝川的声音多了一种无奈,道:“为什么?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这是我们这一族的命,这一切都命中注定,既定的宿命,怎么可能会改变,放弃吧。不可能的。”

幕任飞摇摇头,坚定的道:“因为我不想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我不相信我们是没有命的人,不相信等待会解决我族的诅咒,最重要的是,我不信命。”

他紧握着双拳,显得那么坚决,那么兴奋,那么自信。但他看到自己哥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时,眼睛不由得一暗。只是那些兴奋那些自信,在那张朝夕相处的脸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真的不甘心啊!他知道自己在哥哥面前,是决计不可能逃脱的。就像哥哥说的,他要来,别人拦不住,现在他想要拦住一个人,那个人也绝对走不了。

幕逝川看着弟弟眼里的自信一点一点消散化为无助,差点便喊出“我让你走”。只是这句话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只有叹息,只有三个字:“回去吧!”

追寻天命的路上怎么会一帆风顺,更重要的是,即使是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天命。他怎么忍心让自己唯一的弟弟,为了一个久远的近乎传说的天命而不顾一切。

此去经年,很可能便是永诀。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也不会放弃的。”幕任飞突然仰天狂笑,猛地向后迈开脚步。高大挺拔的身躯腾空而起,朝那雪地里的冷风窜去。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坐以待毙。回去,让他怎么愿意?放弃,让他怎么甘心?

“不要再胡闹了,现在就和我回去,族里那边有我去解释,他们不会惩罚你的,不用担心。”看着突然后退的身影,幕逝川也不着急追赶,只是更复杂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化为一点黑点时,他才有了行动。身形一动,居然像猎豹一样轻捷,矫健。他行动虽快如脱兔,但看起来并不急躁匆忙,就像个绝顶的舞者,不管在多么讯捷的速度面前,都可以保持他那优雅从容的舞姿。

“哥哥,不要怪我。”感受着后方如同鬼魅般的快影,自知走不远的幕任飞一声苦笑,淡淡的青色在手掌中急速凝聚,感受着越来越近的身影,他身体猛地一顿,突然转身,右拳曲卷成利爪般模样,左手指尖处,一柄青色若隐若现的弯刀凝聚成型。苦笑一声,带起一股破风之声,毫不保留的对着幕逝川击去。

那有如死亡般遥远的指刀越来越近,近在眉睫。幕逝川却恍若未见,不躲不避。好像根本来不及反应,又或者幕逝川也想不到幕任飞会对他出手。

难道还未开始寻找天命,不幸和灾难就已经降临在这对兄弟的身上?

嗤,刀光划过,一丈外的古树枝桠纷纷断落,枝桠上的积雪也纷纷掉落,然后那刀光也消失不见了,只见得幕任飞脸色苍白的看着幕逝川,他的脸上充满了怒意。幕逝川也凝望着他,平静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一种不知是理解的鼓励,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

相视,对立。兄弟俩的的目光接触,仿佛触起了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就像遥远苍穹中划过的流星般。

“为什么不还手,不要以为你是我哥哥我就下不了手?”幕任飞苦涩中带着几分痛苦。追他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无法下手的兄弟。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相信你。”幕逝川很开心的笑了,弟弟终究还是那个弟弟。他拍了拍幕任飞的肩膀,愉悦的道:“跟我回去吧,族里那边有我,再重的责罚有我担着,我们回去,还像从前那样不好吗?.忘了那天命......”正说着,他刚才拍幕任飞的手掌突然感觉针扎似得一疼,愉悦的面庞一僵,旋即不可思议的望着刚才眼里还充满犹豫和痛苦的幕任飞,一种绵软无力的感觉一阵阵袭来。此时的幕任飞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喃喃的声音让他终于坚持不住的倒在雪地里。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哥哥,抱歉了。我知道自己不会是你的对手,所以只能耍一点小计谋,你也不用担心,这沉神香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只是让你在这里坐七天七夜,等药效过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哥哥,你以为我会害怕族里的责罚吗?他们只是一群在宿命诅咒脚下摇尾乞怜的可怜虫,有什么可怕的。哥哥,我怕的是你啊,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唯独这次我要自己做决定。我会找到天命的,族里的诅咒,我也会解决的。这是我唯一的梦想啊!”

“哥哥,你说,我怎么能忘记,我怎么会放弃,这是我唯一的梦想。所以,对不起了。”

幕任飞此时身上负着一柄弯刀,但无论多么锋利的刀也斩不断兄弟之间的情义,他眼睛红红的,仿佛也曾流过泪。他昂首阔步,终于头也不回的走向那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里。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怕一回头,刚迈出的脚步就再也不能离开,他也不敢说道别,因为他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毕竟还有斩不断的牵挂。

哥哥,我一定会找到天命,一定会打败诅咒。

哥哥,再见。

幕逝川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成为天际的那道黑点彻底被白雪淹没,在这个过程中,他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脖子上,融成冰水顺着衣襟流进脖子里,他也恍若未觉。只是那双通红的眼睛,才让人知道他内心也不平静。

弟弟,你可知道,你的追求,何尝不是我的追求。你的梦想,又何尝不是我想。我也希望能和你一起去寻找天命,只是我是哥哥,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族里的压力。我从来都未曾怪过你啊。所以,一定要活着回来。因为你也带走了我的梦想啊!

我也不信命,但我信你,兄弟。

弟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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