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怎么不见了？”沧澜气鼓鼓的看着那之前还满是莲花的莲池，又有些不解和疑惑，穿着一锦缎小袄被丫鬟抱着。

她又看向姬神秀，只见自己的哥哥鬓角右侧，黑发中正夹杂着一缕白发，此时正捻着出神的像是在想着什么。

许久，才听他呢喃着。“莫非，这是代价？”

不远处已经成为王府管事的老李头慢慢走了过来，眼神掠过姬神秀头上的白发，然后说着。“王爷，皇城里来人了。”

姬神秀将手放下，眉峰一挑，转头看向老李头。“这么多年，这一年倒是来的最多，什么事？”

自打姬神秀出生起，他出王府的次数满打满算没超过一只手，深居简出。只有幼时那女人尚在的时候带着他去看了几次元宵灯会，往后的几年又为了熟悉这个世界，天天将自己关在屋里看书。没多久，妹妹就出生了，由他白天黑夜的照顾，更没有时间去出去走走。

他出不去，可连进来王府的人都很少，就好像这里是一处禁地，如同记忆中的那冷宫。

可以说他到如今，没有一个朋友，所以遇到石头才会把他收留在了王府。

老李头几番欲言又止，身子微佝，但终究还是开口了。“听说是为了小殿下。”

姬神秀目光猛然一凝。“为了沧澜？”

说着，他身上的衮金蟒服衣袖一甩，转身已是朝正殿走去。“那我倒想听听。”

天元城，是这大殷王朝的都城。

而这王府便是在天元城的东南角，占地近百亩，他还记得小时候王府之中名花秀草无数，各色飞鸟蝴蝶纷飞，花团锦簇之下，风和日丽，百香来袭，只如人间仙境，但如今，不过凄凉二字。

当年那女人特别爱花，府中后花园近乎占了王府一半面积，其内假山无数，水榭亭台亦是不少，其下便是那莲池，长廊悬于其上，那时每到酷暑时节他都会被抱到那里。

姬神秀走过蜿蜒多折的长廊，自右侧回到了前院。

只是，当看到那来人的时候，姬神秀倒是有些诧异。

一个道士，形相清癯，身材高瘦，面有微须，一身道袍之下遮不住的是那股仙风道骨之气，发丝黑白参半梳了一个髻，就那么静静站在前院，无一人跟随。

那是大殷国师。

姬神秀走了过去。“国师莅临府中，有什么事吗？”

他面容平淡，话语更是直接，直奔主题，便是连礼仪都省了，动都没动。

那国师在看王府布局，听到姬神秀的话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无悲无喜，直到看到姬神秀头上那一缕白发后清透的眼眸才有了一丝诧异。

那白发生机耗尽，分明是神魂过度损耗所致。他旋即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本座今日是为沧澜公主而来。”

姬神秀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哦？”

“王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那国师说出了一个令姬神秀皱眉的答案。

不远处沧澜那丫头被一丫鬟抱了过来，离姬神秀还有多远就嚷嚷着让他抱。

国师也望了过去，只见蹒跚而来的帝沧澜此时行走之间竟然隐有一丝细微的威势，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一个两岁多的娃娃竟然一举一动有着莫名威势。

“天生霸者，霸骨天成，果真不凡。”

他不由赞叹道。

这句话姬神秀已是第二次听了。

帝沧澜与姬神秀不同，姬神秀天生绝脉，但帝沧澜却天赋异禀，霸骨天成，天生百脉俱通，她出生那日，紫气蔓延如龙，宛若龙吸水，直上穹天，覆盖千余里，异象端是恐怖的惊人，不比那几位皇子差，那一日府中群花尽失色，花瓣更是俱皆凋零枯萎。

也是自她出生之后，府中群花无论春夏秋冬竟是再无花开之期，一片黯淡。

相较之下，两人虽是兄妹，但根骨和资质却是云泥之别，如那萤火与之日月，泥洼与之沧海，蚊虫与之鲲鹏。

国师复又开口。“王爷可愿让沧澜公主随我入那修行之道？”

姬神秀弯腰把妹妹接到怀里。“不必了，这世道人心皆是无常叵测，我妹妹还小，等她长大些再由她定夺。”

他拒绝的很干脆。

而国师像是早已猜到姬神秀会这样回答。“王爷此言差矣，正是因为人世无常，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去追逐修行之道，所以世人才会去争，为自己而争，为别人而争。”

“命由天定，不可不争。”

姬神秀仍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表情。“既是如此，国师为何不去宫中找那皇后娘娘以及两位贵妃，那几位皇子前段时间闹出的响动可是让本王很震惊呢。”

国师摇了摇头。“几位殿下已是去往宗门修行去了，不至及冠不可回。”

姬神秀闻言轻笑一声。“呵，恐怕，不是一个宗门吧。”

怀里沧澜双手抱着他的脖颈小脑袋倚着他的头，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道人。

这句话落下，国师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那四个殿下个个不凡，而且确实没在同一个宗派，而这样就意味着，这一代的皇位之争，太子之争，从他们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而且，那皇城之内宫闱之中的诸多后妃又岂是什么普通人。当年大殷之主帝玄之所以在短时间内能够以雷霆万钧之势定鼎天下，除却他自身外，那些人也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她们，都代表着那一个个不同的势力，或以宗派，或以世家，或以圣地。

归根结底，无非是去接受培养罢了。

姬神秀看着那国师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而且，恐怕是受了后宫里某位的指使。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妹妹，府里如今除了俗世银钱外，没有半点是和修行沾边的，根本拿不出来供妹妹修行的资源，整天就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

国师的目光变了，他看着姬神秀，看着这个天元举城皆知的废物，有了那么一丝好奇。

好奇到他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一抹光华，就好像多了一层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