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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匠的女儿》3 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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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他们刚刚到县城支起锅灶开门营业,当时顾客稀少,门可罗雀,他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多余。第三天,钟伟光实在沉不住气了,在空荡荡的桌椅间长吁短叹地走来走去。佳琳呢,说实话,心里也有点发慌。

本来这个饭馆就是仓促上马,临时起意。她的目的就是不想和公婆在一起待。她一没拜过师傅,二没出外进修,做饭的手艺全是奶奶平时手把手教的那些家常便饭。除此之外,促成这次冒险的另一因素就是之前在县城一家小饭馆给人家打的那两年工,虽然不过是洗洗碗摘摘菜。说实在的,这回她真的是被逼无奈,有些慌不择路。可她也并非没有想过。象这样的小本买卖,别奢望能赚大钱,但赔也赔不到哪儿去。刚才也说了,她主要是为了离开那个家,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了,其它的也顾不了那么多。再说了,别的她又不会。还好有伟光。要是没有伟光,叫她单打独斗,独自走夜路,她还真没有这个底气和胆量。

谁知伟光平时跟人扯闲篇嘴上一套一套的,到了正事上一点都指望不上。叫工人盘炉灶,定桌椅,到工商局、卫生局跑执照、卫生许可证,办税务登记,给他安顿的事儿一件都没利索办到头。

正当伟光趴在桌上,翻着字典,一本正经地给他们的宏伟大业搜寻着响亮吉利、与众不同、大富大贵的名字的时候,她不耐烦了,想都没想:家常饭馆。这么老土的名字伟光当然不屑一顾。可佳琳主意已定。伟光想把他俩的名字镶嵌在里头,比如伟佳饭店,光琳饭店什么的,而且还要气派装修,高端大气上档次,佳琳说啥都不同意。她不想折腾,担心经营不善让人笑话。可伟光哓哓不止,喋喋不休,佳琳不胜其烦。为图耳根清净,最后遂了他嵌名的愿。伟光兴高采烈地去装潢店刻匾。半路遇上个街边算卦的,一想这么大的事情,就他和佳琳这么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是不是有点随意草率?伟光过去十块钱让人家掐了一阵手指头,什么“伟佳”“光琳”“伟光”,都没“佳琳”这个名字顺口吉祥。于是,佳琳家常饭馆就这样应运而生了。

生意越来越好,越来越顺当,这让伟光大喜过望。可惜好景不长,一些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如坐针毡。竟然有好多个男人看佳琳的眼神别有用心,不怀好意,而且毫不掩饰,明目张胆。有没成家的,还有成了家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迫不及待,人家前脚走,他后脚就郑重其事地告知了佳琳。佳琳头也不抬,说他闲的没事干,并告诫他都是顾客,不准胡来乱来。佳琳不当回事,可他不能不当回事。那些人再来,他就给人家脸色。反正客人也多,不在乎他们几个。可他们却视而不见,第二天照常如期而至。

“来碗杂酱面。”伟光黑名单里的张师坐下,拿起蒜剥了起来。

伟光拉着脸:“没啦。”

“没啦?”

“没啦。以后到别处去吃吧。”

“那就来碗葱花臊子面。”

“没有。”

张师张口就朝厨房喊:“小钟。”

“哎。”佳琳出来,“叔,想吃点啥?”

“你这女子,都给你说了别叫叔叫叔,我有那么老吗?不叫哥就叫张师吧。”

张师爱开玩笑,佳琳不好意思抿了下嘴。

“有没有葱花面?”

“有。”

“杂酱面呢?”

“有,都有。”

张师回头质问伟光:“你咋说没有?还叫我到别处吃。你是做生意还是踢生意!”

张师是个大度的人,不和伟光一般见识,可还是忍不住嘀咕:这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够数,把顾客往外撵……

佳琳喊伟光:“伟光,到厨房端饭。”

伟光一进厨房就寻事:“佳琳你啥意思,当着那么多人你朝我大声喊叫!”

佳琳正忙着,懒得搭理他。

伟光却不依不饶:“男人是一家之主,是顶门杠,面子都得媳妇维护,知不知道?”

“你还有新鲜的没有?话说三遍臭如……你一天说来说去你都不觉得烦?”

“你还犟!”

“你不想干了别干。别不帮忙还帮倒忙。”

“行。这可是你说的。”伟光赌气地把围裙一解,坐到旁边凳子上,真不干了。

佳琳舀了碗面汤,一看伟光那样,自个端起给张师送了过去。

“要坐坐到别处,别坐在路中间碍事。”

“我是老板,是掌柜,我想坐哪儿坐哪儿。”

佳琳不再理他。你越搭理,他越得寸进尺,不搭理,反而消停。伟光却把佳琳的忍让当做自己的胜利。跟往常一样,他坐了会儿站起来,得意洋洋的转了圈,又店里店外,进进出出地忙活开了。

里里外外几乎都是佳琳一个人操持,伟光什么也不会,好在还算听话。开始说啥都不愿意,后来也渐渐地把围裙围在了腰上。但是一家之主的地位和形象,佳琳说啥都得替他维护。比如这早上睡懒觉,有时就是能起来他也不起。在农村,大清早扫门前扫院子,做早饭,你见过哪家是男人干的,还都不是女人在忙活。而佳琳,常常是一哂置之,不与他一般见识。自己能干了的,就不指望他。

他俩谁也没料到,他们的生意就像种在地里的豆子,时间一到便破土而出,枝叶藤蔓地伸展曼延了开来。不到半月日子,小两口就忙活了起来,月底便忙活不过来了。这比守在家种地可划算多了。赚了钱,伟光是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同时也信心陡增,对佳琳更是五体投地。三个月后,实在忙活不过来了,他们雇了个女孩做帮手。

去年年底,女孩回家成亲,他们正打算重新找一个,佳琳的闺蜜钟嫣从外地打工回来。她不愿家里逼婚,赌气不在家住。再是,外面呆长了,家里反而住不惯,于是就跑来佳琳的店里。钟嫣也是个漂亮的女子。与佳琳的干枝梅不同,她宛如一朵广玉兰,丰盈玉润,明媚鲜妍。搭眼一看,比佳琳更风姿绰约,光彩照人。钟嫣父亲钟福运跟种学民、钟建业打小都是一个土堆上玩大的。钟建业后来当了兵,复员回来一直在村里当干部,同钟学民、钟福运便很少走动了。钟学民跟钟福运俩人还一直来来往往的。娶妻生子后,来往也不那么频繁了。在这三人中,钟学民家境最次,所以娶媳妇也迟,孩子呢,也没人家的大。因为有父辈这层渊源,钟嫣跟佳琳自小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虽说有了钟嫣的帮忙,可她一会儿来,一会儿去。再就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忙了不见她人,闲了在跟前溜达。佳琳重情义,没说过一句不是。伟光开始还在佳琳跟前嘟嘟囔囔,时间一长,也见怪不怪了。前两天,钟嫣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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