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叶竣东居然是被余生喊醒的。

“东哥，你咋这能睡呢今儿个！我要回店里上班去了。”

叶竣东少有的颓靡的模样，摸摸碰碰爬起来，一看时间都9点半了。

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叶竣东问道。

“我回去上班去了。”余生没给叶竣东提问和反驳的机会，抢先在他开口前“我就在店里活动！绝不去送外卖接触任何人，吃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难得一份正经工作嘛不是？”其实是李秉承回来了，通知余生开店。

余生还是头一回在叶竣东面前这么神采奕奕的走掉。

大圣在房间门口喵喵咪咪的叫了小半天，想必是饿了。

叶竣东想给它弄点吃的，结果一动弹，发现浑身疼痛，没有一处不放过的。

“怎么回事？开乾坤的后遗症吗？”

啥也没吃。叶竣东让林赫帧管事，自己个儿拾掇拾掇，上黄钰鹤那里去。而今天是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叶竣东想着，自己难受大概是因为世界末日来了吧。

“哟，你这是怎么了？”黄钰鹤都看出来叶竣东气色不好了。

“来来来快坐。”黄钰鹤扶着叶竣东坐下。“这猫又是哪儿来的？”指了指叶竣东怀里的大圣。“是只有灵性的。”

“朋友的猫。昨天为了逼出他体内的鬼血，我开了小乾坤。今天就这样了。”

“开小乾坤不至于这样，但是小乾坤拿来吸鬼血……就太冲动了。”黄钰鹤摸了摸叶竣东的额头“也没发烧什么的。我从前听说过神和鬼血接触可能会排斥的传说。但症状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浑身疼，然后小乾坤闹腾的厉害。”

黄钰鹤皱眉了，站定不动。

叶竣东知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黄钰鹤能想这么久的事情，必定是个大事件了。

“你这！该不会是…不小心怀了你朋友的吧！”黄钰鹤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怎么可能？鬼血和仙身互斥不说，他一个凡人的骨血，怎么能和仙法融合？”

“你也是活太久糊涂了…竟然用小乾坤吸凡人体内的鬼血。你想想看，虽然吸血鬼是没有任何可能让你怀上，但是鬼血进到人体里循环了一圈，那不就成了人血了吗？随后小乾坤逼出鬼血时，怎么分出鬼和人的元素啊…再来就是你那个朋友的骨血了，逼鬼血，那必然从他身上什么地方出来的都有，那么……”

叶竣东猛一抬手，已经是满头大汗。

“好了……你别再说了。”听的气喘吁吁“真会变成生命吗？”他看着大圣。大圣无辜的看看他。叶竣东早就习惯了孤独，从没想过无限的生命里会有开枝散叶的那一天。诸神早就离开大荒去了别的世界，留下来的峑罡似乎已经是唯一的象征了。而后代对于叶竣东有什么意义呢？生命的延续还是神识的复制，还好。总算还是可能有意义的。

“活物的骨血融入仙脉，有极大的几率。。而且你这个症状吧。”黄钰鹤还是没忍住笑出来了“怕是十有八九了。”

“可是才过了几个小时啊…”

“你别把自己当人看成吗？另外也怀不了多久，比凡人要快多了，到时候通过振翅生下来就是。”说得很简单，似乎是一瞬间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可神振翅，失去仙力和仙翎，过程中叶竣东会变得虚弱无比。

此间埋伏千年的魑魅魍魉万一突袭过来，叶竣东怕是要提前应劫身归混沌了。更别说留在身边毫无抵抗力的余生，果然，最后还是会连累他。

但是叶竣东一想到余生让自己个儿莫名有了这么一个坎儿，简直想把余生那逼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这个人消失的才好！

男仙生子这份奇耻大辱，全拜他余生所赐！！

“能拿出来吗？”

叶竣东弱弱提了句。

“呼…你也几千年了，拿出来干什么？这半人半神的也是一条命。再说你的小乾坤已经关上了。怎么拿？”

黄钰鹤不提，叶竣东都忘了自己这几千年是怎么过来的了。还真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忘了日夜，忘了星辰和山川。

“行吧，便宜了这小东西。”

叶竣东听见自己说。

说完他就想撕了自己的嘴……这话怎么还有一点母爱光环！！

“这小东西可能会影响你，我觉得你最近还是别走什么案子了，休息几天比较好。”

叶竣东回家的路上就联系林赫帧，李秉承还是照盯着。自己要请几天假休息一点时间。

林赫帧不是会多问的人，但是他会多说…知道叶竣东最近和余生挨一块后，他和余生的联系就多了。于是叶竣东怎么跟他说的。他这儿原封不动的发短信过去给余生。

余生回复：哇，虽然你这人很三八，不过还挺靠谱的！

叶竣东像是遇上了千年以来的头等大事。

就躺着忏悔自己这一生。这不想还好，一想就都快抑郁了…

“啧……一开始不理他不就得了。”

他说。

大圣抗议“喵”

“你懂什么，你一只猫能知道人心险恶吗？”

叶竣东简直被气出了孩子脾气。

“喵～”

“切，也就你觉得余生好了。”

“喵”

“告诉他做什么？让他取笑我吗？”

“喵……喵…”

“你说的挺有道理，但我觉得他这人…”

客厅有动静…这才刚两点。余生回来了？

“东哥？”

余生进卧室的时候，叶竣东只留了一个背给他。

大圣见到他就窜去脚边喵喵咪咪的。

“死猫你胡说什么。”

叶竣东嘟囔了句。

余生没听清：“东哥，你说什么？”

叶竣东立刻压低声调“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心里话是：我随时都想杀了你。

“嗯？？怎么了这又是？”

叶竣东不说话了。他这是下了决定，绝对不原谅余生了，不论怎么说，这事儿，他一个……男仙是吧……虽说神仙没有性别这回事。但是他也做了几千年的男人了，怎么能怀孩子呢？

不行，肯定过不去了。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过不去了！

肯定………………

叶竣东的思维被余生环住自己身体的手臂打断了。

“东子，别让我走行吗？”

“你…”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人，是一粒尘土般的存在，或许一文不值，或许比不上你万年来见过的所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你又是仙人之躯，在我心里，或是许多人眼里都像颗星辰一样。我没什么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我可以求你。我得有一丝努力，让你在接下来的几万年里能记得我。”

叶竣东心头一颤…余生？这是余生吗？他什么时候变成情感细腻，也是能理性表达心中所想的人了？

叶竣东转过身，把余生轻轻推开“你很理性，但是不冷静。几万年太久了，足够忘掉几辈子的事，你做什么我都不一定会放在心上，又是何苦呢？而且两个大男人，臊不？”叶竣东站起身，想着活动活动……哎玛腰酸背疼的。

叶竣东得脑袋高速运转…他必须让余生近期离自己远一些，免得横祸上头，谁都难逃一劫。即使叶竣东的身份鲜为人知，但是意外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一直都讨厌你，从一开始就是！可我又从什么时候知道这种讨厌不是肤浅的讨厌的呢？或许是从你告诉我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的，而你质疑我心里的你开始的吧。东子，你强行改掉我身上的某些东西，我的一切都有你的痕迹了。我现在可以知道这种感觉也敢说出来。”

“余生！”

“东子，我喜欢你。”

“你放肆！！”

叶竣东气的不行，立时手抡一阵风，把余生掀出几米以外。

余生摔在地上，心里想着：没戏了没戏了，人家是神仙，你什么样的姑娘不能追，你追个神呀？还是好好道个歉吧，免得小命都没了！

余生狼狈地爬起来，正要道歉…却看见叶竣东当着他的面倒下了。

“东子！？？”

余生想不到神仙的身体也会出状况，天哪，这不是给自己个儿气的吧！可是…这喜欢的过程才说了一星半点儿啊，就气成这样了。。。。

这可怎么才好啊。。

又不能送去医院。

余生只能去翻叶竣东的手机，尝试找他的“朋友”帮忙。

里面的联系人少之又少，除了余生就是林赫帧，还有就是黄钰鹤。备注是“医。”

余生报着试一试的心态打过去的。谁知迎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随后一番真相的打击让余生简直是停机一般把人送去黄钰鹤那里的。

余生，22岁，男。第一次弯。喜欢上一个绝世帅哥。可帅哥是个神仙。而且，帅哥怀了我的孩子。

。

。

。

。

。

。

“这一定是爱情的奇迹！！！！！”余生忽然冲天大喊。

“你有病吧你！”黄钰鹤冲出来就给他一巴掌“楼上住的都是70以上的，你赔的起嘛你！给我进来！！”

余生有种“喜当爹”的快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杵着也不知该干啥。

“这个是我早上调的，每天给他喝一次。”黄钰鹤递过来一瓶药水。

“这是什么？”余生打开来闻了闻，还拿了一小指头放嘴里尝了尝。

黄钰鹤被问出一副“莫名”的表情“我又不能害他！这就算是座胎药吧。”

噗！！！！！余生喷了。

“人喝了没事，顶多有些亢奋而已。”黄钰鹤安慰道。“你也别把这事儿看的太严肃，他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了，不会因为什么撞击导致流产这么狗血的。更不会因为吃错药什么的。”

“就跟没事儿一样？”

“基本上是的，而且他会更接近凡人。”

“怎么说？”

“仙法会慢慢变弱。”黄钰鹤又拿给余生一本古书“我只是个巫女，对神仙的了解不是很多。你自个儿从里头翻吧。他的小乾坤在排斥鬼血，所以身体就会产生反应。严重的时候就会晕厥什么的。所以我想办法把毒血从小乾坤里逼出来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余生看着躺在床板上静静闭着眼的叶竣东。

“他这是初期的仙法流失而已，慢慢就会适应了。过几个小时就会醒了。”黄钰鹤拿出另外一小管药水递到余生手里。“鬼血。这东西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就算他想留下什么后手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想这东西我想物归原主的话最多只能追溯到你这里而已了。”

余生是背着叶竣东上了车，再背着叶竣东进电梯的。

一路上余生瘦小的身体撑住了叶竣东的厚重和强壮。余生感受着背上男人的呼吸起伏，或是沉或是浮。

这一次进叶竣东的家门，两个人与之前的角色对调，竟然背人的成了背上的。

余生还是有些吃力的，放下叶竣东后还缓了少顷。

“不愧是怀了孩子的，果然重些！”余生冲着个闭着眼熟睡的人如是说。

大圣悄咪咪跑出来求关注，却被余生兜起来抱出去了。还边说着：“小东东睡着了，别吵他！”

余生还亲手叫了份外卖。。。。。。

反正他也不会做，还不如不做。做了搞不好还毒死人，还不如吃外面的。

叶竣东到了下午4点多才醒过来。腰酸背疼的症状倒是好多了，只是想运上一点儿力气有些难。

“东子，你醒了！”

“嗯？你怎么还在这儿？”

余生有些尴尬…笑的不是很好看。“这事儿既然都发生了，那我们就一起面对呗，你别看不起我这个俗人，可我也是愿意担当的人。”余生放下热了一遍的外卖。妥当摆在叶竣东的面前。

他从前是个非常随便的人，几乎做不好任何事情。现在他想去学着做一些，试图有些改变。

“不用了。”叶竣东甚至不愿意看余生一眼，大概是余生之前的表白是在突兀，“这件事是我自己没考虑清楚，算不到你的精血会混着鬼血一起溢出来。”

“你越这么说，我越是觉得愧疚……”余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了。干脆坐在床边背对着叶竣东……心想：好好好，给你个背影，你总不用因为不想看到我而只盯着一个地方了吧？

“你不用觉得愧疚，这个孩子应该会有三种特质，吸血鬼，人，还有我的仙性。可能会活你的好几辈子。可你只能活不过短短几十年。我们会慢慢忘了你，把你这几载而已的光阴对比几千年，实在不值一提。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叶竣东好久没有这么疾言厉色了。

字句锥心刺骨。叶竣东其实只是希望余生从此淡出他的生活一点。毕竟他几乎是离自己最近的凡人了，也许，还远离那些可能随时爆发的危险。

两人沉默许久…余生还是不好意思回头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

“你不该去做一些凡人该做的事，反而在我这里浪费人生，难道你不该想一想正事吗？我怎么说也算半个神，所以绝对不会和一个凡人谈什么情说爱的。余生。”叶竣东总算看着余生的背影，“你还是走吧，这种注定的事，你也不要一直为难我。”

“好，你为难我可以理解，但你能给我一句准话吗？你真有这么讨厌我，讨厌和我有一个孩子，讨厌我凡人的身份吗？”余生弯下腰去，唔上脸长叹了一口气。

“是也不是。我并不讨厌你。但你留在我身边帮不上我任何忙反而碍手碍脚，说起来，你凡人的身份的确是……呵呵。”叶竣东一笑。

“好吧，那我…你……等你生了，或者说，养上了？或者……不管你们的专业术语怎么说吧。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余生没等到那一句“好吧，好的。”

而是等到了一句：“谢谢你。”

余生抱着大圣出了叶竣东的家门。

夕阳有些通红的异样。

他缓慢的步伐实在很难承受这无主的躯壳，摇摇欲坠的身体连大圣都情愿自己下地走。

余生本来不是什么容易放弃的人。其实这一次也一样。很显然，这个叶竣东是个直男。可是那又怎样？余生肯定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他会后悔一辈子。而一辈子这个词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实在是太可笑了…时间那么短，一切的意义都集中在实现而已。从来没有人在乎过漫长心酸的过程。

余生不愿意做这样一颗尘埃。

他靠在树下抽完了一整包烟。而手里还有一个小物件在不停打转。那就是黄钰鹤交到他手中的鬼血。

这大概……就是他有可能实现的机会吧。

余生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到巷子口那个租来的地方了。自从被莫名其妙绑走以后，要么就是在酒吧，要么就是医院，再有的就是叶竣东那里了。

余生打开门的那一刻，仔仔细细看了一整圈这个住了两年多的地方。他想尽可能的记住一些。毕竟，假如他没能成为永生者，那么死亡带不走的，大概只有这些记忆的意义了。

等到大圣咕噜咕噜地睡在沙发的一旁后，夜晚降下来。屋子里不开任何灯。

余生喝下了那一管鬼血。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准备，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任何话。

他个人觉得这样为了一个人的一颗心去赌，很有价值！反正不算真正死掉，只不过是换一个身份活着而已。余生怕是深陷在叶竣东的吸引力里，不管什么条件都愿意拿出来赌了。

“凡人的身份你觉得没用。活一辈子的人陪不了你几千年。好。我丢掉这些东西。看你丫还有什么话说！！”

接着，他拿刀划开了自己的喉咙……然后慢慢在血泊里失去意识。。。

生命的价值在于它的过程。而永远的价值在于，它本身就很吸引人，而且无价。而无价则是至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