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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乡记之叹流水兮》第22章 寒灯挑尽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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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律.无题》王维.诗

雨打芭蕉叶带愁,

心同新月向人羞。

馨兰意望香嗟短,

迷雾遥看梦也留。

行远孤帆飘万里,

身临乱世怅千秋。

曾经护花惜春季,

一片痴情付水流。

春暮的傍晚,湖畔尚有一丝深深的凉意。

杜十娘坐在桌子旁,后背倚在窗边。她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只是胡乱地拨弄着琴弦,但始终没有弹出一个调调来。丫环如意接二连三地走进房间,不是剪烛挑灯,就是添茶添水。

看到杜十娘一直那样了无情趣地坐着,便忍不住说道:“小姐,如果没事的话,还不如早点儿休息!”

杜十娘问:“这才几更?你困了吗?”她不安地看了看桌子上那支烧残了的蜡烛,和烛台上流下的那堆烛泪。

如意看了看窗子,说:“也不太早了。打晌午起,就飘起雨来了。现在,好像是雨越下越大了呢,这样的天气呀,那李公子是不会来了吧!”

被如意说中了心事,杜十娘便瞪了如意一眼,嗔怒道:“谁告诉你,我在等李公子呀?”

“噢,小姐,”如意浅浅地笑着,不好意思地走到床边去整理着被褥,又去添了添薰炉里的香,“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小姐的哪一项心事,我不知道呀?”

“得了吧,你懂啥!”杜十娘笑了笑,“鬼丫头!”随即,杜十娘又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如意,你把这琵琶拿走吧,今晚不知为何,什么曲子都弹不好。”

“还能为何……”如意抱起了琵琶,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还不是想那李公子啦!”

杜十娘生气地站起来,吓得如意撒腿跑下楼去。杜十娘复来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棂,看了看窗外:可不是呢,细雨正淅淅沥沥的敲打着芭蕉叶子,檐前滴滴答答地滴着雨。

花园里的花儿树影,都已模糊难辨;远处的山峦和湖水,都沉浸在一片朦胧的雨夜之中……

杜十娘轻咬了一下嘴唇,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是啊,这样的夜,他是不会来了。也许现在,他正和他的夫人在剪烛闲话、挑灯夜读呢!一阵凉风吹过,那雨珠从树梢上筛落了下来,簌簌落落的发出一串轻轻的响声。

杜十娘拉紧了外衣,但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桌上的那烛烛光,也随着风儿左右摇晃了起来。

如意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身后:“小姐,您别一直在那儿吹风!前两日着了凉,不是刚好?这会儿又不爱惜身子了。”说着,她过去关起了窗户,插好了窗栓。

杜十娘退至一旁,看着如意伸手关窗时那苗条的腰肢,和回头说话时那姣好的面容,便忍不住说:“如意啊,你这么好的小姑娘,却跟了我,也是够苦命的。如果你投生在好人家,不也是千金大小姐吗?”

一句话说得如意心酸起来,她转过头来,望着杜十娘道:“别说了,小姐,怎么又勾出这些话来?跟了您是我的造化呢!”如意勉强地笑了笑,“说真的,小姐,你还是早些睡吧。今晚你拒绝了王家少爷的邀请,妈妈很是不高兴。明天,周府里都约好了,邀你去游湖呢!”

杜十娘问:“妈妈答应周家了吗?”

如意答道:“可不是呢,哪一次我们能拒绝人家周府?人家有钱又有势的!上回,我听周二爷的小童儿说,他们家大爷还想娶你去作四房呢!”

杜十娘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呸!他也配!”

如意压低了声音说:“所以啊,小姐,你也该注意点儿了。周家是肯花大价钱的,妈妈又只认得这个。”她把手指圈起来,做了个制钱的样子说,“你要是真喜欢那个李公子呀,你就该催促他快点拿个主意出来!”

杜十娘红了脸,叱责道:“嗬!你这小丫头,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走走走,你快去睡觉吧,别在这儿烦我了!”

如意还是不舍气,又道:“我说的才是正经话呢!小姐,你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好机会,要不然,您将来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杜十娘心烦地瞪着如意说:“哎呀~,你不能少说几句吗?怎么叨叨个没完……”

如意不敢再说话了,看着杜十娘,眉头已紧紧地蹙了起来,眼中已漾着泪花,满面凄惶的样子。

犹豫了片刻,杜十娘悠悠地道:“你知道什么呢?傻丫头!像李少爷那种人家,那样的门第,不是我们这种人能进得去的,知道吗?人家是世代书香,家教又严谨。你不知道,李少爷每回到我这儿来,都不敢让家里知道。你想,他们家还会允许他把我娶进门吗?还不走开去,别在这儿多嘴了!”

如意不禁后悔了起来,怪自己不该多嘴多舌。她悄悄地退到隔壁的小间里,留下了被勾动了满腹心事的杜十娘,独自在那儿发着呆……

【二】《长相思.雨》万俟咏.词

一声声,一更更。

窗外芭蕉窗里灯,

此时无限情。

梦难成,恨难平。

不道愁人不喜听,

空阶滴到明。

雨一直下着,而且风声更紧了。杜十娘独自坐在桌前,听着那雨珠儿打着窗纸,淅淅沥沥的,又听着那风把窗扇震得咯咯响,她就更加没有睡意了。

雨中的芭蕉和屋里的烛光此时似乎也变得动情起来,安静地陪伴着孤独的杜十娘:好梦难成,此恨难消,窗外的雨可不管忧愁的人是什么样的心境,任性地不停地下着……

杜十娘扬着声音喊道:“如意,如意!”

如意立即走出了隔壁的小间:“是的,小姐,你有何事?”

杜十娘说:“给我研墨,准备纸笔。”

如意不悦地嘟囔道:“又要写东西呀!其实,不写也罢,每回作诗填词的,总要闹到五更天才睡。”

杜十娘不高兴地说:“你嫌麻烦就去先睡,我不用你服侍……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唠唠叨叨的!”

如意嘟着嘴悄声地准备着笔砚:“我的大小姐,人家还不是为了您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嘛?”她把一叠米黄色的花笺纸,整齐的放在桌子上,研好了墨,把两支上好的小精工笔架在笔山上。

杜十娘还是腆着脸,坐在桌子旁佯装生气。

如意给十娘重新斟上一杯香茶,把香炉里的熏香添满了,又去衣间取了件红缎子的小毛边团花背心来,央告似的说:“小姐,好歹添件衣裳,总可以吧!你听那雨下得多大,天气凉得紧呢!”

杜十娘看着如意。

如意却满脸堆起了笑,双手举着背心,默默地瞅着杜十娘。十娘却强忍住笑意,但终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杜十娘穿上了背心,喃喃地说了句:“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边说边在桌前坐了下来,先端着茶杯,啜了一口,然后提起笔来,静静地凝思着……

如意早就识趣地退到自己的小间里去了,她知道杜十娘作诗的时候,是不愿有人在旁边打扰的。

【三】《花谢花开几度》琼瑶.词

屋里静悄悄的,杜十娘提着笔,望着面前的花笺,听着窗外的风声,已一阵紧似一阵了。

春末的雨夜,是别有一份特殊的凄凉意味。

杜十娘想起自己:父母早丧,孤苦无依,恶叔无赖,竟把自己卖入风尘。而老鸨妈妈又嗜财如命,自己的前途怎么不让人堪忧。想自己的将来,一定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杜十娘不禁感怀万千。

窗外,雨声凌乱了,更鼓声也随着急雨频频地敲着。

杜十娘的内心愈加烦乱了起来,她把笔蘸满了墨汁,在那纸上,一挥而就,洒洒落落的写下了一阕词:

“花谢花开几度,

雨声滴碎深更,

寒灯挑尽梦不成,

渐见曙光微醒。

心事有谁知我?

年来瘦骨轻盈。

灯红酒绿俱无凭,

寂寞小楼孤影!”

杜十娘刚刚写完,只听到屋外一阵骚动,接着,就是妈妈那兴奋的、尖锐的嗓子,在外厢里嚷道:“媺儿哪,李公子来了!”

李公子!杜十娘的心里猛得一跳,只怕是听错了,而心脏却擂鼓似的“怦怦”直跳。她坐在那儿,只觉得手脚软软的,动也动不了。

如意却从小间里跑了出来,投给了杜十娘兴奋、喜悦、神秘,而又会心的一笑。她赶紧跑过去掀起了珠帘,接着就似喜似嗔的在那儿埋怨开来:“李公子,你再不来呀,我们家小姐可就要生气了呢……”

杜十娘幽幽地松了一口气:李公子,真的是他!已分不清心中是喜还是忧,是激动,还是心焦。她扶着桌沿儿,盈盈地站起来,楞楞地望着房间的门口——从如意拉开的珠帘里,李甲已大踏步地跨了进来。

只见,李甲穿一身薄绒外袍,已被雨水给淋湿了,肩上、袖口和下摆,都是湿漉漉的,连发际和头巾,都沾着水珠儿,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李甲却仍然冲着十娘一个劲地笑,嘴上说着:“我只怕你已经睡了……”

杜十娘缓过神来,这才走上前去,默默地瞅着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你都淋湿了~”

李甲兴兴地说:“没什么,打了伞,但是风狂雨骤,实在挡不住。”

杜十娘关心地问:“跟来的人呢?”

李甲说道:“我只带了小书童炕儿来的,你妈妈已经叫人安置他了。”

杜十娘点了点头,用一对期盼的眸子瞅着他,低低地问:“那么~?”

“除非你赶我,”李甲接口说,“否则,我可以留到天亮。”

杜十娘垂下了双目……

如意赶紧给李甲斟上了一杯热茶,杜十娘低声吩咐道:“如意,你去叫厨房里烫壶酒,再准备几碟小菜,李公子淋了雨,让他喝点热酒驱驱寒气。”说着,她伸手摸了摸李甲的衣襟,“脱下这件罩袍吧!”

“好的。”李甲换下了那件外衣,如意立即接过去,叫人烘干去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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