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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冻人》第一章 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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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为生活就像装满色彩斑斓的巧克力的盒子,随便拿出一颗就会满是惊喜,但事实上狗血的剧情总是给我们无情一击。我们也认为自己丰富的人生充满哲理,其实......哲理的山路十八弯!”

——摘录于王小北的日记扉页

多少年后,当王小北和克里斯在一家咖啡店一起共度晚餐时,一定还记得刚到达魔都的时候,遇到维拉的爪牙赵仁时的情景。魔都地铁七号线车厢的空气里充满了沉闷和无趣,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因被资本妖孽吸吮了一天而异常疲惫的乘客们七倒八歪,他们中一些人低着头,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另一些人呆呆地仰望天花板,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作为才来到这个资本魔都不到两个月的王小北来说,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已然悄悄退去,随之而来的窘迫生活压得他心力憔悴。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下车,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饥饿如野马回首凌冽嘶鸣。想起中午在路上买的白面包还在自己的单肩旧包里,他不假思索地掏出来仔仔细细的咀嚼品鉴起来。

此时他的神情麻痹眼神木讷,最后一家设计公司的面试,让他再一次确认了从不知名大学毕业的困顿,这是他今天的第六个面试了,他的心里笼罩着和前五次面试一样的预感。面包很快吃完,肚子反而更加饿了,又去翻了翻包,他才发现这是他最后的一个面包了。突然间他开始有点怀念起自己出租屋里的泡面来。王小北苦笑了一下,心里嘲笑自己居然开始期待跟泡面相依为命了。

饥饿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王宥佳做的美食,确切的说是他的前女友做的美食。因为他还没毕业宥佳就和他提出了分手,后来没多久女孩考上了老家的公务员,而他自己则踏上了帝都开往魔都的列车。王小北每每想起这个生命中的女孩,这段时间以来的犹豫和挫败感都让他只想逃避,然而却又无处可逃。有时他热血澎湃,有时又觉得绵弱无力,就像他身旁的每一个人,好像最终都会被淹没在时代的洪流里,忙忙碌碌,变成跟着时光走的微尘。是的,那一刻,他开始害怕成为跟着时光走的微尘,心情也开始低落起来。

闲来无事,他无聊地打量起车厢里的客人来。左边斜对面一个满脸疲倦的中年妇女正在不停地刷着手机中的资讯,她吸**神毒品的样子和真正的瘾君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正猎奇的她看来下一条内容比针管里的液体会更加精彩些。女人身边站着一个背书包的男孩,看样子是她的儿子,斜靠着她正打着游戏。右边不远处一个满脸横肉的年轻人用后背抵在车厢中间的竖条铁杠上,身体不时的随着车厢摇晃,他斜着大脑袋双眼紧闭,似乎沉浸在耳机的音乐里。车厢中的众人似乎都在忙着寻求着各种廉价而短暂的刺激。殊不知人类的雄伟目标不是坐上火车就能到达的目的地,而是一座必须要去攀登的山峰。我们想做的事情往往坚持几天就会自行放弃,是因为我们无法马上获得回报,所以人类会乐此不疲的疯狂玩游戏,因为我们的投入会马上或者短时间之内就能获得回馈,人类还真是一种三分钟热度的动物。王小北思索完这些后敲了敲自己的头,苦笑了一下,仿佛在诧异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突然,王小北怔了一下,眼睛落在身边一张严肃的中年男人的脸上,因为他发现这个中年男人居然也在注视着他。他们的眼球距离很近,呼吸在交换,中年男人满脸的胡渣几乎都可以做一个鸟窝了。王小北本能的逃开了男人的目光,可中年男人似乎并没有把视线移开的意思,这让王小北很尴尬甚至有些不爽,但他还是低下了头,打算再给男人一个自觉地机会。王小北摸出手机准备打一把游戏,可他心里还是感觉到男人正用野兽般的目光窥视和打量着他。

忍无可忍的王小北终于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抬头问道:“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继续盯着,那张岩石般的脸上堆砌着异样的笑意,显然这笑容跟车厢氛围极不协调,小北觉得整个车厢仿佛都变得有些恐怖起来。

“啊,呵呵,面包的味道好吗?”中年男人操着不知哪里来的口音终于开了口问道。

“见鬼了!这人谁呀?也好总算是个会说话的。”王小北满心的狐疑,在心理默默思忖着。中年男人的问话让他开始恼怒,但接着又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能开口说话的也不能是怪物,这么想让他心里似乎还好受一些。

“我们认识吗?”但王小北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呵呵呵,现在是不认识,不过说不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会...很熟悉。”中年人紧接着补充说:“是那种比熟悉还要熟悉的熟悉。”

“大爷,今天出门没吃药吧!”两句近乎病态的话,终于激怒了王小北,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当即骂了中年男人一句。常识里在这种情况下,来上一句京骂总会让小北显得更具有优势一些,但这里毕竟是在魔都,让他的京骂最终变了味道。

“对不住,对不住呀这位兄弟,你别误会,我结过婚了,我们公司今天和凌汛科技有个会,过来时我刚好看到你在面试,呵呵!我对你的毕业作品很感兴趣,这里有张我的名片,请收好,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们公司!”中年男子其身走向王小北,晃动的车厢并没有让他的身形晃动不定,递上名片名片后,接着很是玩味的一笑,继而转身回到原来的座位,再无多语。王小北一脸错愕,仿佛有什么话卡在了嗓子眼就是说不出来。

不一会地铁停站了,中年男子拍了拍王小北的肩膀,然后起身下车,车厢里一脸惊悸的王小北目送他向后飞去。王小北拿起了手里的名片仔细打量起来,不知为何,他居然被名片在车厢的光线照耀下发出的幽深光芒给弄得有些眩晕,这感觉就像磁铁的南极紧紧吸住了北极一样。这是一张很简洁素净的小卡片,和那些一般都会有一大堆头衔名片不同的是,这张卡片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启智国际会展股份有限公司,赵仁。右下角的logo后面还有一行电话号码,名片背面更是只印着一句话——“命运因你我而改变!”

王小北看着这张名片,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到令人发指的中年人,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全身。车速很快,还没来得及再思索就到站了。他跟着人群下了地铁,飞速前行的地铁所裹挟的风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就在他本能的向后退步时问道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他的眼睛余光处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倩影,金发长及腰间,步履轻盈地扬长而去,看着不像是中国人。王小北想到还要步行一公里才能到达自己租住的地下室,没有思考更多。尽管一路上他总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影子在跟着他,但面试一天所产生的疲惫已经让这个北方的小伙子无暇恐惧这些。和所有人一样,他沿着拥挤的下班大军快速地朝他向往的小床飞奔。不过还好,等王小北快到家门的时候,那些奇怪的影子和被人监视的感觉一起消失了,这使得本就精疲力尽的他,一瞬间被睡意彻底裹挟。进了大门,滑下楼梯,跳过着摇摆的灯光,王小北在七拐八绕的地下室回廊和隔断中找到了那张水渍斑斑的小床,他一口气就扎了进去,小床很快的就把小北吸收进了梦的世界。

且在梦里,王小北被温柔的青丝烘托着进入了一座闪耀着繁星点点的巨大欧式城堡,里面充斥着他看不过来也数不清楚的美丽人形,这些人形不分男女不计后果的围绕着一个像太阳一样辉煌的王座。人形们见到王小北的到来立刻如同被激活了一般,他们有的引亢高歌,有的低声吟唱,有的翩翩起舞,有的湿润化水,有些人形甚至靠过来抢着用手去触摸王小北呼出的气流,在他们接触到气息的一瞬间,人形们的全身就瞬间盛开出五彩斑斓的花朵,那些花朵不一会又如金光乍现般地迸发出炽热的铁水,四射的铁水形成了巨大的涡旋,它们慢慢地汇聚在王座的四周,形成了一座铁黑的小岛,小北身边的青丝如潮水一般地推着他来到小岛边。

王小北看着眼前的王座,一个女人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说道:“尘世间的来客,你好,我已在此等待了千年,感谢你如约而来。现在请你坐上本应属于你的位置,让我们一同迎接永恒的命运吧!”

这时不知哪儿来的几缕青丝扶起了铁黑色小岛岸边的王小北,青丝接着自动幻化编织成领带,轻轻的系在他的领口,带着他走向王座。王小北这时觉的自己如同恒星内核一般充满想要奋力爆发却又极具收缩的使命感,他义无反顾的来到王座前,转身就要坐下。

然而,就在王小北身体将要落下去的那个奇点,一股熏天的热流从天而降,瞬间把王小北冲入无比黑暗的空间,原来周围的美景就像透镜中的虚像一般越放越大,继而在某个时间节点上如刀切般烟消云散,随着小北呼出的二氧化碳一道变得无限稀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可是一切静默无声,哪怕连最轻微的一点回响也都没有,他坠入到那个无尽的黑洞了!

一个月前。王小北踏上了从帝都开往魔都的绿皮火车。夜深了,火车上坐满了人,旅客们在幽暗的灯光下随车摇晃。王小北不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又会去向何方。大多数旅客的手里都捧着一部手机,拖着一双双肿胀的眼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王小北心中暗自嘲笑着这一群处于亚健康中的人,十点了还不睡觉是会短命的。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在十点钟的时候嘲笑着这一群人马?侧目望去,能够从过道里看到两节车厢中间有人在吸烟,烟气传到车厢里跟车厢中的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更难闻的气味。他本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这样就能精神饱满地迎接魔都的第一个面试,可是车厢里吵闹的氛围让他心烦意乱。这时离他三个座位远的老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嗓门最大,唯恐旁边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从容貌来判断有五十多岁左右,一张土黄色的脸不断地张开又收拢,双臂被晒得黝黑。他的身后横躺着一个女人,她的脚就像从那个男人后面长出来一样。头发虽然染成了酒红色,但还是难以盖住鬓角的银白。

“我们村村长逢年过节的总给我送礼,我就好喝点酒,喝酒就想砸村长的车。”老人眉飞色舞的说道,接着伸了伸腰,向后靠了靠接着说,“我小舅子是我们镇公安局长,要不是我儿媳妇拉着,我就把车砸扁!”

“呦!你砸人家车干嘛?人家还给你送礼”他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黄脸男子回应说,只见他嘴一歪,面露洋洋自得的样子,仿佛对于自己说出的貌似具有震慑性的话语很满意。

听了他的话,旁边的几个人都没有搭话,一片安静。

过了几分钟,坐在黄脸男子对面的中年女人开口了:“你们村里地多吗?”对于这场沉闷的火车旅行,闲聊似乎就变成了绝佳的排遣寂寞的方式。

“嘿!地可不多,我们村里有自留地,书记承包出去,也不跟我们说,一年三四十万,自个买房、买车,纪检高官来查,村长退一百万,书记退一百三十万,会计退三十万,完了就没事了。”黄脸男子马上接了话,就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他旁边的人听了他这一通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言论,都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你还挺熟悉你们村的政治啊!”中年女人打破了平静。

“那是,咱也干过村长,干过六七年呢。”黄脸男子兴致更浓了,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丰功伟绩”都说出来。

“呦呦呦,我们这几个人身边还做个村长呢,干了那么多年村长,没整点钱呢!”中年女人说。

“我们那个时候都自费,不像现在,选举的时候,给每个村民五百,花个十万八万的,几个月就都挣回来了,你就说吧,这村里选举多乱呐,现在还好点,国家在打黑除恶,赶上风口了,不然也每个鸟用。”黄脸男人又滔滔不绝起来。

王小北听者他们这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觉得可笑。黄脸男人周边的几个人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惊人”言论,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病,又重新陷入了安静的氛围。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旅程后,王小北到达了魔都,在车站旁找了家小旅馆就住下了。旅馆的房间还算整洁温馨,书桌上除了旅店的常规物品外,居然静静地躺着一本旧旧的《尤利西斯》。泛黄弯曲的书页紧紧地合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它已经躺了好多年,却没被任何人翻看过。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本仍然在等待读者的《尤利西斯》反而成了房间的主角,而它始终笑看着像王小北这样来去匆匆的房客。王小北不自觉地读了起来,然后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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