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霍霄问江山道：“我见你今日话倒是少，怎么了？”

江山问道：“大哥，你同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大周如今是什么情况？内忧不断，列国都想来分一杯羹。最强的兵力都在剑门关胡鸿涛的手上，北漠可不是好惹的，就算我们打倒惠都，那胡鸿涛也不敢轻易回来！”

霍霄问道：“难道咱们想要谋反，就眼睁睁看着大周被其他国家吞噬么？”

江山说道：“可是不这样，我们的仇怎么报得了？何况，我们这是谋反吗？这本就不是那周景成的天下！”

霍霄摇摇头：“家仇得报是我所愿，可是不能保家卫国，我却是万万不允！成帝即位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他是先帝的儿子，大周总是他们周家的天下啊。”

江山抿着嘴，说道：“大哥！成帝残暴，你是民心所向，我们若是起兵，诸位将士，只怕是多数都会归顺于你，到那时其他国家又哪里敢侵犯？”

霍霄抬头看看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苦笑了一声说道：“江山，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萧云，决不愿成为那个民心所向之人。”

江山愣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至始至终，你都没有起兵的打算？大哥！你可是承载着我们这么多人的希望啊！难道就让周景成那个小人…那个小人…”

江山终是说不下去，只万分难过的看着霍霄。

霍霄叹了口气道：“武王不可能有子嗣，我们不可能拥立他。这也是成帝最狠的地方。所有的王室子弟全被处决，只剩下武王这个不可能即位的人。就算别人想要起事，连个拥立之人都没有，算来算去，哪怕他死了，得益的也是他的儿子！”

江山有一瞬间的愣神，点头说道：“所以，我们自立为王！而这个人，非你不可，你是太子伴读，你是太傅之子，你爹是先皇最信任之人，你是太子最信任之人。”

霍霄正色道：“江山，你可知道，我萧家世代忠良，就是从开国崇光皇帝之时，我曾曾祖父便一心辅佐，一直到元太子在世…”

江山点头道：“我知道，我大周前四代皆是太子即位，哪怕是宣政帝时，太子病逝，萧祖父便又辅佐太子弟弟上位。”

霍霄道：“我祖父，我父亲都曾经教诲我，无论如何，要以大周江山为重。如今武王无法继承大统，成帝尚且只有一子，且年幼。我担心他不能服众。”

江山惊道：“大哥，你打算让成贼的儿子为王？跟随我们的将士，大多是元太子旧部，家仇不能得报，要让仇人的儿子即位，大家绝对不会同意的。就是我第一个就不能同意。”

霍霄点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自己篡位的事情来。”

江山打量了霍霄说道：“那么，你是想等？”

霍霄说道：“有负先皇之托，但是大仇不能不报。所以只要有合适之人起义，我便说服大家拥护，大仇得报之时，便是我归隐之日。”

江山震动不已，问道：“所以将来你一辈子都打算做个商人了！”

霍霄的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他说道：“从前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如今…我不想当一辈子的霍霄，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江山失神片刻，回道：“是啊，将来的事情，我们便将来再说吧。”

二人回到别苑，轻尘已经候在门口，如同平常一样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只是眼里闪过一丝焦急。

霍霄与江山对看一眼，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轻尘见到霍霄二人，赶紧上前来喊道：“大爷，四爷。”

霍霄问道：“出了何事？”

轻尘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京都送来的，半个月前大夫人写的信。”

霍霄边往里走边打开信来看，三下两下便看完了。

江山问道：“京都发生了啥事？”

霍霄叹道：“江山，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去剑门关了。”

江山说道：“反正，你说去剑门关，也不过是想堵那几个老匹夫的嘴嘛。”

霍霄眼神闪了闪，说道：“并不全是，我本来是觉得应该去一趟的。不过如今嘛…”

江山说道：“看你的样子，京都的事情并不难办。”

霍霄捻了捻手指说：“咱们几个分行区域，都出现有有竞争对手恶意降价。”

江山侧头看着霍霄带着笑意的脸，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嗜血的豹子总会有发动的时机。事情绝对不是大哥说的这样简单。

江山看了霍霄好一会，突然笑起来，自己怎么会担心呢？大哥他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江山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三年前。

那时候的江山不过十二岁，千辛万苦从大周逃到大齐，保护自己的侍卫太监死了大半。好不容易，江山才找到这个从未见过他的表哥。

而当时的霍霄正在拼死拼活的守住师父蒋峰的产业，霍霄的夫人蒋玉蓉刚刚诞下蒋氏商行下一任主人蒋昊霖…

这三年来，霍霄花费了巨大的精力，终于将蒋氏商行发展到如今大齐最大的商行，并且成为皇商。

只怕是，他们要加快步伐赶回京都了。

半个月后，霍霄与江山回到京都郊外的蒋家大宅，蒋家大宅占地极广，这些年又扩大了许多，从外面看过去格外恢宏。

霍霄与江山行至大厅之中，蒋玉蓉与郭风已得了消息赶过来。

霍霄抬头问郭风道：“弟妹的身子可好？”

郭风点点头：“如今已经六个月了，不过她素来身子强健。”

蒋玉蓉听到这话，立即满面笑容的说道：“三弟回来后给千姿脉诊过，是双胎，且都是男胎。”

霍霄笑道：“那可要恭喜二弟了。”

江山也笑道：“二哥这一下子得两个儿子，只怕是嘴都要笑歪了吧！”

郭风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得说道：“我的确是很高兴。不过其实咱们家已经有了昊霖了，我还想着生个女儿可以给昊霖做媳妇。”

江山噗呲一声笑道：“二哥，昊霖才三岁，你就琢磨着给他生个小媳妇？”

郭风不好意思的说道：“将来啊，咱们昊霖要当起整个蒋氏商行的家。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当然希望他媳妇儿是咱们几个生出来的。”

蒋玉蓉却突然当下冷了脸说道：“二弟，谁说昊霖将来要当家的？”

郭风与江山吃惊的互看了一眼，蒋玉蓉素来都不喜欢昊霖，因为她怀有昊霖的时候，正好是父亲蒋峰死的时候。

却只听蒋玉蓉继续说道：“这次千姿立了大功，咱们蒋氏才算是后继有人。”

霍霄说道：“你这样，置昊霖于何处？”

蒋玉蓉只不在意的说道：“昊霖他资质太差！”

江山赶紧说道：“昊霖现在还小，好好培养总是不会差的，大嫂，你就是太严厉了。”

郭风也点头道：“不错，姐姐，昊霖如今才三岁，未来的日子还长。而且我那两个崽子还不知道资质如何呢。”

霍霄捻一捻手指说道：“我霍霄的儿子，资质如何会差。”

蒋玉蓉变了脸色喊道：“霍霄！”

霍霄摇摇手说道：“昊霖还年幼，我的儿子我自然对他有信心。倒是你，如今弟妹身子重，对昊霖你也多上点心，不要什么都丢给弟妹去管。”

蒋玉蓉转过脸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呐呐的回道：“我知道了，往后我会多注意的。”

江山见到气氛不好，忙问道：“大嫂，你当日写信给我们，可是京都这边有事情？”

蒋玉蓉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我们一共有六个地方，都出现同一家商行恶意竞价。尤其是布匹帛缎，几乎是我们的五成。”

霍霄问道：“这样明目张胆的压价？”

蒋玉蓉点点头说道：“对，我就是顺着这个，查到那一波商人，竟是柳肃的人！”

霍霄捻一捻手指，说道：“柳肃，时隔四年，他又出现了！”

郭风说道：“这次查到那柳肃柳瑜父子俩，在睨山那里开了个顺风商行，几年来也发展壮大起来。”

霍霄冷笑道：“睨山？这样偏远的地方，也多亏了他们的商行开得起来。顺风商行这个名字倒是不错，顺风顺水。”

郭风嗤笑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顺风顺水，当年的仇怨为了，我巴不得早日见到他们呢！他们到自己送上门来！”

蒋玉蓉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着人调查了一番那个顺风商行，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只是不明白为何，他们竟敢明目张胆的挑衅我们。”

郭风说道：“管他为何！我们不动作，等个三五个月，看他顺风商行敢不敢耗下去。”

蒋玉蓉却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总担心，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可是我查不出来。”

郭风笑道：“难道我们如今的蒋氏商行，会怕他一个只有五家分行的小商行么？”

江山摇头道：“恐怕，我们也不能轻敌。”

这个柳肃柳瑜父子俩，江山虽然来得晚，却也是有所耳闻的。

当年的蒋氏商行，还没有如今这样大的规模，却也算是小有成就。大当家是蒋峰，独女便是蒋玉蓉了，二当家郭振江多年前病逝，蒋峰便收了郭振江的独子做义子。另外还有诸位主事，最得力的便是这柳肃，柳肃的儿子柳瑜与蒋玉蓉，郭风三人一同长大感情甚笃。

江山还听闻过，曾经蒋玉蓉与那柳瑜青梅竹马，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可惜后来柳肃不甘居于人下，背地里使了阴招对付蒋氏商行。

后来蒋氏商行整个消弭了，蒋峰中毒身亡，临死前将蒋氏整个托付给了霍霄…

霍霄说道：“就算他们是有备而来，也比不来要好。毕竟，我们找他们找了这样久。”

蒋玉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只是如今我们得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霍霄说道：“想来他们这次是投石问路了。”

蒋玉蓉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霍霄说道：“你将收集到的顺风商行的资料都给我。二弟，你让咱们京都四个分行掌柜以及在京都的主事明天过来。”

蒋玉蓉点点头，不再说话。

霍霄又看了看，问郭风道：“怎么没见到三弟？”

郭风耸耸肩说道：“岚叶如今在京都，得了个小神医的封号。”

吴恒医术很高，不过他从不出诊，日常除了四处寻找他师父的下落之外，偶尔也教几个他之前无意中救下的四个师兄妹医术。这岚叶便是四兄妹排行第二的女子，也是这四兄妹中医术最高的。

江山有些嘲弄的笑道：“三哥这徒儿收得不错。”

郭风说道：“当日我们去涵关的时候，三弟将千姿的胎交由岚叶看顾。谁知道国公张家小儿子生了怪病，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上门来求三弟去。咱们都出门了，岚松岚柏不在家，岚叶便自作主张去给国公小少爷看病，这一看，就看成了小神医。”

江山问道：“三哥这次可是生了好大的气？”

郭风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回来正好撞见岚枝在给千姿脉诊，三弟就问了她几个问题，岚枝答不上来，三弟便问她岚叶去了哪里。”

蒋玉蓉皱了皱眉头说道：“岚枝平日里医术也不差，就是见了她师父，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江山说道：“我平素里觉得三哥最是温文尔雅的，偏就对他四个徒儿严厉得很。”

郭风说道：“你快莫要说了，三弟他从不承认他们四个是自己徒儿，更不允许他们四个打着自己的名号出去。”

霍霄说道：“三弟从来不追名逐利，自然不喜欢岚叶的行事作风。只可惜，岚叶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也是难得改了。”

蒋玉蓉说道：“不错，岚叶的医术上乘，同三弟比也不遑多让，只是这性子与三弟实在不配合。”

郭风说道：“不过是小姑娘没经过风浪，吃几次亏便会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