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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侠隐》第六章 大胆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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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过去半个月。

这段时间里,孙睿准备大肆挥霍她的慰问金,在纸醉金迷中抚平她受伤的心灵和额外的赘肉。然而,如月餐厅八十八元一支的蟹黄包犹在眼前,这使她幡然醒悟:世界太大了,怀揣五位数的穷鬼还是蹲家里好。

节省开支,并不意味着要过苦日子。两天前,孙睿穿着水蓝色的长裙,像一朵盛开的马蹄莲,在六角酒店吃了一顿价格不菲的晚餐。饭毕,她用餐巾优雅地拭着嘴巴,其实是为了畅快地打一个饱嗝。然后,她学着贵妇人的模样补了口红,带着熏熏醉意,用妩媚的眸子打量着邹俊刚复原的鼻梁。

邹俊心领神会地买单,并订了47楼的房间,然后绅士地执起孙睿的手,离开餐厅,走向通往客房的电梯。孙睿奸诈地笑了,她甩脱了邹俊的手说她要离开。邹俊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你知道这顿饭,我花了多少钱吗?”

孙睿反唇相讥:“可是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睡觉的。”

回想起当时邹俊羞窘得如猴屁股似的脸,孙睿顿觉身心畅快。邹俊只是名凭着家庭荫蔽,整日扑蝶追香的纨绔,他半生或许连掏包的小偷都没遇到过,更何况数十人械斗的场面。所以,孙睿不觉得邹俊的胆小是错的,但两人间已因此出现了隔阂,孙睿很难再从他身上找到信任和安全感了。至于赴宴,那就是孙睿的恶趣味使然了。

除了上次赴宴,孙睿的休假时光大多消耗在这间四十八平方米的单身公寓里。由于地理位置优越——距离市中心直线距离仅有十公里多一点,交通便利——距离地铁站直线距离不到一千米,环境优渥——可以眺望到青江灌注而成的獬豸湖,毗邻商业街区——附近有一个超级市场和一个跳蚤市场,及地产商口中的各种天花乱坠的广告语,孙睿最终以每平米两万元的价格买下了它,并为此背负了十年的房贷,和不断上调的物业费。如果不是孙睿对自己的事业有着纯粹的热爱,那么,她早就被城市生存的压力掏空了精神和未来。

人们的刻板印象里,未婚女人的公寓总是收拾得利索停当,有着粉红色的少女气息。事实上,未婚女人可以邋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孙睿这种事业心较强的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卧室里,一角堆着外卖的包装,一角撂着一箩筐衣服,其中还有她最喜欢的水蓝色连衣裙,墙根处还靠着一根破竹竿。书刊杂志被胡乱扔在地上,床边有洒落的烟灰、烟蒂和空啤酒瓶子,还有几处漆黑的污渍,蟑螂很可能会在污渍上寸步难行,因为这是咖啡洒在地上后的杰作,黏黏的,穿鞋走在上面会发出剌剌的声响。

床是最干净的所在,孙睿的头发胡乱披散着,着一身少女色睡衣坐在浅粉色的床上,腰后垫着柔软的抱枕,看起来和居家少女没什么不同。只可惜她的坐相实在有碍观瞻,两条腿就那么大剌剌地撇着,怎么看都像个女流氓。和床连成一体的可活动桌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一支马克杯和一只捻满烟蒂的烟灰缸,她正哒哒地敲击着键盘。

她很想在龚行慎的名字后面打一行字:“曾用名龚小乙”,但是她不能。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龚行慎曾叫龚小乙。她试图通过耿铁关的关系去查阅人口档案,但结果是:近百名名叫龚小乙的人,其中无一人能与龚行慎相符。

其实,仔细想想,媒体前辈们称龚行慎的青年经历为“神秘的十八年”,说明他们也没办法查出来有关的信息,更不用提初出茅庐的孙睿了。

但是,如此一来,孙睿就没了可供写作的线索或资料了,除非她能直接调阅龚行慎的档案。于是,她只好去找和龚行慎有关的人士做侧面采访,其实就是找张喜宝和彭病虎打听打听。其中,张喜宝因为非法营运被拘留了,孙睿暂时没可能再见到了。当孙睿赶到临江公墓时,公墓新任的保安告知,彭病虎和他徒弟已经离职了。

孙睿苦恼得薅头发,还好女性天生不易谢顶,否则照她这样的习惯,早晚会出现耿铁关三山抱清潭的头发格局。幸运的是,薅头发不是徒劳无功的,她想到了新的线索——老鹘山森林疗养院。她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疗养院,发现疗养院彻底地人去楼空,大门落锁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孙睿并没有放弃对疗养院的追查,终于让她查到了令人激动的信息。疗养院近三年的业绩不佳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导致的,而是因为疗养院的多次易手所致。在疗养院成立之初,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以匪夷所思的价格被转售给别家。近三年,它的倒手频次骤增,次数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像是魔术师在将杯子来回调换位置,让人捕捉不到装有皮球的杯子是哪一个。其中,疗养院的最后归属公司,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宣布倒闭了。

这种手段确实让人无法查清疗养院的实际控制者是谁,但细心的孙睿仍从疗养院的归属公司名单中找出了值得推敲的地方。那就是,无论疗养院如何倒手,在其归属公司的董事或监事中总有一名姓葛的。如果不是孙睿在公墓看到了那块只刻有一个“葛”字的墓碑,那她恐怕也很难将姓葛的人和龚行慎联系在一起。回想起来,虽然龚行慎说他不是在祭奠,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孙睿,龚行慎当时之所以盯着墓碑那么久,绝对是在追忆什么。

提到姓葛的,盂兰市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葛氏集团的葛绪,他可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富豪。发现了“葛”字秘辛的孙睿因此而兴奋得两眼冒光,什么“神秘的十八年”、“三年匿迹之谜”,和富豪、侠客间的纠葛比起来,简直就像没有噱头的小学生作文。

孙睿是这么大胆推测的:第一,老鹘山疗养院的实际控制人是葛氏集团,反复倒手是为了掩人耳目;第二,疗养院从三年前起,就故意清空无关人等,为的是收治,或者软禁龚行慎;第三,葛氏集团和武盟有关,和龚行慎是对立的关系;第四,金淮饭店事件,葛氏集团应该脱不了干系。

如果孙睿的推测属实,那么龚行慎可能是孙睿人生和事业的重要跳板。然而,这块跳板已经沉在了江底,凭着推测去质询葛氏集团,除非孙睿是疯了。

孙睿很苦恼,花了半个月时间来做调查,到头来又回到了起点。她一个劲儿地揪头发,一个劲儿地嘬烟屁股,嘬得嘴巴里都没了味道,便大口地喝超甜的咖啡,导致了胃部的极度不适。她恍然大悟,原来已过了饭点。

她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然后轻车熟路地在手机上叫了外卖,点了肉酱千层面、水果沙拉和冷饮,当然,还有烟和啤酒。她不是个烟鬼,但思考的时候会不停地抽烟,像个糙汉子。

环顾四周,孙睿扶额:“没人管着,我真快把家搞成猪窝了。”想及此处,她有些想家,尽管只有一江之隔,但她已许久没想到过回家看看了。

翻身下床,她的腿有些发麻,拖着发麻的腿围着床巡视了一圈,便开始收拾自己的猪窝。

拾掇到墙根,她正瞅见了倚在墙角的竹剑。她举起竹剑端详,抚摸,敲打,甩动,最后叹了口气,把竹剑放回原位,自己个儿又回到电脑前,在关于龚行慎的素材库里打下一段文字:

男孩们天生都怀揣着武侠梦,就像女孩们渴望成为公主。竹子是男孩们最喜爱的角色扮演道具,可以用来当马骑,也可以被当成宝剑。我们常常看到,男孩们幼稚地挥舞竹竿打在一起,假装自己是名擅剑的侠客,这是出于天然的行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龚行慎,居然也有这种天然又天真的行为。记者仔细观察了曾伴他成就“侠名”的竹剑,这是一根竹竿,如任何竹竿一样并不出奇。或许龚行慎本人,自始至终都是在做着关于侠客的梦,所以他将竹称为剑,将文学家笔下的精神当作侠的道,就这么一路走来。然而,其中的真实,已经无从对证。

写完这段,孙睿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开始好奇龚行慎的侠客之路了。

这时,改变孙睿命运的电话响了——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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