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色很快就要完全黑下来，顶着疲惫状态和一身的伤，也不允许方戟继续在山里转悠，去找常老黑的计划只能放到第二天了。

他把之前丢出去砸小果儿的东西捡了回来，扛起小果儿回了那处山洞。

连拖带拽的把他弄进洞里，方戟也就剩了个喘气儿的力气。

左暖溪见他拖了这么个怪东西回来，自动联想着他是和什么妖怪厮杀了一场，然后把战利品带了回来。

“宵……宵夜？”她拧巴的表情像是在努力克服某种心理障碍。

“啊？”

方戟抬头一看，发现被土黄色蓑衣盖住身体的小果儿，乍一看去确实像是某种发育不良的蔬菜成了精。

“这是个大活人，不是山药精。”

“这样啊。”左暖溪面色轻松了些，玩笑道：“他如果真是山药的妖怪，吃了他都不知道是算素菜还是荤菜。”

方戟没力气给她的笑话捧场，一提‘菜’，他的肚子响应了两声，上顿饭是一只不大的兔子两人分食，不补顿宵夜还真有点撑不住。

他指了指脖子上的蛇，说道：“吃这个吧，我先歇一会就去弄。”

扒下蛇皮烤了蛇肉，这常小红退下来的皮吃上去就像是被黄三太奶吃过的烧鸡，味同嚼蜡难以下咽，称他是食物真是给面子了。

没吃几口，二人绿着脸对视一眼，便同时决定就算饿肚子也不能再继续虐待自己的味觉。

方戟从小果儿身上翻出颅骨，唤了两声，听见夭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方戟？你们打完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发生些事情，那人现在晕过去了，等他醒过来就把你放出来，你现在怎么样？”方戟来回翻看着颅骨，想找找有没有缝隙。

“我不知道……”夭夭说道：“这里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在里面也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感觉不到？”方戟抓住了她话里关键的地方，神情凝重起来，说道：“这么说你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恢复？也不能变成节能模式？”

夭夭沉默不语，方戟越发着急，如果小果儿一直不醒，夭夭岂不是只能慢慢消耗殆尽，直到神魂消亡。

“要不我把这破玩意儿砸了吧，没准这样就能放你出来了。”

但不用夭夭提醒，方戟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没到真的需要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不能轻易冒险。

他皱眉叹息道：“只差一点，我就能把你拉回来了。”

“这不怪你，说起来还是我自己的错，躲他那一箭我身形化虚时忘了变回来，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被吸了进来。”

夭夭继续说道：“别着急，余下的力气怎么也够我撑到那个人醒过来了。”

“那就先等等吧，希望他快点醒。”

方戟转头看向左暖溪，抿了下嘴唇，说道：“不好意思，明天要晚一些才能送你下山了。”

“不用担心我，我的伤后处理可是专业级别的，就算是最厉害的骨科医生也挑不出毛命。”左暖溪轻拍了下左腿微笑道。

她话语间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给方戟造成什么情绪上的负担，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也或许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疑会让方戟舒心一些。

方戟点头致意，回以微笑表示感谢。

在这远离网络和现代化工具的深山里，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消遣时间的事情，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便早早睡下。

躺在坚硬地面上的方戟疲惫不已，但疼痛正驱赶着睡意，一时难以入睡。

思及过往，他不由感慨，放在几个月前，此时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足够他要死要活的了，现在却还能带着一身伤打架，也不知是数次受伤习惯了，还是对痛觉变的迟钝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方戟第一时间就去看了小果儿，可惜对方一点要苏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呼唤着颅骨里的夭夭，这次她回应的时间要比昨天慢了不少。

“那个人还没醒吗？”

“还没醒，你现在还好吗？”方戟心中焦急，但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苍白无力的问话。

“不太好，在这里力量好像流失的很快，而且现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方戟的脸色一变，生怕听到什么糟糕的消息。

“我感觉很饿。”

方戟诧异道：“饿？”

“嗯，就是饿，我已经几百年没感觉到饿了，我想吃烧鹅，想吃猪蹄，想吃杏酥糕……”

“先别报菜名，我都让你说饿了，问题是你现在被关在这东西里怎么吃？而且你这半鬼半妖的体质，也不知道能不能像那些仙儿啊、精灵啊之类的吃东西。”

“对哦。”夭夭有些丧气，不知是因为馋的还是饿的。

“要不你搞两只妖灵来试试，没准我能吃这类灵质的东西。”

“妖灵这种东西哪是说搞就搞的到的。”方戟为难的说道，不过说起妖灵他又想到了什么。

“这样吧，我把我身体里那只小白狐狸掏出来塞进这玩意儿里，你试试能吃不，我之前请它上身了，和妖灵应该差不多。”

“不行不行，我每天搂着他睡觉都有感情了，哪下的去嘴。”

“都这时候还管这些，一会你再饿完犊子了。”方戟心急道。

“你饿了会吃煤球和炭块吗？”

“那能一样嘛，小白狐又不是活物，那和自家种的大白菜有啥区别。”

“不听不听！说不吃就是不吃！”

“行吧……”方戟拗不过她，已经想象到她在颅骨里捂着耳朵耍赖的样子，说好的虚弱不堪呢？还有力气斗嘴。

“诶？别说我可能还真有你能吃的东西。”方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食品袋，里面装的是沁袖仙子的碎片。

他郑重的双手端着食品袋，当初还说要尽全力把人家拼起来复原，此时不由有些心虚，在心里默道：

“仙子啊，这可不是我不厚道，你这碎成了一堆破布条子缝起来都困难，不如就发挥余温余热，我想你那么温柔善良肯定也不会拒绝的，而且夭夭是桃树妖你是花草精灵，算是一家子，也没便宜了外人……”

“方戟？你在干嘛呢，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呀？”夭夭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方戟也不做什么心理建设了，打开食品袋，取出一块碎片放在颅骨上。

只见半透明的碎片慢慢渗了进去，到了夭夭的手里。

“唔，这是什么东西，吃起来挺有嚼劲的。”

想起沁袖仙子柔弱的模样，方戟还有点于心不忍，一边为她默默哀悼，一边向夭夭问道：“再来一片不？”

他干脆把所有的仙子碎片都塞进了颅骨里，和夭夭交代了一声，然后对左暖溪说道：“我要出去一下，你帮我看着那个小黑孩儿，他要是醒了，你就让他把夭夭赶快放出来。”

左暖溪虽然点头答应着，但看向颅骨和小果儿的目光有些迟疑。

方戟说道：“这小家伙你不用担心，就一小屁孩，那颗脑壳你也不用怕，里面装的可以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了，你要是无聊，就和夭夭聊聊天。”

左暖溪笑的有些勉强，说道：“可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呀。”

方戟询问了夭夭，才知道夭夭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夭夭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也只好尴尬一笑，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

常老黑所在的地方可以说是这次任务里最好找的了，到了大概的位置，奔着最高的山，沿着山中兽道，山的阴面最显眼的山洞，就是他修炼的洞府。

方戟老远就看见足有一人多高的洞口，尚未靠近，他先拿衣服捂住了口鼻，常小红的洞穴先不论，方戟小时候在山里见过狐狸洞，味道实在是不好闻，这大蛇的洞肯定只会更过分。

走到洞口前，方戟小心呼吸着，但忽然发现不但没有腐烂的恶臭，竟然还有些肉香。

他拿掉蒙住脸的衣服深吸一口，顿时倍感疑惑。

“这是……常老黑在家里bbq呢？那我现在上门岂不是有沦为食材的危险。”

不过常老黑毕竟是和部门有关的妖怪，怎么会张口就要吃人。

方戟向漆黑一片不知深浅的洞里大喊道：“黑爷在家没！”

然而洞里传回来的只有回声，方戟又喊道：“黑爷你到底在不在家啊！我可进来了啊！”

他在洞外等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等到回答，干脆召小狐狸上身，戴好臂铠，拿手电照着路，一边小心的向里走，一边继续吆喝着，越到深处，烤肉味就越浓。

这一路上没看到有残余的尸骨皮毛，干净的不像是野兽住的洞穴，没想到这常老黑还挺爱干净。

突然，手电光下出现了一只网球大小的眼睛，吓的方戟差点骂娘。

他拍了拍胸口，突突直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些，小心问道：“黑爷？是你吗？”

那只眼睛的主人没有反应，方戟再次拿手电照去，光照下是一条足有人腰粗的黑色巨蟒，但这条巨蟒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灰色的膜，没有丝毫生气，俨然已经死去

巨蟒骇人的蛇身上冒着丝丝蒸汽，嘴巴张的极为夸张，像是临死前忍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稍微靠近还能感觉到一些热度。

方戟抽了抽鼻子，总算是弄明白了，不是常老黑在bbq，是常老黑被bbq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