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相信你是个好姑娘

乐小雪的自行车算是彻底报了废。乐爸爸为了她上学方便，只好又从自己一个朋友手中买了个二手自行车。几十块钱。不是很旧。乐小雪骑在上面很舒服。因为老自行车不仅座椅咯着屁股疼，链条还一直发出卡卡的奇怪声音。现在换上新自行车了，乐小雪踩着脚踏板的速度都变快了。

今天放学之后，乐小雪平时回家的那条路正在施工，她只好抄其他的近路走。在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她原本只是随意的往里面一瞥，却不料让她看到不敢相信的一幕。她连忙把自行车停到一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巷子里的。那个被按在墙上，眼睛一直在流泪的女生是欧朵拉没错，她如她猜想的没有认错人。

至于背对着她的那个男生，背影很高大，他正在用自己的膝盖不停的踢着欧朵拉的肚子，动作又快又狠，毫无怜惜感可言。看得出来欧朵拉一直在挣扎，但怎奈力量太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乐小雪迅速扯开那个男生，对着他不顾形象地吼道：“你干什么啊？”

欧朵拉是乐小雪的同桌，虽然平日里两个人在一起很少说话，欧朵拉也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但看到她被男孩子这样对待，乐小雪心里还是很为她打抱不平的。她狠狠的看着被扯开的男生，似乎在用眼神无声的谴责他怎么可以打女生？一个男生怎么可以这样打女生？

男生直接无视乐小雪看他的眼神。他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凶狠的对着欧朵拉警告道：“我劝你最好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乐小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乐小雪被“肚子里的孩子”几个字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她单纯的世界里，恐怕一时半会也无法理解这句话后面带来的意思。

身后的欧朵拉一见男生离开，整个人颓废的顺着墙壁渐渐滑下，捂着肚子开始无声的流眼泪。她化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妆容，那些眼泪悉数流在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清晰的泪痕。

乐小雪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欧朵拉。在她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个做事特立独行的人。她每天画着黑色的眼影，涂着五颜六色的指甲油，穿着超薄的吊带衫。班主任曾不止一次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严厉批评她这种形象不符合学生守则。可是第二天欧朵拉还是我形我素，黑色的眼影，超薄的吊带衫,几厘米的高跟鞋。碍于上面有某股神秘的雄厚力量在保护着欧朵拉，班主任最后也就只能放任她发展。

乐小雪和她同桌快三个月了。当初排座位时，老师给出的理由是：欧朵拉的成绩超烂，经常拖班级的后腿。为了不影响班级整体平均分，他希望作为学校第一名的她可以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帮许一心辅导辅导，争取将她的成绩提高上去。

可乐小雪纵使有那颗想要辅导的心，对方硬是连机会都没留给她。因为欧朵拉同学十天中有七天是看不到人的,有时候连续一个星期她的座位都是空的。即使偶尔撞到她来学校，乐小雪永远见到的也只是她的后脑勺。她能从上堂课一直睡到下下堂课，中间都不带翻身的。而所有老师都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但凡看到欧朵拉上课睡觉或玩手机，所有人都要当做没看见.这不为啥，只因为上头领导曾放言这个欧朵拉有不知名的力量在保着她。

在a市，七中虽然算不上升学率最高的一所高中，但它的名气绝对是周围一带最大的。因为有无数有钱人，有权势之人的孩子在此读书。江慕辰是其中的一个，欧朵拉也是其中的一个。

听说她妈妈是商业上赫赫有名的女强人.手下管着数几家公司.有几千号人见到她都要排成队一致的喊出叶总好的口号,那场面壮观的叫人咂舌.也有人说,欧朵拉的舅舅年轻时候是传说中的黑社会老大,附近一圈的社会小青年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如同老鼠听到了猫叫声.但这些终归只是听说,从未得到哪个人确切的验证.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欧朵拉跟江慕辰一样是个不能招惹的主.

乐小雪蹲下身,试图想扶起欧朵拉,但手刚碰到她身体就被她用力的甩开了.她脸上的妆已经哭花掉,她就那样一脸狼狈的看着乐小雪.过了很久,她在沉默中对乐小雪说:“我今天可以住你家吗？”声音一点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带着嚣张和目空一切了。

乐小雪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她。欧朵拉其实长得很好看，那种好看是越看越漂亮的那种，是不需要借助任何化妆品点缀的那种，是男生见了都会产生好感的那种。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欧朵拉在乐小雪搀扶之下走进她家时，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地方还有人住。房子又破又旧，还小的只能容纳几个人的存在。在她过往的生活中，所见到的无不是宽敞明亮的大楼房，大阳台，大浴室。可是像这种堪比农村里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迈进。欧朵拉一直都知道乐小雪家境不够好，可是她没想到不好到这种地步。

晚饭照样的是两餐一汤。不过因为欧朵拉的加入，乐小雪把平时喝的青菜汤改成了排骨汤。排骨汤，逢年过节他们说不定都不会喝上一次的汤。

乐爸爸看到乐小雪带同学回来住，倒也没说什么。对于女儿平时的交友情况，他一般很少过问。这并不是他不够关心乐小雪，而是他觉得以乐小雪的聪明，应该知道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在饭桌上，这个朴素的男人心疼的说道：“小雪，赶紧给你同学盛汤啊。你看看这孩子都瘦成啥样了？”就这短短的一句话，让欧朵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想往下掉了。

洗完澡后，欧朵拉就躺在乐小雪的床上睡觉了。可是她根本睡不着，肚子似乎也有所感应的开始疼痛起来。张磊下手太狠了，他是那么的不希望她肚子里的生命成长起来。曾经的甜言蜜语到了如今已是万箭穿心。

迷迷糊糊过了很久，欧朵拉才感觉到床的另一边塌陷下来，她知道乐小雪脱下衣服也已经睡了，她知道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半夜了。她突然很想问问乐小雪，这样学习累不累？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乐小雪，你为什么答应收留我？”

乐小雪没说话。就在欧朵拉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乐小雪低声回道：“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世人是如何对好姑娘这三个字定义的？怎么说也得是聪明乖巧，听话懂事，孝敬父母，尊敬师长，爱护小动物.....世界上所有积极的,美好的,向上的形容词大抵都是说好姑娘的吧。可是她欧朵拉算什么好姑娘?她十几岁开始就是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样示人,她从小跟着舅舅就说着一口的粗暴话语.她自父母离婚后就开始变得叛逆起来.她不止跟一个老师在课堂上顶撞过.她看到路边的流浪猫不但不觉得可怜,还十分厌恶的用脚踢开它。

如果她看到过这样的自己,她还会说自己是一个好姑娘吗?

欧朵拉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她借着外面的月光仔细打量乐小雪的脸.平心而论，乐小雪长得并不好看,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之下还能看到她脸上有很多雀斑.皮肤算不上多差,但因为长时间不懂得保养,看上去还是暗黄暗黄的.而且可能是营养不良的原因,她下颚颧骨全都凸显了出来.

同桌两三个月，她很少很少跟她说过话。她是全班乃至全校第一名，她是整个高三年级组都知晓的不良少女。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可是命运真可笑，它让原本两个不是同一世界里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还靠的如此之近，近的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