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渡了一道灵气过去，那人体内灵力虚弱混乱不堪，性命垂危。

辛莫求看着老人神情隐约猜测着。

老头儿身上弥散着痛恨意味，内里夹杂着无限哀伤。方才感应之下，地上那人的几大命脉已经被封，所以一进不得便死。

老头儿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眼睛上蒙着的那条黑布也在颤抖。

辛莫求感觉到有几个拥有修行者气息的人正在向这边赶来，来的人皆是通灵境的修行之人，境界不一，还有一个甚至是刚刚入了初玄的家伙。

“这是你的人？”辛莫求试探着问。

“是的，他是老头子我的手下，便也是我的兄弟。”老人语重心长答道。

辛莫求一脸平静，仿佛那人的生死并不能触动他的情绪。“原来如此。”

那十几道修行者的气息已经到了二人周围，却都隐于暗处，没有一人现身。老人手上的拐杖用力一挥，地上那人被裹进一道纯正的灵气中，飞出了二人的视线。

辛莫求感觉到这重伤至死之人被送到了那些隐于暗处的修行者中，应该是送去救援了。看来这些人也是卜算子的手下。

目光远投，辛莫求若有所思。

凉州城真的很凉，凉透了一些人的血液，同时却也坚定了一些人的心愿。

“听说荆先生是一位高人？”

“什么高人不高人，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何苦分来分去。”

“听说荆先生很强？”

““他没来，只我老头子一个来看看。”

“原来如此。”这是今天这位白衣少年第二次说这句话，因为他于无声处明白了几件事。

老头子在与少年人谈话之中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的黑布不再颤动，神色不复哀伤，手也稳定如前。拐杖平指前方，辛莫求目光顺其所指看了过去，所指之地是一堵大墙，那墙竟全是石板磊就而成，高如小山，将二人的目光阻塞。老人开口道：“墙后便是凉州城内的拜月台。”

辛莫求道：“我于来时路上见过很多人，他们都是该死的人，于是我便随手杀了，今日听前辈讲了很多话，现在才明白他们并不是一盘散沙。”

“或者你说的是对的，之前我便不应放走他。”老人语气中充满了怅悔。他指的当然是那团黑影。

“晚辈意气之言，前辈不必在意。”

“可你说的是对的。”

“如果我拥有足够强的修为，我会杀了他。”辛莫求一脸镇定，仿佛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一般自然。

“我那位小兄弟为大原国百姓差点儿献身，血不会白流的。”

“前辈接下来要去何地？”辛莫求似乎对老人的行踪抱有兴趣。

“看该看的人，做该做的事，算该算的卦。”老头儿的心情变得舒服了些，他有些感激眼前的年轻人肯耐下冷傲性子和他聊了这么久，或者只是想缓解他伤痛的心情。

丢下这句模糊不清的话，那根满身疙瘩的奇形拐杖又开始敲打地面，老人伴随着嗒嗒声慢慢走远。

辛莫求的目光扫过那堵墙，然后转向老人远去的背景，思绪万千，眼神一如既往变作冷漠，白衣胜雪，在不间断的西北风中烈烈作响，整个人渐渐融入了灰沉的天地间，成了萧瑟寒冬中的一景…

其实二人心里皆有预感，日后自有再见之时。

南山道院大门前的那片被破坏严重的街面已经被修缮一新，顾请了几位技艺精湛的老石匠，加之公长丰老道长派出了前院的几名修行弟子以道术相助，街面复原速度令往来路过的百姓啧啧称快。门匾上方那只灯笼也换了一只新的上去。

不过这一切修补的贴用皆出自南山道院，白衣剑士赔赠的一大锭白银却分文未用，原因是公长丰老头儿一时恼羞成怒，非是这位老道长胸怀不广，实在是因为输给一位年纪轻轻的白衣少年令他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虽然众弟子眼中他与那少年较量的结果是战成平手，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终究还是弱了一线，哪怕只是弱了一点点，那也是输。

公长丰的老脸在南山道院的古老院落中拉长三日便再次重新恢复笑容，众弟子皆觉得不足为奇，只有小齐昊一人大感惊呀，他来到修行世界已有多年，修行者对尊严这种东西看得极为重要，自家这老师父当真是脾气古怪的有些可爱。

当然，公长丰身上还有他这个小屁孩没有弄清的另一椿品质。这一次，小齐昊也知晓了为何自己这位显得有些不负任的师父为何总是很少与自己碰面。

清雅空旷的楼阁内茶香缭绕，案几上被擦得明净无尘。公长丰看了一眼桌上那锭白花花的大银，拿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开口道：“这银子我没有用在修补之事上，那小家伙竟把老夫看成是小气量的酸匹夫。回头你替我教育教育他。”

青尘知道师父是在假装生气，小师弟年纪还小，师父当不会与他较真。他难得一笑说道：“小师弟来此时日尚浅，对您有诸多不解，弟子会为他讲明的。”

公长丰敛了笑容，没来由发出一声长叹，说道：“多事之秋，他来的不是时候，两年的时日太少，天道对这孩子不公。既然师徒有缘，既然他也是我大原一民……”公长丰说着说着竟感到有些说不下去了。

青尘安慰道：“小师弟多次对弟子言明他不怕死，生死有命，回归天地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茶有些凉了，公长丰却一口全喝了下去，说道：“他身上有许多令人难解的感觉，且随他去，愿讲则讲，不愿亦不要勉强。既然来到此间，师徒一场，该有的温暖还是要给他。两年的寿命太短，但愿会有奇迹降临。”

青尘见师父感慨，不知如何开解，只好沉默。

公长丰起身向门口走去，看着门外灰沉天，他将所有思绪吞咽。。

“我去看看小家伙，这锭银子换成粮食济民。”

“我陪您一起去。”青尘忍不住有些担心小齐昊，跟着公长丰一起赶往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