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冰天雪地，屋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扑面而来的暖气，带着轻微的植物清香。整间房的色调以代表春的浅绿色为主，实木配软垫的沙发，落地窗边两排五层的花架，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植物，使得整个房子非常有生气。

太清新了，清新得不像是他的风格。她看他一眼，眼里的意思大约是你没走错地方吗？

“卫墨的一个好朋友做室内设计的。”他隐隐知她眼中的意思，索性做了回答，“我只说不常住这边，却不想每次回来时显得太冷清。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我觉得还不错。”

井晞了然，走近花架，看看上面各种盆栽，“想不到你把花草照顾得这么好，对自己却那么刻薄。”

谷暮然失笑，“那花草不是我管的，我真没时间整理这些，这个家有请钟点工每天来做清洁。”

井晞听这话，心中不禁犯起嘀咕。他家务清洁能请人整理，饮食就算是不在家解决，公司也有人帮忙订餐，附近餐厅又这么多，她又不擅长这些，好像生活上帮不上他什么忙。难不成要她每天跟着他，叮嘱他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吗？对于一个既不是妈，又不是他老婆的人，这个立场实在是太尴尬了。

为难地瞄着他正开冰箱门的背影，心中怅然，又带着那么一点点心塞。

谷暮然回首，左手拿一盒牛奶，右手一瓶矿泉水，“喝哪个？”

井晞指指他的右手边，然后看着他洗了杯子，倒满水走回她的身边将杯子话在茶几上。

“我想小姨夫一定是找错人了，你好像不需要人照顾。”她直觉想打退堂鼓，当时看他神色憔悴，以为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呢！她怎么那时忘记了他是生活要求精致的人呢？

转念想想受人之托，理应忠人之事，于是便说道：“公司有我能分担的工作吗？”

“你能搬过来住吗？”他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啊！？”井晞犹如听到外星文，一时间理解不了他话中的含义，他们是可以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吗？

“你住的那片小区正在品豪的收购计划中，近几年因为管道老旧，供暖已经跟不上了。”他停顿了一下，才将话题扯回，“而且你不是要去公司吗？这里没什么不好，离公司近，离你的学校也不远。”

他说得都对，对到井晞一时找不到话驳回。可是如果她答应了，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距离而言呢？

上天！我真的不是因为他变回单身才想和他如此接近。井晞在心中默念。

“最近公司的压力真的很大，你住这里，会帮我很多。”他忙是不假，更多的是还有那一份担心，如果有可以保护她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她沉默了，低着头似乎在认真的考虑。

“小晞，我以后会将你看成……像新扬一样的兄弟姐妹，你不用害怕住在这里。而且只有这一段时间，公司年后过了这段时期，我就搬回家中了，到时候你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家都可以，只是你租的那个房子别再回去了，年后不出意外，拆迁令会下来。”她的同意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

井晞一口气喝干杯子中的水，她拟定的人生似乎在分岔路口，沿着另一个轨迹前进了，而最最重要的是，她心中的方向盘，早已不受自己的控制。

悲剧了！

井晞躺在床上悲哀地想。其实准确来说她此时置身的床并非是自己的，而此处原先房间的主人坚持去睡了客房。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好像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然后外面冰天雪地再加上天黑，她又顺了他的意留宿下来。聪明的女生是不会这样的，可见她笨得有多极致。

小姨和小姨夫是不会有想法的，他们一直以为她和谷暮然是可以互相照顾，像家人一样的感觉，由其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对于谷家和小姨的恩情来说，她这样更加没有什么错。

可是梁舜原呢？她当初和他在一起时坦白的过往，他是一定不会没有任何反对的。交往后虽然有过动摇，她却有自己的信念，因此从来也没有想过和他分开，如果如实说了住这里的原因，他会相信她吗？

这一切让她想得心神俱疲，带着一个又一个疑问，和着满室的温暖清香，她终于缓缓睡去。

这个清晨是这年入冬以来井晞睡得最暖的一觉，醒来后一切又清明了不少。她不想再跟着自己较劲，她从来都没有回报过小姨夫这些年的资助。外婆小时候常说，这一世亏欠了谁，来世都是要还的。

拿起睡前放置在床边的手机，即使她只是打算住到年后再找房子，也还是应该要向梁舜原报备的。

还未等按号，梁舜原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伴随着一首英文歌曲的铃声响了起来。

“舜原？”

“小晞,还在睡吗？”

“起了。”她犹豫了小小一下，“你下午有时间吗？”

“怎么？要约我？”他的声音似乎很愉悦，只是很快又低沉了下去，“可惜了，我们医院有一个去b市交换学习的名额，本来不是我，可是那个同事临时家中有事，这个名额就落我头上了，而且还要今天过去。唉！真不想去啊……”

“去多久？”井晞唏嘘，这也太戏剧了。

“三个月，我想你了怎么办？”

他撒娇的语气显示着对她的依赖，她笑着回他。

“三个月很快了。舜原……”

“嗯？”

“没事，你在那边好好的。”井晞粗略一算，又说：“过年不是还回来过吗？”

“回来，可是那也感觉好久啊。你不要担心我了，那边我有发小你知道的。”

井晞听梁舜原说过他的一男一女两个发小，由其男生，是经常活跃在电视荧屏和娱乐周刊上星光璀璨的人。

匆匆又说了几句，井晞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要现在说她搬来和谷暮然一起住的事，最后在犹犹豫豫中挂掉电话，这件事还是没有启齿。

井晞打开房门，见到谷暮然正从卫浴间走出来。他这公寓，卧室中没有独立卫浴，本来买下只是图意离公司近，当做临时休息的地方，因此并没有选择大面积的，一个人住，屋子太空旷，会让人觉得寂寞。

“早上出去买了早点和洗漱用具，你先整理一下，吃过饭后我带你去公司，有什么需要拿过来的我晚上陪你回去取。”他说完，直接进了厨房取装早餐的容器。

井晞应了，他这卫浴间分区做得十分好，她走到洗手区，看着架子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漱口杯，里面插着一管牙膏和一只牙刷，和他的并排放在一起，相依相偎。那条同样新的毛巾，也搭在架子上另一条毛巾的旁边。她定睛看了一会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心中发酵酝酿，酸酸的情绪。

就从这样一个清晨开始，井晞正式进到谷氏帮忙。她学东西算比较快，因为又是谷暮然亲自带进来的，公司的同事自然都会对她礼让三分，而且他们发现，自从井晞的到来，小谷总不在整天冷绷着一张脸，有时对着他们说话，虽然不能说笑脸盈盈，但也称得上和颜悦色。于是所有人都心照不暄地一致认为，井晞是小谷总的女朋友，只是在公司，两人不好太亲近和承认罢了。

谷暮然确实很忙，很多需要签署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可是除非必要，他都会保证员工们的下班时间，至于他自己，除了工作也没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情，因此多数时间他会多留在公司。井晞来了之后，晚上又要去补习班上课，他会掐着时间去接她下课，然后一起回家。

当然为了避免她的困扰，他会把车停在远一点的路口，站在暗处看着大人孩子走光这后，她才慢慢向他走过来，有时他觉得自己像她的一个影子，在她的身边，即使是灰暗的，想到她偶尔的关注，可以长时间的陪伴也会是快乐的。

井晞接过谷暮然递过来的热饮，虽然因为天气冷，本应该滚烫的温度已经渐凉，她还是觉得很贴心。

“明天周末，你回家吗？”井晞开口，她说的家，是谷家的别墅，谷万里前些日子出了院，在家休养。

“嗯！你一起？”谷暮然一边走一边微微侧头看井晞，发现她的头顶在他下巴再上面一点点的位置。

“好。”

他们便不在说话，一路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在一起回公寓。

如此的相处模式，已经半月有余，井晞想，他们从年少时一路走来，能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偏偏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多，如果命运那时善待他们，也许今天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