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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梦馆纪事》第006章 花开若相惜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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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许府的时候,许弛安的担忧是写在脸上的。

“这马是大梁名驹,脚力足耐性好。你一路上小心,我在府中等你平安回来,你定要平安回来。”许弛安温暖的大手握住红莹的手凝重的道。

“你放心,我一定尽快赶回来。”红莹已经将一颗心全部放在许府之中,许弛安的身上,只是她不善言辞,只一句尽快回来,别的便不会说了。

七日后,红莹跪在暗楼的大厅上,暗楼中其他的杀手在两旁站成了两排,紫羽的脸色冰冷阴沉。本就让人觉得阴冷的暗楼中此刻更是连空气结成了冰。

退出暗楼,虽不像背叛暗楼那般必死无疑,但活着走出的也才能算是退出。

紫羽突然笑了:“红莹你真的要退出暗楼,不在做杀手了。”

红莹道:“是!”

紫羽道:“你自小在暗楼长大,暗楼的规矩你该知道。”

红英道:“红莹知道。退出暗楼的杀手,终生不得再做杀手,不得传他人武功,不得入其他门派。不得将暗楼门之事向外透露半字,凡有违反者,必糟诛杀,与背叛同罪。”

紫羽道:“说的不错,还有一点你该知道的吧。”

红莹道:“知道,蚀骨鞭。”

紫羽又笑了:“对蚀骨鞭,暗楼养了你十年,而你在暗楼只做了五年的杀手。你说该打你多少鞭?”

红莹道:“暗楼养我十年,我做杀手五年,该受五鞭。”

紫羽道:“没错,五鞭,你若能走出暗楼,此生,你便不再是暗楼的杀手。生死荣辱,你与暗楼互不相干。”紫羽伸手从桌上的盒中取出一条漆黑的鞭子拿在手中。

红莹抬头看着紫羽,随机深深磕了三个头:“昔日,若无楼主将红莹带回暗楼教养,红莹早已饿死街头,此恩,红莹永世不忘。”语罢起身,转头向暗楼外走去。

身后一声鞭响,背上一瞬间的剧痛侵入骨髓,红莹脚下一个踉跄,她站住脚步,那疼痛稍稍缓了才继续向前走,脚步却以不稳。

鞭名蚀骨,因鞭由整片皮革裁成细条编成,鞭虽细,但鞭上更是密布细小倒钩,一鞭就钩下皮肉立时见骨。故名蚀骨。自暗楼建成,能从扛过蚀骨鞭退出暗楼着寥寥无几。

打到第三鞭时,红莹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但是她不能倒下,倒下了,便走不出去了。许弛安还在等她,她一定要回去,不管什么样的代价,她一定要回去。她站住脚步定了定神,狠下心忍住疼痛挺起腰,迈出脚。

她的背上三道血痕,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身后刚刚走过的地方一片血迹繁乱。迈出的脚步更是牵动背上的伤痛。

红莹咬住牙,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是疼入骨髓,而每一步都距离希望更近一些。

红莹的背上已经是一片鲜红,分不清是伤口还是被染红。脚下的步子也虚浮无力,走过的地方都淋漓出一条点点血痕。

第四鞭,红莹告诉自己还有七步就走出暗楼的大门了,不能倒下,就是倒下了,爬也要爬出暗楼!

第五鞭。

红莹终于走出了暗楼的大门,楼外正阳光明媚。红莹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自己已经走出了暗楼,自己已经成功了,自己已经不再是暗楼的杀手了。她得回去,立刻回去,告诉许弛安,她不再是杀手了,她可以与他安心的成亲了。

马,马在山下,她要立刻回去。

红莹忍不住心情,加快了脚步,但没走到下山,便已经被眼前的黑暗吞没。红莹晕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我不能死,我要回去,回去……

红莹醒过来的时候,趴在山下的小客栈里,坐在她旁边的是紫羽。紫羽脸上没了平日里从不散的笑容,眼神复杂的看着红莹。

“楼主……”红莹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是暗楼的杀手。

“你背上的伤我已经帮你上了雪蟾散,已经止血,过不了几天就可下床走动了,这几日切不可心急。”紫羽说着,将一瓶药放在红莹面前道,“我已经打点了这里的掌柜,这几日他夫人会过来照顾你。”

红莹知道,这雪蟾散是暗楼中独门秘制的金创药,药效奇好,止血生肌伤口愈合的奇快。平日里若非要命的重伤,紫羽是不会拿出来使用的。“我答应了他,要尽快回去。”

紫羽道:“你此刻起身,用不到半路就没命了。他要个死人做什么用。”

红莹没有答话,紫羽说的没错,而且她也不想让许弛安看到自己一身是血的样子。

紫羽站起身向外走去,“好自珍重吧。”

红莹突然道:“多谢楼主,手下留情。”

紫羽扶上门的手突然停住,背朝这红莹没有转身,仰起头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能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是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福气,好好珍惜。”语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紫羽手下留情,慢说五鞭,只怕三鞭就已经要了自己的命。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回来时,紫羽对自己说的话,杀手无情,但此刻却对自己留情。杀手无情,却也非草木。

红莹在小客栈里勉强躺了三天,刚能下地走动,便动身回游州。一路上背上的伤若实在疼的难受,红莹便让马儿慢行下来,不到日暮总是不肯停下来。如此在路上行了七日日终于回到了游州。

红莹按捺不下一颗狂喜的心,一路直奔许府,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告诉许弛安,自己回来了,自己不是杀手了,自己可与他安心成亲了。

可刚走到许府门口,红莹整个人入坠冰窖。

许府原本的朱漆大门上,此刻已经挂满了素缟。门前的几名仆人也是素衣带孝。

从小便是杀手的红莹,第一次慌了心神。

她当然知道这是在办丧事,但,是谁?

许家只有许老夫人一位高堂,但老夫人身体素来强健,自己不过走了不到二十天,许府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谁?是谁?

红莹心中此刻真如翻江倒海一般,心底里似乎有个声音要说什么,却被自己狠狠得压住。

到底是谁,只要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红莹不敢猜测,只拔腿向府内狂奔,一路上府中的仆从想要上前,却都被她推开。

红莹奔进正厅,棺木前漆黑的灵位上,许弛安的名字,如一记重掌,打在了她的心口。

红莹直觉得,自己的全身的血都凉了。

“红莹姑娘!”来福咕咚一声跪在了红莹面前,“少爷,少爷,少爷他……去了。”

红莹似是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只木然的向着棺木走去。

这是驰安吗?那棺木里的是驰安吗?

她不过才走了十九天,十九天前,驰安还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的要她一定平安回来。

她回来了,可为何看到的却是一个黑漆的棺材?

这是驰安?

旁边的泣不成声的许夫人被几个丫鬟扶着,上前拉住了红莹:“孩子,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啊。可惜,驰安……”

红莹四是没有听见,木然的走到棺木旁,伸手要去推开棺木的盖子,却被许夫人抓回了双手,“红莹,驰安从山崖上摔下来,样子已经……你还是莫要看了吧。”

“让我看,我不信。”红莹木然的回答。

许夫人更是伤心:“红莹,我知你一片痴心,但驰安真的去了,他的样子……”

来福哭着又跪到红莹面前,“红莹姑娘,少爷从山崖上摔下来,尸首已经不成样子了,您还是不要看了。也免了老夫人伤心啊。”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屋里哭声一片,唯独红莹一脸木然的看着棺木,不哭也不言。

突然红莹愣愣的问了一句:“是谁?”

来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红莹原本木然的脸突然转向来福,眼中杀气大气,眼神狠绝,大吼一声:“是谁?”顿时一片哭声的灵堂上,一片寂静。

来福饶是跟着少爷见过了不少场面也被眼前的红莹吓的肝胆俱颤,颤着声小心的道:“七天前,少爷说需要一味很是稀罕的药材需要去西山上采,我便跟着少爷去了,原本西山也是少爷经常去的地界,熟识的很,但那日不知怎的,在我们下山时突然冲出几个蒙面山贼,少爷说钱财都与他们,只要放我们下山,但不知为何那些山贼不紧劫走了钱财,还不肯罢休,还要劫人。少爷无奈只得硬闯下山,打斗间那山贼的蒙面掉了,竟然是泾南城的土匪头子郭年,郭年前两年曾与少爷结过梁子,没想到这次居然埋伏在山道上,少爷命我与他分头下山,我听了少爷的吩咐,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少爷驾着马车被这些山贼追的摔下了山崖。”话声落下,来福有忍不住哭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红莹没再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堂上的棺木,一双脚有千斤之重,短短的几步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那棺木中躺的就是她拼尽一切也要回来寻找的人,那是曾经握着自己的手说,一定会等她回来的人。自己拼尽了一切,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全是一心想着他才能挺过来的。如自己今已经不再是杀手,不在有顾虑,如今自己已经回来了,可为何见到的却只是一具棺木?

这一切明明可以很好,很好……

红莹突然转身,一双原本漆黑的眼中已经结出寒冰,大步向门外走去。见她既不哭泣,也不拜祭,堂中几个仰慕许弛安生前才名前来吊唁的女子本想出言责难,但红莹身周杀气凝聚,那几个女子只觉心中寒颤,不由后退几步不敢言语。

没人知道红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为何要离开。

只到晚间,来吊唁的宾客纷纷散去,只留下了许老夫人与家中仆人在灵堂上。刚过亥时,红莹却突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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