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被吸引了注意力，过头来看见安千灵，也看见了她还保持着投掷的姿态。

“垃圾。”

极度沙哑的声音从简陋却厚重的面具下传出，仿佛是破风箱在拉一样地难听。这句话中没有一点情绪，哪怕是不屑也没有，就如同在陈述一件不起眼的事实。

安千灵勉强分辨出了他在说什么，内心一下子升腾起了火焰，抓住一旁接口有点坏掉的护栏，扯下长长的一截拿在手中。

“来打我啊！”安千灵近乎挑衅地笑了笑，然后飞快地转身逃跑。

黑袍人闲庭信步地跟在后面――但速度却达到一个成年人全力奔跑的速度，与其说他在追杀不如说更像是在做猫捉老鼠的游戏，连雨丝也像是被他浑身环绕的恐怖气息震慑，不敢飘到他身上。

旁边的电车呼呼地开过，也不知道乘客们有没有看见这一幕。

安千灵大步奔跑着，但是距离一点点地被拉进，那明明被挥舞得起劲却丝毫没有风声的巨大链子眼看又要打了过来！

“啊！”

安千灵拿手中的铁棍阻挡了一下，立刻就被那恐怖的劲道冲到了护栏上！

砰！！！

护栏重重的扭曲了，安千灵想要挣扎起来继续跑，却因为自己及其糟糕的状况根本无法继续逃跑。

安千灵拼尽全力滚下了护栏，跌入了下方的湖水中。

同时，徐越也在飞快地往这边赶。

她才刚刚到店门口，人家就立刻知道出事了，抄起家伙就冲入雨中救人。

他们虽然很想问徐越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安千灵会落入那么被动的境地，为什么会倒霉地被徘徊在这个城市的杀人凶手盯上。

前几例，都是杀人犯趁着受害者落单时犯下罪行的，受害者身上根本没有落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可现在，偏偏他拿着武器出现了！

其实他们对于在这个区继续出事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出事的居然会是身边的人。

雨水不断地落到徐越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她顾不上擦，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

等我。

这个世界一片漆黑，唯有路灯孤独艰难地在雨幕中撑起一小片光明。就在这个夜幕的深处，总有人在挣扎着。

几人赶到被撞弯了的护栏那里，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应该暂时还活着，如果她身陨应该会留下痕迹的。”一个人这么说道，然后把手上那张彩纸一抓，弄出了个纸青蛙来。

“跟着它！”

那只蛙飞快地跳下栏杆，往荒草中蹦去。因为它跳得低，几人艰难地在黑暗的草丛中追寻着它的身影。

忽然，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衣服的碎片就躺在草地上，伴随着手电筒光芒的还有血迹，深深的划痕出现在大地上。

纸蛙还在跳。

“他们就在不远处了。”

徐越深吸一口气，猛地往一个方向撞去。

“什么！！”

他们眼前一晃，忽然多了两个人站在他们面前，黑袍人手上的刀眼看就要砍到安千灵，而徐越死死地抱住了黑袍人持刀的手。

“嗬……”黑袍人的面具转向徐越，意味不明的低语从喉咙挤出，然后他手狠狠地往后一挥。

“危险！！”

“小心！！”

徐越听到了众人的惊呼，整个人一哆嗦，往下一滚，钻进了黑袍人的袍子里。

看到这一幕的人大跌眼镜，心中迸出一个念头：这下难办了！

面具下传出仿佛嘲弄一样的笑声，他把手术刀往袍子里鼓鼓地、还不断在动的那块地方掷去！

“啪！！”

一根球棍从侧面用像闪电一样的速度往黑袍人飞去，他一个闪躲，那柄手术刀就斜了点，没有直接刺中目标。

徐越暴露在了空气中，整个人身上都是泥土，手足无措的样子。

带来的帮手非常默契地围住黑袍人，有一人麻利把两个学生从地上拖起来，一起拼命往大路上跑。

“要去找警察吗？”徐越看见同伙熟练地从路边开了一辆共享单车，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人推出两辆自行车，“你们两个骑一辆，我一个人一辆，要问什么回去问。”

安千灵接过了他手中的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阿越你坐稳了啊。”

“好。”徐越坐在后座上，手牢牢地抓住自行车的椅子――果然，安千灵骑上去以后，这车就飞了出去。

雨夜中，两辆自行车用摩托车的速度飙回了店里。

昏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在几人身上，周边的温度似乎被灯光温暖了些许。

“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在这个时节开热空调。”那人从衣柜取出干毛巾递给两人，又去烧了些热水，“如果不嫌弃，这里的浴室可以借你们洗澡。”

虽然带着她们回来的那人是女性，徐越却不敢放松警惕――即使女性也不是百分百安全。

“谢谢。”安千灵拿着毛巾，把徐越在外面弄脏的衣服晾了起来，顺便递给她一个吹风机，“吹一下头发吧。”

“好。”

徐越现在有些庆幸，多亏这乍暖还寒的天气，她穿了三件衣服，现在压根不用担心自己脱掉脏衣服后走光。

而安千灵看上去惨多了，与其说她是从雨中回来不如说她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而且她为了耍酷还只穿了一件衣服，结果现在还在咳嗽。

“啊呀，高瞻远瞩的你居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啊，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你也十有八九得感冒。”徐越看她裹着一件借来的风衣，难得有机会嘲笑她：“你是在水坑里滚了几圈啊！”

“我去湖里游了一会儿。”安千灵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如果衣服多几件，我估计就游不动了。”

“怎么回事？”

徐越吓了一跳，她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些东西，“你――你跳到湖里去了？”

安千灵咳嗽了两声，开始讲两人分开后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先是引着那个怪人跑，但很快，因为实力问题控场的人变成了那个黑袍人，那时安千灵就已经很被动了。

黑袍人漫不经心的攻击并不难让人看出他近乎是在戏耍的态度，等他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正认真起来后，有一击安千灵就没有躲开，受伤后根本无法逃跑，所以她拼劲最后一点力气滚到了湖里。

安千灵憋着气让自己浮出水面，然后就飘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

她以为那个黑袍人会觉得她已经死了，放心大胆地游到了岸边，却被那家伙逮个正着。

“拜托，你长点心啊，人家凭什么会觉得你不会游泳啊！”徐越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我以为他不会知道我在哪里上岸……”

安千灵脸上泛起红晕，“这次是我太自大了，我会接受到教训，不让错误再犯。”

“然后你们就在岸边对峙，直到我们赶到？”那人再把茶水满上，看着烟雾飘散在空气中：“这真的很危险啊，如果我们晚一些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安千灵拢了拢风衣，移开了目光，“没有其他办法了。”

顿时，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凝滞，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为什么会来攻击我们？”徐越率先打破了这个沉寂的氛围，“我们并不引人注目。”

“不，他不是针对你们两个，这场袭击也不是计划好的。”那人神色看起来十分沉痛，“是无差别杀人。”

“无差别杀人？”

徐越感到不可置信，“只是我们凑巧撞上了而已？他……”

那人轻笑一声，“他是想要浑水摸鱼，你应该注意到最近的不正常了吧？”

徐越点点头，不得不说，最近这几天诡异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人喘不过气来。

“千灵应该告诉过你我们的推测。”她抿了一口茶，靠在了椅背上。

徐千越直觉接下来有故事听了，立刻坐正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那人笑了起来，“不用这样子――你可以放松一点。”

“当初，有一种神秘生物的力量十分强大，大家都说它们是在人类诞生时就存在了……但也有许多人认为，它们比人类出现的更早。因为它们的存在，宗教的信徒开始流失，而且他们缺少道德观念，所以双方开始敌对起来。”

徐越记起了傍晚的时候安千灵给自己讲的内容，“然后呢？”

“随着追随侍奉它们的人类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人们把它们称作沉役，不断地试图将他们人道毁灭，却屡战屡败。这样自杀式的进攻一直持续到我们进入科学社会。”

进入科学社会……这话怎么槽点如此之多？

“社会不再是被宗教统治，大家的心思都放到了发展科技上，没有人再去寻找传说中的神秘生物，所谓的‘不灭的生命’也变成了传说。但是实际上，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沉役的势力逐渐扩散到全世界，近几年越发转到明面上来了。”

“所以说，袭击我们的是……”徐越觉得，一切并没有如此理所当然，但这个猜测确实相当合理。

“不不不，他们绝对不会用这么粗暴直接的方式……只是因为最近局势有变化，各路能人就想要借着这个时候混点油水――反正大家一看到这种诡异的手法，第一反应就是把锅给沉役背。”

“油水？”徐越感到背后一阵阵凉意，“是指什么？”

两人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应该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