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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乐之巅写年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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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青,再过十几天就过年了,每个人都在准备着回家呢。能不能见一面把我们的事定下来?”

“还没到时候呢,时机成熟我自然就会去找你的,不要心急嘛。”

“怎么能不急呢,回家了如果要我相亲怎么办?去吧心里不情愿,不去呢家里人不高兴”

“那你就去好了,如果被别人相中不是正好嘛,即了却你爸妈的一桩心愿同时也懒得我再日夜为你惦记。”

“如果你的家人给你安排了相亲你怎么办呢。”

“我自然是会去的,不过你放心好啦,我是不会答应的。不要愁眉苦脸啦不然就会起皱纹的,到时候我可是会不要你喽。”陈温舒有气无力的答道:“嗯。”新春临近,每个人都在期盼着回家与亲人团圆欢聚一些日子。常年在外打工,三百六十天里能够见着亲人的日子不足十天。陈温舒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在无月的夜色里迷蒙的只剩一个硕大轮廓的山影黯然神伤。想着以往年前,自己是何等的迫不及待着要收拾东西拿着车票急着要回家,而现在心里却是忐忑难以安宁下来。

“温舒,东西收拾好了没,该出门了,再晚些就赶不上车的。”同村的陈云翔提着行李,背上背着背包站在陈温舒的门口催促着。他们走到车站时到处都是在等车的人,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群穿梭来往的蚂蚁。客车在下午三点缓缓的驰离车站,陈温舒闭着眼睛想睡会可是脑袋很清醒,没有一丝丝的睡意,只好任由思绪在漫无边际的时间、空间里恣意的遐想穿梭。

陈温舒以前喜欢坐车,很是享受车子行走在土路上下颠簸时身体摇晃的快感,即便是骑自行车也会选有洼凹凸不平的路,乃至于下雨天也会和小伙伴们往有积水的洼坑里快速的骑过。很多时候都是绕远道而去上学,喜欢在路上自由的追逐玩耍相互打闹。无论选择那一条道路都知道学校就在那里,只要在上课以前赶到教室就行了,少年有的只是贪玩耍乐没有彷徨迷茫。

有一天陈温舒收拾好行李要离开家乡去外地打工时忽然害怕坐车了,不知道这列火车载他到城市是什么模样,自己会在这个繁花的都市里丢掉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坐在车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沿途匆匆而过的风景,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孤独感笼罩着整列车厢,不想与任何人搭讪。夜色的帷幕慢慢的张开,黑色主宰了这个世界,透过车窗的玻璃只能看到车厢里不甚清楚的影像,前行的路上变得越来越焦躁。思绪如潮水般漫天涌来,火车啊不要停下来就这么一直的走着吧,如果可能就逃离这个让人发慌的世界找一个宁静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有些人觉得在旅途中可以结识天南地北的人,了解异域的风情、听趣味的故事,情趣高昂,而我不是这样的人。陈温舒喜欢闭口不言,他觉得与人交谈是件很费力的事情,往往是说了几句便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始至终都静默不语。不知道何时开始习惯了待在自己的思想里纵横驰骋、跃马飞奔,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地方、不存在的人和不可能发生的故事,也许只是为了逃离或者说是躲避这个五色杂陈的世界。

在外打工算是暂时有个固定的地方,可是每一次回来依旧如此,总想着列车不要到达终点站,就这么走着,走到生命的尽头。在列车行进时不会对某个地方产生特殊的感情即便是风景秀丽烟柳画桥的江南,更不会与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擦肩而过的行人有着过多的交集。一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独处不受外界纷纷扰扰的尘事劳心劳力。

在车上总是会给陈温舒不一样的感觉,如果是为了相聚而赶往某地,先前心情是迫切的总觉得一下子能到就好,可是等登上了列车时却又想着车子慢一点慢一点,让我在路上多停留停留,让别离的时刻来的看起来不是那么早;倘若是去看在医院的病人就更加的愿意让车子永远永远的行走在路上。不能忍受那种悲切的场景,无论是兄弟还是朋友,男人与男人之间总是不会有太多的话语,有的只是紧紧的握着手和关切的眼神,久久之后才会慢慢的说几句宽心的话,然后聊聊这些年不见之后的家常,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霎时就会让心感觉堵塞气闷、喉头哽噎。陈温舒总是希望车子不要停下来,就这么走着、走着……

客车在凌晨两点到了陈温舒老家的县城,几个人拼了一辆车回家。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陈温舒的脚步声惊到了那些耳朵甚是灵敏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的狗儿,犬吠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陈温舒看到自家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里面传来“是温舒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妈。”在陈温舒说完这句话后门开了。“温舒,还没吃饭吧,馒头,玉米糊糊都用煤火热好了,赶快吃些,然后睡觉。”每一次知道自己今天要回来,老妈总是会热好饭菜,与老爸唠着嗑等自己回来,无论等到什么时候,看着我吃完她为我精心准备的饭菜后才安然的去睡觉。

不用担心上班会迟到,放开怀抱去睡,陈温舒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八点三十多了。洗漱后吃早饭的当口老妈李慧说道:“温舒,南地你哥告诉我张寨有一个专门给人说媒的那儿有个合适的女孩,吃过饭打扮打扮,喊上你大哥一起去看看。”陈三良也附和着:“去的时候买条好烟跟点心,别吝啬那几百块钱,即使这个不成,人家还会给你介绍别的。”父母脸上满是期盼的眼神与表情,陈温舒的心里是在想这几年女孩子没那么多,说媒的人都走了样,去一次不是三五百就可以打发的了的,成了还得再添四五千甚至是更多,可是他又不能违拗,只是点了点头。“妈、爸,温舒准备好了没,陈琛哥在我那等着呢”大哥陈温骆边走边说。

一行四人出了陈庄,租了一辆小车算是充充场面。“琛,你看去哪都需要拿些什么礼物”李慧看着陈琛问道。

“啥也不用拿,三婶。曹孟喜我都认识多少年啦,让他给说个媒他还能要礼,咱又不是外人。”

“哥,终归是让人给办事,两手空空不好看不是?”陈温骆也附和着。

“那就买两条烟,两箱点心,这就行了。嗯,对了,再买几袋糖,到女方家里不散糖是不行。”

一路上陈温舒只是默默地看着听着,不曾发表一言,时不时的数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杨树,一棵两棵……

车子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了下来,陈温骆走在前面,陈温舒跟在后面连贯着进了超市。看着一言不发的胞弟,陈温骆无奈的摇了摇头,由他决定买了四条苏烟外加四盒黄鹤楼,两箱香肠、两箱纯奶,四代大红喜糖。陈温骆拿出两盒黄鹤楼递给兄弟,“到那了给人散个烟,别一句话也不说,纵然你有再多的不愿意也得有所表现,咱爸身体不好,你能再惹他生气?你谈的那个到什么地步了,时间也不短了,该给个说法,老是这么拖着你觉得行吗,兄弟?”这几年为这事家里没少操心,只是一直无果,说了几个而人家拒绝的理由也五花八门,嫌陈温舒不会说话、站着双手放进口袋里、给他倒的热水他喝了……这虽然趁合了陈温舒的心,却伤了父母的心。陈温舒想到这次若也是不怎么说话多半是不行了,得表现的积极一些,但是也得附带一些杂七乱八的小动作才是,心里虽然有些觉得亏欠,还是决定得这么干一次。兄弟俩上车后,直奔曹孟喜家而去。

左拐一道湾,右进一个胡同,如此数次,才到曹孟喜家。一连数间新盖的层小楼,与临近的瓦房相比高出了不少也气派的不少。陈琛咚咚咚的几下敲门声惊扰了在院子里正与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说话的曹孟喜。“谁呀?”

“我啊老曹,琛。”

门开了,真温舒打量着眼前这个一米五八左右的小胖子。圆圆而又黑黑的脸膛上睁瞪着一双贼灵灵的眼睛,嘿嘿一笑“琛啊,这几位是?”

“前几天我跟你说的,本家一个堂弟不是还没对象,你这边说有一个合适的姑娘嘛,我就带着两个兄弟跟三婶来了。”他们唠着嗑进了院子,陈温骆弟兄俩个双手提着买来的礼品跟在后面也往院子里走去。

“把礼物提西屋里”曹孟喜说着拿出放在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走到一个上了锁的柜子前,又从兜里掏出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柜子上的锁。柜子里一层一层的摞着香烟(中华、候王、苏烟、黄鹤楼……),再摞一层这两米左右的柜子就挤不下了。曹孟喜接过陈温骆手中的四条苏烟站在凳子上塞进柜子后一刻也不停留的就落了锁,然后接过陈温舒手中的一箱香肠、一箱纯奶立着脚尖堆叠在了别的礼品上面。走吧,我领你们见见人家姑娘,在南京一家医院里做护士,人长得蛮漂亮的,孩子这机会你得把握好啊。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在回来的路上,妈妈、大哥左一句右一句的问陈温舒见过那姑娘后感觉怎么样、聊的是不是很投机,是不是可以把亲事定下来。陈温舒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了几句“人家要先聊聊,看看性格是否合得来,总之是看一切是否合适。”陈琛冷不丁的问道“兄弟,你有没有要人家的联系方式,回家后好好的聊一聊。你看咱村的那谁长得不如你,学念的没你高,还不是照样把媳妇娶了。眼下不流行老实,得学着点油腔滑调,女孩子都喜欢甜言蜜语,多说些好听的话,别管用什么手段,能把媳妇领回家就是本事。”陈温舒心里想着,天下的女孩未必都是如此,像我的涵青就是个例外,只是不好开口回说,只能在心里暗暗的反驳。

相亲这种事在乡下是很受众人关注的一件事情,陈温舒一行人到家后,左邻右舍诸位叔叔伯伯婶婶都来打听结果。他们听说先聊着看看合不合适,人家没有马上表态,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众人表示不是没有希望,都说了些鼓励加油之类的话,之后陆陆续续的各回各家。大人们的谈话陈温舒十句没听进去两句,只是搬着把凳子坐在庭院里望着天边的夕阳,一抹残霞泛着一道道长长的红光,如血渲染;阵阵炊烟自隔壁三叔家墙后面的烟囱里袅袅升起,在空中随着北风缠绕在一旁的树枝上来回的飘荡,慢慢的消散,终至不见。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是晚饭过后春梅嫂子来串门了。“三婶、三叔你们还在吃着晚饭呐!”

“是啊,今天做饭比往常晚了些。那边有凳子,春梅你坐下。”李慧一边吃着饭一边对春梅说着。

“温舒今天去相的怎么样,是那个村子的?”

“那家没有马上给回话,是前翟营的,他家门朝东,前面有个打麦场。那个男的叫锁妮。”

“就是那家了,前年我家小石去相的也是这家。跟你一直聊,就是不同意。俺贵荣叔家的老温华去相的也是她,温华比温舒、小石大着四五岁呢。都说这家是打着相亲的幌子来骗财物礼品的。”

“只是听说温华在前翟营相过亲,哪里想的到也是这家呢,都过了五六年了。温舒现在也有十六了今年,照这样算来,那个女的也都三十多了。”

“这些年相的不止咱村,难道就一个都看不上?这其中只怕有些不可说的秘密”春梅说道。

“我看就是跟媒人合伙骗钱的。”陈温舒的心里阵阵窃喜着终于可以很堂皇的不跟那个女的聊天说事了,于是就附和着嫂子春梅说道。后来陈温舒听说村里其他的好几个后生小伙子也被带到前翟营相过亲,巧的是相亲见面的也是一个叫张燕的妮子,后来就没有什么音信。

“可不是吗,那次也是曹孟喜的媒人,那个小伙子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人家连女孩子的面都没见到,他就过来给人说刚过去那个女的就是,人家回来告诉不同意。”

“那就不要再跟她聊下去了吧,聊下去也没有结果。”陈温舒看着正在端碗往嘴里送饭的爸爸说道。陈三良听到后,把端起的碗放了下来,“先聊着吧,说不定就成了呢”。这话陈老汉自己听起来都心里没底,他也意思到,今天去相的这个女娃照这样说来是落空了。

新年的钟声在午夜十点钟当、当、当的响了起来,鞭炮声也此起彼伏响了一阵之后渐渐的趋于安静。陈温舒走出房间,打开房门,在院子里闻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火药香,伸了伸懒腰。他记得小时候总是会有很多小伙伴会在村子里转悠很久很久,举着自制的小火把或是泥捏的灯笼,零零星星的炮仗声这一夜里都不会断。现在的小孩子没那会儿的会。看见远处有片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很大的一片范围,还有笑语声传来,那是夜间串门玩的人玩够了回家之前烤火取暖。一年没见了的朋友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小聚一番,喝几杯水酒,聊一聊外面的生活情况、家乡的故土变迁以及来年的打算。陈温舒回房间里躺下后,却没有一丝丝的睡意,脑子里回荡的是以前过年时的点点滴滴。一家人围着煤火炉子,听老爸讲那些久远的故事或是家里先辈们的往事,一遍、一遍,听不倦。时间最是无情的,逼着人一步步的长大、变老。大姐、大哥、姐都相继结婚成家,自大哥结婚生子后,与大哥一家也分开而居,先前热热闹闹的煤火炉前如今冷清的多了。时间要是能定格在那些年该多好,一家人团团圆圆,天天见面不似如今一年大多数日子在外面,兄弟姐妹之间偶尔打打闹闹吵一架却又相敬相爱。公鸡的啼鸣声一声声的传来,鞭炮声又响了起来,该起床准备拜新年了。

往年这个时候老爸已经起床在灶王爷前、房门前点蜡烛散香,忙完这些又该把昨天已经准备好的碗肉、炸的一条鲤鱼、数十个馒头放在簸箕里,再放入一把火鞭、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纸,之后端到悬挂族谱的那一家去磕头祭祖。陈温舒等同家族的小孩也跟在大人的后面学摸做样的作揖磕头礼拜祖先,以告先人,后辈子孙不忘祖辈的生育大恩。村子里每一家悬挂族谱的人家都要去磕头,村子虽然不大但是祭拜完所有的先祖一个早餐也就过去了。祭拜完族谱上的先辈们才会去给还活在世上的长辈们拜年。如今老爸的身体不好,这些事情在今年只能是陈温舒跟大哥去做。以前的一切还都记忆尤新,从牙牙学语到而今十六年的光阴在无声无息中黯然的离去。在这不到三十年的岁月里,村里添了新的人口但也有太多的故人离开了人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村子,病死的、意外出事身故的,面目渐非,人世就这样悄然的更替着。当年领队拜年的伯伯如今也换成了四十出头的叔叔。

“三婶,在家不,来给您跟三叔拜年啦”同辈们里老大温玉笑着走在众位兄弟前面进了温舒的家。听到叫声李慧从堂屋里出来“族谱那你们都拜完了?”

“嗯,都走了一遍。三婶给你拜个年磕个头吧。”温玉笑嘻嘻的说道。

“不磕,才五十多岁还年轻咧,等八十岁了在说。”

“等八十岁了那时再说,不磕不磕,还年轻咧等一百岁了再说,是不是啊三婶。俺三叔咧?”

“他还在床上躺着还没起床呢。进屋说呗,别搁外面站着,温舒去搬几把凳子给你这几个哥哥弟弟坐。”

“别搬了温舒,咱还得去西头给咱怀良伯伯拜年咧。那俺几个先去给俺怀良伯伯拜年去了,三婶。”温玉说罢,转身与众位兄弟出了温舒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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