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天空理应是红色，那种最妖艳最诡谲的红色。落日熔熔，给惨淡的世界带来一点色彩。

鲜艳的红色，赤烈的红色，留给时光最悲戚凄凉的红色。

千万人身体中流淌着的血液，千万朵灿烂盛开着的花朵。

谢钟旸匆匆赶到时，眼前就是这副令人肝肠寸断的场景。他方才在闭关之中，心想那群人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公然违抗执法者，强行到达这里。他身后紧紧跟着阿福管家。管家两鬓斑白，修为又不及谢老爷子，只得拼了命般得赶着。而此时，他也逐渐停下了自己的步伐。

曾经干净整洁的小院早已破败不堪，门上地上一片焦黑，连雪白的墙壁也被拖入这种绝望之间。一个衣服破烂的男子半跪在地，用近乎只剩森森白骨的手掌轻触身前一具尸身的脸庞，久久不动。从前用来与她打闹的双腿己化为千钧铁，以龟裂的心房同漫天尘土混合，灌注其中。从前用来与她拥抱的躯体已化为千络缨，血肉与过去同销，白骨与未来相连。

时间仿佛不曾光临这片天地，只有太阳循着时令隐于山野。四周很静，很静，甚至没有意思风声。老人与男人都不曾移动自己的身体，仿若残损的塑像。

良久，墨空缘轻轻放下手中的尸身，充血的眼里放出恋恋不舍的光芒。他准备转身离开，却看见身后的老人。

他跪了下去，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谢伯父，我……终究是没能保护好她。”

谢钟旸并未立即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卑微的，满身悔恨的男子。深深地叹口气，以最平静的语气，他说道：“这是小女命不好。墨公子，你离开吧。”

见那男人依旧跪在原地，他发现自己努力维持的平静，还是过于脆弱了。他大声吼道：“我叫你走！走！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的！我们谢家不过一个早就落魄到被人灭门的小家族，哪里高攀得上你墨家！走啊！”

“伯父，我知道你在恼我。”墨空缘抬起头，他的眼早已干涸，再也挤不出一点泪花了。“她是您心爱的人，又何尝不是我心爱的人？您不会原谅我，我又何尝会原谅我自己？我墨家次子，今日在此立下血誓，他日定当血洗仇敌，否则生受不死之苦，死受不生之痛！”

闻言，谢钟旸冷哼一声道：“立誓又如何？血洗仇敌又如何？你还是速速离去，别再扰了我们家诗琪的清静。”

墨空缘轻轻叹口气，祈求道：“伯父，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说。”

“我和诗琪的孩子应该被她藏于屋角暗门之中，我们本就要将孩子托付于您。十年后，我再回来将她接走。”

“好，我答应你。”谢钟旸思索一番，终是点头答应。总不能让一个孩子随这男人一起四处漂泊。他本就不放心诗琪与他一起，更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该叫他如何放心。

墨空缘紧绷的心松懈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决然离去。

“孩子叫什么？”

墨空缘身子一顿，又像什么都未发生，继续走着。萧萧水寒绕九州，此去经年，应是月圆。

“诗琪说等您来取。”

等到天空昏暗下来，等到凉意重新漫上心尖，等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谢钟旸才向家中走去。阿福管家抱着女孩子紧紧跟在后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爷，小小姐该叫什么？”

“叫什么？”

老人向前走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软软，就叫软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