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浓云遮挡了天上的月亮，看不见一丝月光，几只夜枭在山林里啼叫，给夜晚添了几分恐怖。

今叶无风，山林里半人高的野草却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一滴露水一般，往下压了几分，又弹了回去。

暗夜的安静突然被打破，有人从草上飞掠而过，一滴血滴在了草尖。

身后无声追来许多人，无一不是身手矫捷，气息稳健，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他们前进得极快，但是背后紧追不舍的人实力并不差。直到孟无衣跳下一个高崖，才勉强躲过了追击。

"百花次第争先出，唯有海棠梨第一。"孟无衣从山崖下翻身上来，她受了伤，后背上一道长长的刀伤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海棠楼地处扶云永康城，也是这永康城第一高楼，孟无衣三日前接了一个任务，要刺杀落风山庄的大庄主。

孟无衣自从成为海棠楼第一杀手以来，就再也没有失过手，这一次却是失败了，被落风山庄的人一路追杀到这里，颇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气势。

海棠楼是个出了名的杀手组织，孟无衣有记忆开始，她就在这个楼里生活，她比其他人都大，同他们一起训练时总有人因为不服她，试图和她对战，结果自然都是死在她手上了。

在海棠楼无论是平时训练还是出任务，失手了就是死路一条，孟无衣在山林里撑着走了好一会儿，如果现在回海棠楼，那她就是死路一条。

郊外冷得慌，时不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孟无衣捂着伤口站在原地一会儿，突然听见身后的树林里窸窸窣窣走出来一个人。

隔着细碎的月光隐隐看出是个男人，同她一般大的年纪，身量也差不多，手里提着只已经死透了的兔子，被站在树林里的孟无衣吓了一跳。

这人只有弱冠年岁的样子，只是做事却又断不似少年那般青涩，举止里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老成，看见孟无衣好一会儿，翻了个白眼，提着自己的兔子转了个方向，溜达着往外走。

孟无衣是个聪明人，这种时候能在郊外碰见人，简直就是奇迹了，她现在伤的重，而且这人也没有要伤她的意思，索性连忙亦步亦趋的跟着人家，也不管人家是好是坏，天生有一腔孤勇，仗着自己浑身的功夫，恐惧和小心，在她这里都有些缺失和滞后。

曲疏是什么人不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打第一眼看见孟无衣起就开始盘算这个大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傻子有什么东西可以赚。

最快是直接绑了卖青楼，他慢悠悠转了个眼睛去看跟在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的人，可惜月色不太好，长什么样子实在是看不清。

曲疏打小学了不少坏点子，正思索着怎么从这人身上榨点油水时，抬头惊恐的发现，这座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灯火通明，那城里面的杀声一声大过一声。

这几年扶云国一直同逐凤打得难舍难分，曲疏多年打架练出来的直觉让他转身就跑，跑也没忘记自己的移动银两，顺手拉上孟无衣，朝着身后的山林就是一顿狂奔。

孟无衣他拉得一个踉跄，背上的伤口绷了一下，又开始流血，她冷嘶了一口气，跟着他跑的功夫里回头看了一眼。

永康城杀声滔天，海棠楼的熊熊大火烧得映红了半片天，城外杀声滔天，竟然是有人偷袭了永康城。

曲疏拉着她一路跑进深山，在夜色的掩映下呼呼的喘了几口气，心惊肉跳的往山顶上爬。

他边爬边喘"这永康城遭殃了，许是敌国的人打到这里来了，你别看永康城守卫严厉，没有遇上敌国南殷王的黑甲兵还好，遇上了敌国的黑甲兵，那也不过是摆给人家看的。"

"我以前跟着城里一众年轻人被抓了壮丁，有不服的都被当场放了血，也有甘心认命的，但是那些认命的到了战场上也不过是去送死的，差别不过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还是死在敌人手里而已。"

"你如果要进城，那可能是不行了。"

曲疏边说边皱起眉来，他忽然发现，自己顺手拉过来的人，本来以为可以赚点钱，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拖油瓶。

孟无衣没什么感觉，她一个做杀手的，又不是把海棠楼当家，甚至现在这时候巴不得海棠楼早点被人灭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她乐得自由，命还保住了。

只是她现在受了伤，如果再不找地方处理，她没死在敌人手里，也没有死在敌国的铁骑下，而是流血过多而死了。

扶云是个病殃殃的国家，从祖皇灭登基到现在喏大一个江山，已经被败的差不多了，再有多少战乱，都已经不稀奇。

孟无衣看得出来曲疏不想带着她了，可是现在，她入不了城，也没有地方处理伤口，举目之下，除了他再也没有认识的人，只能步步紧跟的随他往山顶上爬。

曲疏想事情想得出神，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了这么一个人，只是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闹得一阵心烦，回身便吼:"别跟着我！"

然而这时候他才发现了不对，跟在她身后的人紧紧捂着伤口，一只手搂住他腰，不管他愿不愿意往旁边阴影处一滚，他一抬头，撞进眼眸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营帐。

孟无衣本身后背就有伤，这一滚，硬生生硌进去几颗石子，她死死咬住牙，没有哼半声。

曲疏心里咯噔了一声，看着自己身后脸色猛的白下去的人，目光微闪，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他们撞进狼窝了，前面是敌国军队的营帐。

趁着没人发现，孟无衣拉着曲疏闪身躲进了一棵树上，孟无衣放轻呼吸，反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找到那几颗石子，指尖一动，把它抠了下来，捏在手里，细微的喘气。

曲疏看见，她的手都捏白了。

他今晚上本来只是因为没钱买吃的，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出城，去打点野味垫垫肚子，没有想到，先是遇见了攻城，转头又撞进了敌军的大营。孟无衣这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