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天她最后的记忆，不是曲疏有多英勇而是她有一瞬间眨眼，土匪背后犹如神兵天降的黑甲兵，铁骑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而曲疏提刀而立，始终神色自若。

她心里猛然一激荡，咳出来一口血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孟无衣是在一个地牢里醒过来的，这个地牢漆黑一片，如果不是窗口外面透露出来一点阳光，她几乎以为自己失了明。她身上的伤已经有人处理过了，缠了好大一圈纱布，但是她的手脚都带上了锁链，孟无衣脸色发黑，皱着眉头挣扎了一下，发现这个锁链不影响她行动，却也是她挣脱不了的。

她没有搞清楚状况，几翻挣扎之下，肩上的伤口又裂开来，疼得她冷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黑暗里却有人说话了:"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

乍一听见有人说话，孟无衣一瞬间了找到了来人的所在，在她正前方，有人慢悠悠的点燃了一盏油灯，灯焰闪烁着撕裂黑暗，照出了灯旁的人——一身宽大的黑衣，坐在轮椅上，带着一个银色的半面面具，严严实实的挡去了上半张脸。

黑衣人饮下一口茶才开口道:"姑娘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孟无衣在海棠楼被迫着双耳通闻天下事，结合先前遇见的黑甲兵，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

传闻南殷王有一个罚室，落在他手上的人，只要是进了这个罚室的，基本再也没有人出来。孟无衣没有说话，借着黑衣人的灯光，打量起这个罚室来。

但是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般的刑罚用具它也有，除了眼前这个黑衣人，别的看不出什么不同。

黑衣人笑了一声。

"不用怀疑，这里就是罚室。"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和我一起的人呢？"

"姑娘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黑衣人的话音刚落，孟无衣就察觉出不对了，她的身体内突然痛苦起来，像是火在烧一样，抓心挠肝的遍及了全身。

她猛地抓住心口的衣服，痛苦的到在地上，目光触及黑衣人身旁的那盏灯。

黑衣人站起来，悠悠的挑了一下灯芯，火焰烧得越旺了。

"说来可笑，世人都把南殷王的罚室当成地狱，其实罚室哪里可怕，也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方而已。"

孟无衣突然懂了他的意思——罚室不可怕，可怕的是罚室里的这个人。

她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这是什么毒？"

黑衣人笑了一声:"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拍拍手，回到轮椅上，好整以暇的坐下，才开口:"叶九霜，在哪里。"

说叶九霜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说长风将军，也就天下皆知了。

"叶九霜？长风将军？她早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们问我一个蝼蚁长风将军在哪里？要我给你们把她的尸骨挖出来吗？"

"叶九霜是个活得很长的怪物，你说她死了，我信，南殷王也不会信。"

孟无衣听了他这句话，才恍然大悟，在扶云确实有传言说，长风将军没有死，因为叶九霜本来就是一个怪物。

叶九霜身份成迷，关于她的传说，说的最多的就是，她其实是扶云先帝召集天下术士以一个女婴炼制而成的怪物。

寿命长，感情冷漠，天资过人，更甚的有人说她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先帝把她养她，封她为长风将军，要她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这个国家，传她唯一一次失败战死的时候，扶云没有一个人为她哭过，将他养大的先帝甚至派人寻找她的尸体，要她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

她在扶云人的眼里，只是一个战争机器。

黑衣人道:"两个月前南殷王得到消息，说叶九霜没有死的传言是真的，她被一个杀手组织救下，在哪里生活了五年。"

"好刀不用会钝，我们王爷，很欣赏她。"他讥讽的笑出声来"放心，如果她为南殷王战死，王爷至少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

这到底是欣赏还是觊觎她那种强大的能力，不言而喻。孟无衣被体内莫名奇妙的毒折磨得没有了力气，手臂全是忍不住时抓出来的伤痕，在微弱的灯光下，她的眼睛红得骇人。

她呆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把事情都理清楚，艳城被突然袭击不是偶然，海棠楼被灭不是偶然，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也许也不是偶然。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更大的疑惑在她心里冒了出来:

"黑甲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曲疏的武功那么好？跟她一起的时间里却从来没有暴露过？"

"曲疏到底是谁？"

孟无衣被自己呼之欲出的答案刺激得浑身发冷，明明身体内火烧火燎，她却还是觉得冷，痛苦的蜷缩起来，嘶哑而冷静的说:"曲疏在哪里，我要见曲疏。"

"这个东西"他轻轻抬了下巴示意那灯，他不把它称之为毒"它还会给你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以后你拿不出南殷王想要的答案……曲公子会为你收尸。"

黑衣人说完就轻轻吹灭了灯，如来时一般，片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而随着他的离开，孟无衣身体内的灼烧感渐渐消失，一会儿以后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了，如果不是她手上自己抓出来的伤痕还在她几乎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南殷王要她给出一个他满意的答案，可她不仅没有见过南殷王，更不知道叶九霜在哪里，即便她真的没有死，一个根本融不进平常生活里的怪物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躲藏那么多年？

她在海棠楼做了五年的杀手，花月玖死之前给要她去找海棠楼主。她为了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不知道挣扎了多少年，又想把她往虎口送，绝不可能。

万万没想到，没进虎口，却入了狼窝，孟无衣嗤笑出声，曲疏的名字几乎是被她嚼碎了咽下去，又吐出来:

"曲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