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疏，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从前过往我不追究，从此我们势不两立，恩断义绝。"

她说完这句话，人就已经在百里之外了，做杀手的，一身轻功，世间少有能与她比肩的。

孟无衣本来也没想过去找海棠楼主，她对海棠楼没有什么留念，正好趁着这次海棠楼重创，逃得远远的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回去。

如果不是曲疏，恐怕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游荡了。

然而她走出黑甲兵营，来到一个小镇上，就被人找到了。

一家客栈里，换了曲疏那件不合身衣服的孟无衣点了几碟小菜漫不经心的吃着，那楼下突然来了一行人。

这镇子本不是什么重镇，平日来的也多是些过往的商人，而这次出现在这家普通酒楼外面的人，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真是让人忍不住惊叹。

来人一身白衣，偏偏在下摆的地方染成了殷红，如同一朵花，又如同穿着这一袭白衣在血迹里，走过一样。一把纸扇在手，来人轻飘飘的抬眼，看向二楼，他长得极好看，却不是那种偏阴柔的好看，若非要形容，大概就是儒雅。

二楼孟无衣看得皱眉，她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血腥味，又夹杂着一股花香，飘散在空气里，显得诡异异常。

她害怕有毒，用衣袖挡着假装喝酒，快速地封了自己的穴位。

那人扫了一眼，目光定在她身上，孟无衣心里一冷，假装没有看见的喝着自己的酒，而那人竟然慢慢爬上了二楼。

他走得极慢，也没有故意克制自己的脚步声，身后跟着一队人，一步一响的走过来，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一时之间，整个客栈都安静了下来，人们楞楞盯着这个男人的动作。

来到孟无衣的面前，他好整以暇的施了一礼:"问姑娘安，在下看店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能否同姑娘一张桌？"

从他渐渐靠近，孟无衣已经警觉了起来，桌案下的一手微微蜷缩，嘴上却还笑道:"请。"

那人落坐以后也没有点菜，店家看他不是个好惹的也不敢上来，早早就缩进了楼下柜台后面。

那男人笑了一声:"旁人知不知道海棠楼的第一杀手无疆鬼笑起来竟然很好看？"

孟无衣送到嘴边的菜一顿，又被她放一下了。

"公子是何人。"

那男人，缓缓打开扇子，孟无衣不禁眼神一缩。

他的扇面上题着一句诗"百花次第争先出，唯有海棠梨第一。"

海棠楼楼主，棠愠。

孟无衣猛的站起来，身后的凳子被她一撞，滑开好远，她立马单膝跪下。

"见过楼主。"

棠愠摇着扇子没有叫她起来，就这么让她跪着，从桌上拿了杯子，到了杯酒，在手间悠悠转着，半响才道:"花月玖死了？"

其实不必问，他既然能够找到孟无衣，自然也能知道花月玖的结果，最重要的是他的下一句话。

"我的令牌呢？"

孟无衣心里一跳，顿时手脚冰凉，她如果告诉他，她为了活命，出卖了海棠楼，那她必死无疑。

她久久不回话，棠愠冷哼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令牌在谁手里，背叛海棠楼是什么下场，要我告诉你吗？招惹南殷王，你倒是好本事。"

孟无衣着实无言以对，经管南殷王才是招惹她的人。

她低着头不知道海棠楼主要怎么处置自己，棠愠手中的酒杯已经向她打过来，看似轻轻巧巧的一个酒杯，打在身上却仿佛受了千钧一掌，疼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是她却硬生生受住了。

棠愠用扇子挑起她的脸，一下刻狠狠一扇子抽在了她的脸上。他手里的扇子扇骨是上等的玉石所做，打死人来，疼得人都快没有知觉了。

孟无衣始终没有辩解，她知道辩解也没有用，棠愠神通广大，竟然能找到这里，想来先前的时候早就已经知道她在曲疏军中了，如果她没有逃出来，他或许会直接上曲疏军中去要人。

当然孟无衣不知道棠愠不想让她死的理由，只是直觉觉得，棠愠不会杀了她。

棠愠还没有解气，站起来，对着她的肩部就是一脚，孟无衣被踹得一下从二楼飞了出去，吐出了好大一口血，她闭上眼睛在空中翻了个身防止自己背部落地，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

她被一个人接住了，客栈里的人见势头不对早就已经跑光了，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还真没有人发现。

孟无衣看像接住她的人，一身将服，浑身上下满是沙场磨炼出来的血性。

"行了吧，你是真想要她死？太子还需要她。"

"哼。"

棠愠是是气不过孟无衣在海棠楼这么多年，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出卖海棠楼，尽管他自己都知道，海棠楼出去的人，有几个能和正常人一样，有些真切的情感。

孟无衣被小心翼翼的放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前这个身穿将服的人，在她面前一撩衣袍。

"参见长风将军！"

他身后跟来的人，还有棠愠本来就带进来的人，在他的这一声一跪之后，都默契的单膝而跪，呼声震耳。

"参见长风将军！"

作为唯一一个站着的人，棠愠目光深沉的盯了她一会儿以后，从二楼翩然而下，一撩衣袍，竟然也在她脚下跪了下来。

孟无衣脑子炸了，命运仿佛同她开了一个玩笑，早在这不久之前，她还在因为不知道叶九霜，长风将军在哪里而被折磨的生不欲死，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就是传说中活了很久很久，无情冷漠的战争怪物。

孟无衣许久回不过神来，她面前穿着将服人有些心疼的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把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给舒出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这人说，他叫薛寒，是当今太子手下的亲卫，受太子命，来接长风将军回宫。

孟无衣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到底是该为自己挨了一顿打难过一点，还是自己莫名其妙已经活了四十多年难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