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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马娴熟》我本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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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皆凡人。

活在人世间。

这里是大漠,到处是黄沙。从东边到西边,从南边到北边,都是黄沙。

黄沙连天,天接黄沙。

远方,有狼烟。

远方,也有落日。

使人想去: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可是天上有雪,哪怕是江湖中最见多识广的侠士,哪怕是行将就木的一百岁老翁,也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雪,飘飘然落了下来。

落在了黄沙上。

一片,一片,一片。

忽然,正在吃食着尸体的秃鹫惊起,盘旋着飞向远方。

一个男人从天边走来。

无影无踪。

赵歌信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在黄沙上,每踏一步,就会出现一个约莫三寸的脚印。

他的衣服,他的头发,他的眼角,都有黄沙。

因为他已经在大漠上走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他要在逃离这个破地方,逃离这个到处是黄沙,逃离这个随处都可以看见死亡的地方。

所以他才一直走下去。

但现在,他停下了脚步,努力睁开疲倦的双眼,尽力向远方望去。

因为,天上在下雪。

天上下雪不神奇,神奇的是在沙漠里下雪。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但这就是真的。

因为他能感觉到疼痛,所以这不是梦。

他的左手小拇指已经断了。

被铁连城砍断了。

可他也用剑刺穿了铁连城的喉咙。

一个手指换一条人命,不亏。

其实他并不认识铁连城,只不过是有人要买他的命而已。

于是乎,他的右手便拿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个人头。

雪还在下。

洁白的雪。

他喜欢白色,可他却一直穿着黑色衣服,还有一把漆黑的剑---漆黑的剑鞘,漆黑的剑柄。

他已经走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没有吃饭,没有喝水。从他的脸可以看出他已经很疲惫,但他却没有停下或者放慢他的脚步。

他仍然走的很快。

或者说,他走路一直很快。

赵歌行这个名字,除了聋子以为都听过。

他的人,连同他的剑,都已经名满江湖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剑很快,杀的人也很有名,以至于他也变得很有名。

名声不是个好东西,是个累赘,一旦拥有便直到死亡那一刻也还拥有。

从他成名时起,便一直有人要杀他或者拿钱买他的命。

可是呢?

全部都死了。

雪不再落。

黄沙随狂风而起,随狂风而落,沙上,已不见雪。

却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同样的,头发里夹着黄沙。

夕阳在他的身后,他的影子被拉的狭长。地上也有红霞。

未等赵歌信开口,他先开口了。

那人道:“你是赵歌行?”

“是。”

那人又道:“我是‘陆上修罗’白芨。你知道吗?”

赵歌行不语。

白芨道:“我从关内一直追你到这里,我想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赵歌信道:“我知道。”

白芨的眼睛闪着骄傲的光,道:“知道就好。我是海南剑派的第十五代弟子,这次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赵歌行淡淡道:“我什么都没有,你要借什么。”

白芨笑了一声,诡异的说道:“麻烦,借您的项上人头一用。”

赵歌行大笑,道:“你在开玩笑?”

白芨的脸上仍然保持着诡异的笑容,缓缓道:“恐怕,不是。”

赵歌行向白芨走去,靠近白芨的耳朵,低声说道:“不借。”

白芨已经不笑,脸色也变得铁青,看着赵歌行远去的背影,“仓”的一声,腰间的剑已拔出。

白芨施展轻功,真气涌入剑身,飞身向赵歌行刺去。赵歌行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将麻袋丢下。枯黄的右手紧紧的握住左手的剑,喃喃细语。

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拔剑的。但他已右手执剑。

只见地上扬起了细沙。

“铛”的一声。

白芨的剑尖撞上了赵歌行的剑尖,可见一丝火花闪过。白芨一愣,蜻蜓点水地拉开了与赵歌行的距离。

可赵歌行仍然站在原地。

落日下,两人执剑而立。

夕阳在两人之间。

对视,良久的对视。

沉默,良久的沉默。

秃鹫在两人头顶盘旋而飞,死亡的衣服,也许会成为它的食物。

赵歌信道:“杀我,只为成名?”

白芨道:“是。”

赵歌信道:“你可以吗?”

白芨道:“可以。”

赵歌信微笑,道:“年轻人,我要告诉你,名气并不是个好东西。”

白芨的目光从未离开赵歌信,道:“你不要,可以给我。”

赵歌信笑道:“若是说一声就可以给你的话,我也就给你了。可砍下脑袋的事我可不干。”

白芨道:“你不干,我干。”

夕阳下,太阳的光芒照耀着两人,白芨的剑被染成红色。

剑光闪过赵歌行的眼睛,在一瞬间闪过。

杀人,也只在一瞬间。

电光火石之间,白芨已刺出七剑,招招皆是致命的招数。

而赵歌信全部躲过----已最简单的动作躲过,每次都离死亡只有两根头发丝加起来的距离。

这着实让白芨吃了一惊,不过,他早知道赵歌信不是普通人,不会那么容易被他杀死。

但就在一瞬间,他已被赵歌信用剑鞘击中了小腹,如果那是剑的话,他已死。

赵歌信执剑走来,他的手中已不是剑。

是一团火!

炙热的火!

他的剑太快,在夕阳的照耀下,已变成了红色。

挥动起来就像是一团火!

当那团火袭来,白芨的腿已经麻木了。

……

赵歌行的剑,像风一样,因为谁也没见过风,但谁也不能否定风的存在。也就是说,当你看见他的剑的时候,他的剑,已经架在了你的喉咙。

“扑通”一声,白芨已经倒地,但他没有死,他的身体在颤抖,赵歌行的剑刺穿了他的左臂,而他的的剑,已经断了。

赵歌行站在了白芨的身边,将他的断剑猛地丢在了他的眼前,还有一锭黄金。道:“把这钱收起来。治好你的胳膊。”

说罢,已远去。

他没回头看过一眼。

但是他还能听见白芨的嘶吼。就好似来自地狱魔鬼的吼叫一般。

……

关内,腊月。

沙漠与雪在一堵墙的左右隔开。

两者只在一堵墙的距离,可却是不同的景象。

两个世界,一堵墙。

墙的左边是黄沙,右边是白雪。

赵歌信踏着白雪,发出细微的声音,因为这个世界太寂静,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凛冬,大地苍茫一片。

整个世界都显露出死亡的气息。

赵歌信又走了很远。

枯槐上哀嚎的乌鸦打破了这个世界死亡般的寂静,乌鸦在下雪的冬天,就好像白纸上的墨点。

赵歌行看向那些乌鸦,乌鸦也转头看向他。

乌鸦漆黑的眼眸凝视着赵歌信不动,好像在凝视死亡一般。

忽的,赵歌行的脸有一丝痛感,赵歌行的手摸了一下脸,感觉到脸上有伤疤,很长。然后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这怕是白芨的剑留下的。

可直到现在他才感到疼痛。

渐渐的,赵歌行陷入了沉思。

……

那一年,赵歌行七岁。

少年朦胧,不懂世事。就像洁白的纸一样,没有夹杂一点污垢。

他的父亲赵独行是全真教玉虚真人唯一的弟子,也是唯一的俗家弟子。

他父亲的剑法有全真教剑法的精髓,再加上自己对剑独特的天赋,先是打败了飞鹰门成名已久高伯,又击败了玉鼎山庄的徐不悔,很快,赵独行便惊艳了整个江湖。

赵独行在少年英武时遇见了赵歌行美丽贤淑的母亲---曲白素。

才子配佳人。

一时也为江湖上的一番佳话。

可是幸福并不长远,厄运很快笼罩在了一家三口身上。

赵歌行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死亡的晚上。

……

山间木屋。

无星无月,乌云密布。

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

忽然,一阵琴声从门外,赵独行斜耳听去,那琴声婉转,悠扬。确能愉悦人的心情。

可很快,悠扬的琴声变得诡异可怕,使人惊悚。

一阵狂风吹过,吹开了门窗。赵独行眉头一皱。忽看到门外有两个人影。

心想:晚上什么会有人来到这种地方。

赵独行向外走去,只见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在门外,一个盘腿在弹琴,另一个左手拿着剑在聆听琴声。

未等赵独行开口,弹琴的男人抬起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你觉的我弹的如何,比不比的上那《广陵散》,嵇康死时曾说:他死了,《广陵散》便失传了,《广陵散》若能被我弹奏一曲,那便死而无憾了。”

魏晋时期,嵇康不肯与篡魏者司马昭合作,被司马昭杀了。嵇康临刑前,抚琴一曲,曲毕,长叹一声:“《广陵散》从此绝矣。”

他身边的男人没有说话,一直凝视着赵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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