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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笼寒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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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着酒红色的丝绒长裙,行走在萧索的街道。

两旁布满裂纹的旧楼房映射出岁月的昏黄;梧桐肥硕的叶片遮挡住太阳的光;娃娃背着肿胀的书包,像个佝偻的老人,与我擦身而过;水泥灰的石凳上坐着个被年岁遗弃的老人,他耷拉着双目呆呆地看着被死死踩在脚下的青苔……

我的意念告诉我,我需要沿着这条荒凉的街道直走,直走,直走……

我就这么走着,有方向,却没有目标,我的脑子片空白。我是谁?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与未知相伴的总是恐惧,可恐惧并不是终点,被人看出恐惧才是噩梦的开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知道如何熟练地将此时的恐惧隐藏起来,藏在毛发尖端最细的地方;藏在喉咙深处振幅最小的地方;藏在手腕最不易被察觉的那根动脉处;藏在走路时无需触地的脚心处。就这样,我带着我浑身细微处的恐惧缓步向前走。

“你要去哪儿?”个低沉且略带磁性的男人的声音从我左侧传来。

街道不宽,即便我没有刻意四处张望,我的视野依旧能囊括街两旁的事物,可是,在声音响起之前我并没有看到这个人,他就像凭空出现的般。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出现并不能缓解我内心的恐惧,反而会使之增强,因为未知的事物又增多了个。

我只是转头看了他眼,没有说话,就又沿着街道向前走,我相信我的意识,义无反顾的朝前走才是对的。

“你要去哪儿?”他又问我,声音加大了,可能是因为我走得远了点的关系。

我低下了头,即便我并没有面向他,但是从他那个角度也是可以看出我的动作的,在我的意识中,低下头这行为所传达的众多信号中,有种便是“不愿理睬”,我希望他足够聪明。

“你要去哪儿?”第三次,在我的耳边。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离我不到20公分的地方,很近了。我被吓了跳,像弹簧样往他的反方向退去,呼吸变得急促,眼睛瞪大到了极限,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但是我依旧没有说话,我相信,声音是灵魂的叛徒。现在的状况下,从我的肢体语言并不能很好的判断我是恐惧还是愤怒,或是厌恶,但是,如果我发出丝声响,那被藏在喉咙深处的恐惧可能就会被发现。

“我问你,你要去哪儿?”他缓慢的吐出每个字,在每个字上都用了重音,就好像在告诉我,他说的每个字都是重要的,不应该被忽视。

鉴于他就站在我对面,赤裸裸的无视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我必须要回应,同时还不能让他看出我的茫然和恐惧。

“那儿。”我说着,转过头看着街道的那头,那是片看不到头的远方,我觉得这个回答很好,是个开放性的回答,是个能够让人深思的回答,装深沉也许会让我看起来更加的不可测,从而让别人过高得预估我的危险性。

“别装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他说这句话时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嘴角泛出丝轻蔑的笑,我不喜欢他这样。他嘴角上扬的那刻,就像突然凭空多出只无形的大手将我蔽体的衣衫件不剩的剥去,使我赤裸裸的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全身每处缺陷、丑陋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所有人眼前,我甚至能想象出路人指指点点的讥笑。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语气中刻意透露出了丝愤怒,说完也没有看他的反应,便继续跟着我的潜意识,沿着街道,向那个我认为正确的方向前进,每步都是那么的坚定。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盲目自信!”他步不离得跟在我身侧。

他说“总是”,这是我捕捉到的我最需要的信息,我不在乎他怎么评价我,但是他说“总是”,那就意味着他不是第次见我,而且对我是有定了解的。再加上他口气中的责备和埋怨,我们以前可能还有过较为频繁的接触,虽然这些接触不知道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但是正面还是负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我的过去。

想到这点,我猛得转过身,紧拉住他的手臂,道:“我们认识。”我这不是句问句,而是句陈述句,从语气可以听出来。

“是。”他说这话时没有了先前的从容、自如,个“shi”都没能连贯的说出来,中间还中断了可能有0.1秒,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坚定吓到了。这就是我喜欢陈述句的原因。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状态,又将主导权抢到了手上。

“跟我走,那才是你该做的选择。”说完,他拐进了路旁的条林荫道。

我并没有立马跟上,我想以此为要挟,让他说出更多,可他似乎很自信我定会跟着他走,头也没有回,脚步也没有放慢。我知道,这场博弈,我可能输了,因为我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为了避免把他弄丢,我快走几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至于我开始的恐惧,早在他轻蔑的点出我的无所知的时候就开始逐渐消散了,因为他的嘲讽,我不否认,还有些俏皮,这不像个穷凶极恶的人会呈现出来的状态。

这条小道处于街道旁小区的边缘,再过去就是条小河,河水不算清,但隐约能听到水中鱼儿吐泡泡的声音,“水至清则无鱼”,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小道两旁中了整排的松树,随着阵窸窣声,我看到了只松鼠。

“你要带我去哪儿?”话出口,我就觉得好笑。之前是他问我,现在我问他,这算什么?两个迷途人的互相慰藉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可不是迷途人,我才是。

“带你去见白玉。”他迟来的回答又将个疑问塞进我的大脑。

白玉是谁?

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更加不可能记得别人,他难道不知道我现在的境况?不可能,照他之前的说话,他应该知道。

“我认识她吗?”我小跑几步追上去,和他处于同水平线,以便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我喜欢在别人说话时看着别人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你会慢慢想起来!”他的声音很平静而有力量,至少让我感觉如此。

我不再发问,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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