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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笼寒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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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当她回忆起那天的光景,她说,当丁诺来和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觉得要发生一些了不起的事。我问她见我走向她时的内心感受是怎样的?她回忆了一下,说,明媚的。她说,其实她的生活并不分阴郁,就是普通人的平常,又是可能会有些不足为人道的绝望,但是见我走向她时,她却像久居黑暗的人见到与阳光般觉得很明媚。我说,我明明之前也会那样走向她,为什么偏偏只有那次觉得明媚。她说,之前丁诺没和她说那些话,她并没什么感觉,可是丁诺一说她就觉得丁诺在暗示些什么,她又觉得似乎自己心里也有某种期望。

其实那天我并没有说什么,我只是在消失了两三天之后,突然出现,像个老朋友一样,在消失之前,她每次来我都会和她坐着聊一下午,然后我会告诉她有事要先走,其实就是回去照料我母亲,但是我从不细说,她也不问。

后来的日子里,在她说就是那天之后,她发现自己是喜欢我的的时候,我总是会问她凭什么这么确定?她说,因为丁诺突然找她说起我时,她是兴奋的、波澜的,当她看见我又出现时,她是明媚的。我说,那不一定就是爱,可能只是失而复得的欣喜罢了,你只是已经习惯了,想一直拥有,仅此而已。她本来是该争辩的,可是我这么说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过多的言论,只会望着脚下的地面说,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那时的我们不会想到以后会怎么样,我们只是很享受每一次的交谈。也是在那天,我知道她叫祁白玉。我告诉她我叫郁寒的时候,她笑了,她说,你爸妈是怕你冻着吗?我说,我也不知道,从没有问过,我也不是出生在冬季,这个“寒”字有什么意义也没有想过。我说,名字本来就是一个代号,有什么意义不重要,即便我叫“阿猫”、“阿狗”也无法改变我就是我的事实。她似乎很不同意我的观点,眼睛瞪的老大,跑来就是一句:“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然后就开始夸夸其谈。后来我发现她很喜欢夸夸其谈,她也很喜欢和别人唱反调,倒不是她有多不同意别人的观点,而是她脑子里有太多的观点想要呈现出来。她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对待一件事情,她既能赞同a面,又能理解b面,一面赞成自己,一面又否定自己,最后只能选居中的一个,既不赞成自己,又不否定自己,但是这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要的答案。所以,我知道她这一生一定有很多的痛苦,这些痛苦是无法向别人诉说的,是矫情的。

“你们怎么样了?”丁诺问我,但是并没有看着我的眼睛,丁诺说话时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但是她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是低着头为客人准备着饮品,口气装的分的不经意,就像是分寻常的一个问题,但是却不小心让我听到了声音中的颤抖。

“不怎么样,还是老样子。”我回答得也很平淡。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应该会发展得很快。”丁诺说着,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我们就是朋友,像朋友一样,像我们一样。”我说着,将目光聚集到她脸上,“像我们一样的朋友。”

丁诺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起来像笑,却又像是悲伤的,说不上来是高兴还会悲戚。其实丁诺的表演已经很到位了,如果不是我早已经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我是不会注意到她精密伪装下细微的暴露之处的。

我对丁诺说的话,并不全都是装的,至少说我和她是朋友是真的,虽然她心里可能不这样想,但是我是真的这么希望的,但是对于祁白玉,我却不希望仅仅是朋友,若我和她仅仅是朋友,那我之前对她所有的期望和幻想便是龌龊的、卑鄙的,让人不齿的。

*****

“你不觉得这样对丁诺很残忍吗?”我愤愤的问道。

“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的担忧,我对她的爱不足以让我战胜我的心魔。”

“那你对祁白玉的爱就可以了?”

“不可以。”

他的回答让我惊讶,我以为他会说可以,毕竟把他对祁白玉的爱描述的那么热烈,如果这么热烈的爱都不足以来抵抗命运那还有什么可以呢?

他后来又说:“我一开始以为可以,在丁诺第二次鼓励我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的,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不可以,我做不到让祁白玉直面孱弱的自己,我做不到要求她为我放弃一切。”

郁寒说这些话的时候,下巴深深地埋进了他宽厚的胸膛,这片胸膛本来我想依偎的,可是此刻却成了他用来安慰自己的。我将自己当做丁诺,我很生气郁寒对丁诺的态度,但是看到他这幅模样,我的心痛却多过恨。

“祁白玉如果爱你,就不会在意那些,你凭什么觉得她不会和你一起扛起你的负担?你这分明就是大男子主义,瞧不起女人!”我故作愤怒。

“你真的这么想?”他苦笑道。

我狠命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又哼笑道:“你真的这么想!就算你真的这么想又怎样?你也只是这么想想,想想谁不会呢?当你真的走进属于我的现实,就怕避之不及了。”

郁寒的不屑让我很生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自负的人,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或是这个世界赋予我的,就像是我出生带着四肢和躯干,我在这个世界出现的时候心里就带着我对郁寒的爱。是某个神明安排的?反正就现在,我是不会喜欢他的,不仅仅因为他自负,还是因为他对人的不信任。我觉得不信任很伤人,我生气了,我坚定地说:“至少我敢想,而且我敢尝试,不管结局是好的还是坏的,至少我敢于开始。”

我以为我的发怒会引来我和郁寒的一番争辩,可是他非但没有反驳,竟笑了起来,说:“真该给你面镜子看看自己,你看你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平复一下继续道,“反正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也不用说这些让我后悔、认输的话了,我是不会后悔的,我始终相信所以事情既成的发展方向都是合理的,是最合适的。”

“最合适?即便是悲剧也会最合适的?”

“即便是悲剧,也是应得的,也是最合适的。”

我看到了郁寒眼中的暗淡,相较于在小树林里他看见祁白玉时眼中的光芒。我先前爱他眼里的光芒,此刻竟觉得这暗淡也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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