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携带着自己的战友——铁剑和盾牌，步伐坚定地向黑暗中走去。

“嗑嚓嗑嚓！”鹿皮靴子在夹杂着沙石的地面踩出一个又一个浅坑，留下属于伊凡自己的独特痕迹；只是伊凡恐怕没办法仔细观察自己的“作品”了——这里是如此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还能继续前行的唯一原因便是前进步伐带来的响声回荡在洞穴间，根据他灵敏的听觉，可以判断出前方的道路基本是平坦的；借着铁剑探路，伊凡保持着缓慢的速度前进，反正没有倒计时，也没有人在你旁边催促，就一边走一边调整身心便好。

“噢，我还呼吸着呢。”伊凡心想。

自己胸前的一起一伏告诉他，他现在仍然活的好好的；经过鼻子喉咙吸入的空气，撑开了肺脏和胸腔，扩散的肋骨微微顶开皮肉，接触到身上的兽皮马甲和护胸盔甲，令他感到安心，自己是被保护着的。

动动鼻子，鼻腔能够充分感受到空气中的每一个成分，这是……潮湿的味道，不太令人欢迎，不知道这些水汽是从哪一个水沟里发散出来的，莫不是那些令人捂鼻的下水道之类？这可太糟糕了；除此之外，还有……青苔的味道！什么地方会长满青苔？只有那些无人问津的狭窄小道旁边的石头，背阳的那一面！那些被人抛弃的没有了价值的厨房用具，因为上面残留着营养物质，吸引了无数微生物在上面扎根，当然也包括青苔。总之，人们一提起青苔，便想到“落寞”、“偏僻”、“抛弃”之类的消极字眼，仿佛无人居住之地，便是青苔之类真菌的天堂，这里与世隔绝，过往发生的所有事都不被人所关心。

阴暗潮湿的洞穴，在这里行走的体验是比较糟糕的。

到底是什么人建造了这些庞大的洞穴？它们就像地下城一样存在于此，却因为光线的匮乏而鲜人问津。

众所周知，没有价值的建筑物是没有人想去修建的；而这些漫长的洞穴通道，伊凡实在想不出来谁有这等精力和财力去修建。如果要对人有使用价值，必须能看得见东西，就像地下储藏室用来存储过冬蔬菜粮食一样，或者能够供人躲避，避开嗜血的士兵或者无情的自然灾害。

就比如……前方的那丝光？

伊凡看见那黑暗中摇曳的一丝微光时，是惊讶的、是好奇的！

那是什么？发着光芒的那个点？

伊凡快速向前，盔甲在身上碰撞出有规律的音响，他想快点接触灯光的源头。

到了。啊，是光！距离我离开木门缝隙透露进来的那些光芒，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之久了；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眼睛几乎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在面前的这盏灯下，伊凡感到眼角微湿，是被眼前黄色的光线所刺激的。

在这资源极度匮乏的洞穴里，一盏灯都显得如此重要。伊凡索性放下铁剑和盾牌，仔细观察着自己头上半米处的老旧灯盏：黑色的两根细绳扭曲在一起，那便是灯芯，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焰产生的烟雾所熏黑的；叶子形状的火焰在灯芯上跳跃，内里是白色的，外面则泛着橘色；火焰外是透明的玻璃罩，上方开着孔，方便烟火的排出，孔的四周已经泛黑，毫无疑问是烟熏的杰作；整个灯被黑色的生锈铁架所支撑，固定在这凹凸不平的墙面上。

火焰发出的光线未能穿过实体的灯组部分，因而在墙壁上投射下阴影，随着火苗的跳动，这些错综复杂的阴影晃悠着。

最吸引伊凡的，便是火焰照亮的墙壁，那些橘黄色的暖人光斑，深深地吸引着伊凡的目光，就像橘色的巨大鹅蛋一样。

伊凡不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墙壁，光滑、冰凉、潮湿，便是全部感觉。这些神奇的墙体，你甚至未能找到人工挖掘的迹象，它们就这样呈现在你面前，好似浑然天成。

伊凡扭头一看，前方有更多这样的光芒！一度把寂静的洞穴点燃！

他匆忙拾起剑盾，快速更替左右腿，向通道深处进发；左右环顾这些灯盏，奇特的是，它们几乎一模一样！就像复制粘贴那样，连安放的高度都空前一致。灯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把通道照射得透亮，伊凡终于可以看清脚下土地的模样了——虽然不似墙壁那么潮湿，却有不少粉尘，但也依然是浑然天成的模样，没有人为的痕迹。

太好了，有希望了！

伊凡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一条光明大道，对于一个孤身一人的冒险者来说是多么诱人啊！被无数灯盏夹道欢迎，那是凯旋胜者才有的待遇，前方，即使是一个臭脾气的国王陛下正等待着训斥自己，那也值了。

伊凡一边前进，一边用铁剑尖端划过墙壁，听着铁与石唱响的交响乐；当然，他不会缺乏常识到不知道这是损坏武器的门外汉装酷行为，所以点到为止，从声音里提炼出“墙壁非常坚硬厚实”这一信息便足够。

快步前进的他，感受着耳畔的微风，嗯……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潮湿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橘色小精灵的功劳；只要湿度没有那么高，衣服便不会油腻腻地贴在身上，尤其是正在活动中的自己，最害怕那难以动缠的窒息感。

话说回来，到底是何方神圣建造的这座地下城？从初始之地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走了快三公里的距离，而且这通道笔直向前，连弯道都不曾多有，哪个工程师会选择修建这样无意义的地下建筑？即使自己姑且是个不懂行的，那也看得出来这个通道的无聊之处；无聊即是没用，没用即是浪费，劳民伤财还不讨好，怕是吃饱了撑的。

嘛，没时间发牢骚了。

伊凡凭借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空气的另类动向，那些空气，不满于被狭窄逼仄空间所束缚，在某些更大的空间里自由活动，带动了附近的其他气流，进而被自己捕捉到。

是更大的空间！就在这通道的尽头！

伊凡敢肯定。虽然未能有人佐证他感知的正确性，但内心深处的宇宙正给予他源源不断的自信，无数伙伴告诉他“你是正确的”！

眼前出现了一块淡淡的白色光斑，越来越大；跑动中的伊凡，眼里的光斑在不停摇晃着，但可以确定的是，光斑不是虚幻，距离缩短之后，它明显大了些；耳边的风声频率渐高，因此可以听到它们的呼鸣，“我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几个字像被烙铁刻印一样出现在他心里。

“呼！”伊凡的脸庞撞击在全新的空气里面，深吸一口气，发现了新的气味，是植物的味道……准确地说，是路边随处可见小灌木以及草本植物的味道，还有依附于这些植物生存的虫子的味道。当你仔细看向植物丛上方，会发现那些丁达尔效应下飞舞的小虫子。

抬起头，看不见空穴的穹顶，但奇妙的是有光线自上方照射下来，虽然光线微弱，但还是突破极限地养活了这些以阳光维生的植物。走进灌木丛，裤子摩擦着植物枝叶发出嚓嚓声，无人走过的根系间，泥土松软，每走一步都像陷入了小小的沼泽。

有生命便好！

伊凡惊喜，原来这荒芜之境，不只是我一个存在有着生命，还有这些植株陪伴着自己。

手指划过叶脉，枝叶颤动，各种关于植物的回忆涌入脑海：这种蒿枝可以入药，而那种苋菜可以食用……对不起了，植物们，虽然刚刚见面，我也不得不选择伤害你们其中的某一部分，以达到延长我自身寿命的目的。这叫做食物链！一部分生物天生就是以另一部分生物为食的，杀死猎物，吃掉他们的血肉，获取养分，延迟自己的死亡。

大自然，是如此神奇美妙，而且残酷。

觅食的赤狐，不慎掉入碎裂的冰块缝隙，跌落寒冷的湖水中，即使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最终成为一座绝美又凄美的冰雕；透过白色泛蓝的冰块，你可以看到狐狸那双富有魅力的眼眸，仿佛活生生一般，永恒的冰冷美感。

就像伊凡现在这样，作为星球上拥有最发达大脑的食物链顶端物种，人类不可谓不美，也依然需要杀死弱小的动植物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伊凡在草丛里寻觅着，本能告诉他，要快点找到可供进食的东西，即便自己现在还不够饥饿。

草根、树皮、菜叶，只要有利用价值，就值得收集起来，虽然现在不准备加工食物，但熟悉、研究一下这四十平米面积的植物丛未尝不可。

人类历史上的确出现过饥饿到食土的悲剧，那是一种名为观音土的粘土，加工后口感似馒头，在草根树皮都没有的时期一度成为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无机物终归是没有热量的。只有同为生物的动植物，才能给予你活下去的所有必备元素。

“噼啪！”锋利的剑刃砍在植物根茎枝叶上，将它们剥离；认真看着眼前植物的伊凡，几乎没注意到草丛里传来的窸窸窣窣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