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突然变了脸色，低吼道:“谁？出来！”

燕王自假山后头出来，声音低沉:“你退下，本王和你家王妃叙叙旧。”

知书脸色似有犹豫，看了看毓宁。

毓宁微微颔首:“退下吧。”

对于燕王要对她说些什么，毓宁心里也没底。

说是青梅竹马，实则毓宁出生的时候，朱棣已然娶妻。

毓宁是洪武三十七年生，燕王却是洪武二十七年就已经娶妻。

燕王念在她是崔家的嫡女，对她多加照拂，只是毓宁年幼，会错了意，如今年岁渐长，自然不会提起那段往事。

毓宁弯下身子:“燕王爷吉祥。”

幼时，燕王常常到侯府上，那个时候，毓宁作为侯府的嫡长女，只有一个兄长。

只是她哥哥也是个顽皮的，自小没有少捉弄毓宁，燕王又很是内敛成熟，对毓宁可谓是有求必应。

毓宁有爱慕之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毓宁却是不敢应下，只是轻笑:“难为燕王爷还记得往事了，臣妇年幼无知，还望燕王爷勿要见怪。”

莫说这是在晋王府上，耳目肯定不少。

就是在陵王府中，毓宁也是不敢疏忽的，隔墙有耳这个道理，太重要了。

今日若是应下这话，传了出去，外人会怎么说？

燕王与陵王王妃有一段私情，如今藕断丝连。

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闲言碎语，谁又能阻止得了？

燕王却恍若未闻，又问道:“你可还好？他待你如何？”

毓宁脸色一变，这燕王今日是怎么了？

燕王最是小心谨慎的，今日为何全然不顾隔墙有耳的道理？

强压下心中的疑问，毓宁微微福身:“有劳燕王爷挂念了，王爷他待妾身很好，臣妇告退。”

说罢，也不顾燕王是否同意，就朝着宴会走去。

身后的燕王，神色意味难明。

很好，当年的小丫头如今竟然如此谨慎？真不愧是父皇亲自为朱翊挑选的嫡王妃。

想必，她必定会成为朱翊的助力，也会成为他燕王朱棣的助力。

燕王低笑着，过了半晌，也回去了。

此刻的晋王正在被众人拉着灌酒，连朱翊也未能幸免，同样也是灌酒的对象。

不过也是，今日是晋王之子的生辰，朱翊又刚刚成亲，都是喜事。

自然是少不了灌酒。

王妃们都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三三两两地说着小话，倒也没有人注意毓宁。

过了不久，燕王也回来了，他不同于毓宁，自然是被皇子们注意到了。

十皇子此刻正要寻机会为自己方才的冒失道歉，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是以，便起哄道:“二哥！这才喝了几杯就出去醒酒了？不行，来，罚酒！”

燕王也不能不给他台阶下，也端起酒杯，一副无奈模样:“好，二哥自罚三杯！”

有了这么一出，宴会的气氛被推向顶点。

今日的主角，小世子允钰便该上场了。

晋王妃牵着允钰的手，端的是一副慈母样子。

论起来，允钰是该唤十王妃一声婶母的。

十王妃年纪与毓宁一般无二，性子也活泼，平日里，允钰最是喜欢这个婶母了。

十王妃缓步走上前，娇笑道:“来，让皇婶婶看看，允钰是不是又长高了不少？有没有想皇婶婶？”

许是人多，允钰有些拘谨，但看见十王妃便笑了:“皇婶婶可是好久都没有来了！”

对于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十王妃也是真的放在心尖儿上疼爱，她自己如今也无子，自是当作自己的孩子。

晋王妃嗔怪道:“允钰看到皇婶婶，可是不理母妃了？来，允钰，见过诸位皇叔，皇婶。”

对于这个嫡母，允钰是打心里有些惧怕，也不敢忤逆，乖乖地走到正中间，行了礼:“允钰拜见诸位皇叔，诸位皇婶。”

允钰长得极像晋王，只是许是年纪小，还有几分稚嫩，也可以看出，日后必定如他父王一般，是个俊朗的公子。

毓宁也走出来，跟允钰打着招呼:“允钰，皇婶婶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这生辰礼，不知是否合心意？”

允钰此前并未见过毓宁，听到她自称婶婶，也听说王叔刚刚成亲，想必就是这位了，接过生辰礼，允钰笑得甚为开心:“多谢皇婶婶，允钰很是喜欢。”

晋王妃此刻才惊觉还未给允钰引见过毓宁，不由有些尴尬。

可到底不是一般人，顺势牵起允钰的小手:“允钰，这位是你王叔新娶的王妃，崔氏，还不快谢谢皇婶婶的生辰礼？”

允钰过不了几年就也是要成亲了，这点反应的能力还是有的，立马顺着自己母妃的话说下去:“多谢皇婶婶！”

毓宁淡笑:“世子喜欢就是了。”

九皇子看上去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对允钰也是不冷不热，今日却很是亲热:“三哥，这时间过得太快，允钰从那么小一个糯米团子，都要长成翩翩少年了。”

确实，若是晋王运气好的话，这允钰皇子，可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爷了。

不过如今一切都尚未可知，说这话委实有些太早了。

十皇子依旧没心没肺，呵呵直笑:“我可记得，当初允钰还小，一见到文绮就抱着喊母妃。”

云文绮是十王妃的闺名，她嫁入皇家之时，允钰就已经出生了。

十王妃朝着允钰伸出手:“允钰过来，这孩子，自小就跟我亲，再说了，这又是皇婶婶，又是姨母的，喊母妃也无可厚非。”

晋王妃与这个弟妹甚是投缘，似乎也有些沾亲带故的，便认为义妹了。

十皇子对这个王妃一向是捧在手心里的宠，自然也不会反驳她，只是随声附和着，让在场之人忍俊不禁。

十王妃也是没什么子嗣缘，这么些年了，也只得了一子。

十皇子的侧王妃是晋王妃的堂妹，倒是为十皇子生了四子一女，可惜大多早夭，存活下来的，也只有一子一女。

所以对于这个小侄子，也真的是宠爱。

十皇子也明白，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绝对不可能坐上去，四哥也一向待他不错，既然如此，那就帮助四哥吧。

十皇子的生母是贵妃，是太祖皇帝的宠妃，是马皇后的亲妹妹，只是天妒红颜，在洪武二十七年，就已经薨逝了。

所以，他若是真的要去争那个位子，也不见得会输。

觥筹交错之间，时间也在飞逝。

转眼间便已经亥时三刻，允钰早就已经撑不住，去歇息了。

女眷们也都露出了些许疲态，只是顾念着仪态，也不怎么敢表现出来。

朱翊不管别人，只是看到毓宁已然乏了，便站起身子来道:“八弟，今日时辰也不早了，王兄就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聚。”

朱翊在皇子们间说话还是比较有用的，此话一出，燕王也跟着附和:“是啊，本王看王妃们也都乏了，今日便就到这里吧！”

他们二人都这么说了，晋王自然也不可能再强留了，自然笑道:“也是，那今日便就到这里吧。”

话落，在场之人纷纷起身告退。

马车上，毓宁似是感慨，又似是平常说话儿:“晋王妃也是个可怜人，若是有个孩子，也不至于今日被三皇子戳了痛处。”

朱翊虽觉晋王妃可怜，却也知道晋王妃平日里行事嚣张，也从不会给人台阶下。

她身份高贵，自是不会在乎得罪人，嫁给晋王以后，为不为晋王树敌，已经收敛了许多了。

相比起来，今日燕王妃才最是无辜，好好儿的来赴宴，却被人将丧子之事摆到台面上讲，也是够难堪的。

毓宁悠悠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

都说皇家的女人，要什么有什么，最是幸福不过了，可内里，却是如此凄凉。

自然，这话，毓宁没有说出口。

朱翊虽然只是个宗室王爷，可也是皇室中人，这话说出来，夫妻间少不得要有些芥蒂了。

朱翊安慰道:“你放宽心，本王绝不会让你如此难过。”

似是誓言，又似是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