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变回人类吗？”那声音说。

胡罗北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眼前却依旧是浓重的黑暗。

一瞬间，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没睁开眼睛，反复眨了几次眼，睁开，黑暗依旧如故。

自己还在梦里，胡罗北想。

“你想变回人类吗？”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胡罗北震惊。

“今天晚上，九点四十七。”

突然，仿佛撕纸般的嘶拉一声，黑暗顿时消失，书包里憋闷的环境重现眼前。

“刚刚那是什么？”胡罗北懵逼。

应该是做梦，周围根本没有人，怎么可能有人跟我说话？

但是，假如这是做梦的话，那也太逼真，太清晰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不可能的事。从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青蛙的那一刻起，从前熟悉的一切就已改变。莫名其妙的事情纷至沓来。

如果是梦的话，那从今天早上起我就在做梦，但那好像不是梦，因为自己到现在都没醒来。

再说了，一个醒不来的梦，无论它多荒诞，它是不是梦又有什么意义呢？

醒不来，意味着胡罗北要在这个变成青蛙的世界生存下去。如果有一个叫做现实的世界，他没有变成青蛙，但那又有什么用？

就好比另一个平行宇宙，胡罗北是世界第一首富一样，对于这个世界的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既然找不到醒来的方法，或者根本就没有醒来这回事，那么就只能在这个自己变成青蛙的世界生存下去。

而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变回人类。

作为青蛙，胡罗北肯定是不合格的，他对蚊子完全没有食欲，这样下去只会饿死。

这是生死存亡的一刻，因为胡罗北感觉到了饥饿。虽然只有一点，但他相信，饥饿感会逐步扩张，直到占领他的全部身心。

对胡罗北来说，饿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虽然很少挨饿，但每次看见朋友圈等社交软件上，有人深夜放毒，他就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饥饿汹涌而来。

哪怕淹死，也不能饿死，这是胡罗北从小就存在的观念。

“今天晚上，九点四十七。”那个声音说。

今天晚上，九点四十七，胡罗北想。

九点四十七会发生什么？现在的他当然不知道。自己不是预言家，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九点四十七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件事可以确定。

那个声音先是问胡罗北，你想变回人类吗？然后说了这个时间。

如此推想，今天晚上九点四十七，胡罗北可以变回人类。至少有变回人类的可能。

那个声音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胡罗北左思右想，想不出所以然。但他很难相信，那个人告诉他这个时间，是单纯做好事。

可是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拿走呢？而且是能跑进别人脑子里说话的神一般的存在。那个存在想要的东西肯定不会微不足道。

胡罗北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不会微不足道的东西、

一如以往，他不会去想自己不可能想出答案的问题，于是不再去想。

九点四十七，有变回人类的机会，等到那个时间，自己抓住机会就好，胡罗北确定该怎么做后，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下课铃响，同学吵闹的声音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不绝于耳。但整个课间，叶文璃都没跟胡罗北说话，好像他压根就不存在似的。

“这小妞！”胡罗北咬牙切齿。

从今天早上见到叶文璃开始，她给胡罗北的印象就渐渐崩坏。在外人看来很乖，但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像拿着算盘的狐狸似的狡猾。

等有机会，自己一定要治治这个小妞，胡罗北心想。

不过虽然叶文璃跟他的第一印象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而且还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牢牢抓在手心，但胡罗北一直觉得她没恶意，反而对叶文璃有一种亲近感。

毕竟，现在知道他怎么了、在哪里的，只有叶文璃一人。

换成另外一个人，胡罗北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下场。

上课铃响，学生的吵闹声渐渐消熄。叶文璃还是没有想跟胡罗北说话的意思，拿出英语书，准备认真上最后一节课。

胡罗北没有烦躁，反而两只前蹼抱头，躺在一本本子上，优哉游哉，任想象驰骋，仿佛回到童年。

不再枯燥，时间过得飞快，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胡罗北感觉课才刚上不久。

他等待着叶文璃收拾东西，然后背上书包，开始那摇摇晃晃的路程。

说实话，这比晕车难受多了，但她以为是小意思，想到那语气，胡罗北真想让叶文璃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但过了很久，书包还是没动静。胡罗北想探头出去看看情况，但刚出去，一只手把他退回去。

几本书塞进来，拉链留一截没拉，以防空气不流通。书包摇晃，变成竖立，而后开始一顿一顿的摇晃，仿佛一停一停的公交车。

不知过了多久，胡罗北以为自己昏过去的时候，叶文璃说话了，但他没听清。

“你说什么？”胡罗北问。

“你可以说话了。”叶文璃说。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回家。”

“你家？”

“嗯。”

“是带我回去见伯父伯母吗？”胡罗北调笑道。

“你伯父伯母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你想见的话可以跳到马路中间去，汽车一过，你就能看见了，顺便帮我问声好。”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爸妈去世了。”

“你干吗说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不知道你爸妈去世了，本来是想开玩笑，没想拿死人寻开心，对不起。”

“没关系，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叶文璃淡淡地说。

“很早去世的？难道没照片吗？”

“没有。”

胡罗北没再问下去。以前每天看见的叶文璃涌现眼前。

他实在没看出叶文璃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女生。

人的经历真不是随便看外表就可以看出来，胡罗北不得不感概。他甚至有点羞愧，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喜欢很虚假，只不过是喜欢自己的一个无聊想象而已。

胡罗北第一次感觉叶文璃很陌生。

书包里很憋闷，空气凝滞，胡罗北有点呼吸不过来，两人一路无话，沉默持续加重，直到叶文璃突然站住。应该是站住，胡罗北想。书包里看不见，只能靠感觉。他等待着。

“你想变回人类吗？”叶文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