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右边的茶客，见为首男子愿放他们离去，喜不自胜，顿时一哄而散，竟也没人阻止，于是收拾着东西，欢欢喜喜地逃离了出去。

站在左边的茶客，心下极为懊恼，早知道就往右边站了。几个胆大的纷纷说道：“大侠，我家中有80岁老母，刚才是我见到大侠神貌英姿，一时忘乎所以，站错队了，大侠您放我出去吧。”

“对对对，我家中也有妻儿，大侠，我刚刚脑子不灵光，走错了……”又一人道。

“是啊是啊，我们也走错了……”众人见为首男子并未有恼意，纷纷叫道，又一拥而上，往右边躲去。刹那间，左边的队伍只剩莫诚一人。

莫诚坐在桌前继续喝着茶，吃着饼，似没事人般，了无异色。

为首男子嘿嘿一笑，猛地拽住一人衣领，拖了过来，那人正是说家中有老母要奉养的，此刻却颤颤巍巍，恐惧异常，不敢睁眼相看。

“不知你家中老大人生辰年月多少，今年高寿啊？”那被拽男子只觉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一睁开眼，见自己鼻尖竟快要触碰到那为首男子的脸，不由得哀嚎了一声，又紧紧把眼闭上，哆哆嗦嗦地道：“小人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奶奶个腿……”为首男子将那人重重摔在一边，怒气冲冲地道：“这厮连自己母亲生辰都忘了，在家定是个极不孝顺的东西，给咱好好打……”

话刚落地，便出来十几个人，对着那倒地男子一顿猛踹，边踹还边骂道：“畜生东西……让你不孝……母亲生辰都急不得……让你不孝……”

倒地男子不断发出惨叫：“唉哟……唉哟……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其余茶客无不骇然，心底发虚，瑟瑟发抖起来，突然那为首男子又拽出一个，大声问道：“你刚刚说你家中有妻儿，家中孩子几岁，男娃还是女娃呀？”

那人怯懦地道：“我家的是男娃子，今年五岁了……”

“不错不错……”为首男子脸上浮出一抹笑意，手上一使劲，将那男子悬空提起，突然大声呵斥道：“说，你娘子叫什么名字？”

“我娘子……我娘子叫……啊……啊……大侠饶命……”那人惶恐之中，吓得连名字却也编不出来，只能告饶。

“奶奶个腿，这鳖孙长这么丑还敢说自己有妻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癞蛤蟆相貌。这鳖孙平日里必是满嘴谎话，无信无义，弟兄们……给咱把他的牙齿全打掉，他奶奶个腿的……”为首男子旋即把男子一扔，一众手下又上去几个，抡起拳头往那男子嘴上捶，打得那男子满地爬滚，四处告饶。

“咱这般风流俊俏，都没个婆娘，你敢说你有？奶奶个腿……撒谎都不知道编个靠谱儿的，呸！”为首男子朝地上吐了口浓痰。众手下一听，哄堂大笑起来。而右边的茶客皆跪下，纷纷磕起了头。

“呸……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为首男子又啐了一口，鄙夷道。此时眼光一转，朝莫诚身上打量了开来。见莫诚气定神闲，依旧一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的模样，心下犯疑，走上前去，在桌上重重一拍。凶道：

“你怕不怕咱？”

莫诚一抬头，嘴里嚼着葱油饼说道：“怕你作甚？”

“为何不怕？”为首男子更加疑惑道。

“为何要怕？”莫诚举杯，轻呷了一口茶，漠然地说道。

“咦？奇怪，他们都怕咱，你怎的就不怕咱呢？”为首男子指着伏地跪拜的茶客，好奇地问道。

“呃……”莫诚打了个嗝，将最后一块葱油饼塞入嘴中，拍了拍肚子说道：“他们要么撒谎，要么不孝。我两者皆无，为什么要怕？”

为首男子大腿一拍，对着众人由衷地赞叹道：“看到没，你们这群狗崽子看到没？什么叫‘君子坦荡荡’，这位兄弟就是君子，就是高人！大家要向他学习，懂了么？”

一众小弟也纷纷跪了下来，神色甚是郑重恭谦，对着莫诚齐拜道：“见过君子兄弟，向君子兄弟学习……”

莫诚心底只觉得好笑，这群人行事疯疯癫癫，倒不像一般土匪，似乎还颇讲究仁义。

“好了，把这群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不孝不悌的东西痛打一顿，让他们长点记性，你们打累了，就让他们滚……”为首男子挥挥手道，旋即笑嘻嘻的坐在莫诚身旁，故套近乎地道：“君子兄弟，咱这番处理可还妥当。”

莫诚一阵莫名其妙，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淡淡的“嗯”了一声。

为首男子面露狂喜之色，对着众兄弟大笑道：“君子兄弟说可以，那咱就没做错……哈哈……痛快……痛快……”

说完话，也不客气，将莫诚桌上那一壶茶举起，对着壶嘴大饮了一口，突然“噗”的一声，将茶水全部吐出，骂道：“老板，你竟如此小气，只给我君子兄弟添茶，不给酒喝吗？”

那茶博士一怔，冷冷地说道：“这位客官只要了茶，又没要酒……”

为首男子一拍头，道：“是了，我兄弟只要了茶，却没要酒，确是错怪你了。”说完立即趴在地上，给那茶博士磕了三个头。众兄弟见为首男子跪了，也跟着磕起头来，弄得那茶博士左右为难，好不尴尬。

待磕完头，为首男子又坐上前来，对着众人道：“兄弟们，二当家的找到了，前来拜见二当家……”众人一听，转而又向莫诚跪拜起来，齐声道：“拜见二当家！”

莫诚此时一头雾水，对着为首男子道：“他们拜的谁？什么二当家？”

“自然就是君子兄弟你了，不瞒您说，这茶寮咱来了不下百余次，见着的都是些猪狗不如的货色，唯有君子兄弟你，器宇轩昂，勇字当先，在咱威压之下，仍能面不改色，自是大诚大义之辈。再加上兄弟你一无家眷，二无高堂，孑然一身，坦坦荡荡，咱这二当家，不是你来做，谁来做？”为首男子神色恭敬，诚心诚意地道。

莫诚顿时哭笑不得，只得道：“我为何要作你的二当家？”

为首男子大惊失色，道：“啊？兄弟你要当大当家么？”登时又思索了片刻，认真地道：“俗话说‘长幼有序’，咱毕竟年长你几岁，大当家的还是我当，嗯……这样稳妥些，希望君子兄弟你别介意。”

莫诚见他答非所问，顿时无语，喝道：“我介意你个鬼啊，谁要当你二当家了！”

为首男子大喜，频频点头道：“啊！君子兄弟不介意甚好，如此这般……甚好……兄弟胸怀若谷，咱佩服得紧……佩服……”

“二当家胸怀若谷，小的们也佩服……”众人齐齐抱拳道。

莫诚见此人纠缠不清，摇了摇头，起身要走。

“二当家的要去哪？”为首男子急忙问道，那举足无措的模样，深怕是眼前的熟鸭子要飞了般。

“我还有些事，恕不奉陪了……”莫诚见这为首男子虽神经兮兮，但也对自己颇为客气，礼数也算得上周全，遂拱手拜别道。

“二当家的，从此你的事就是咱的事，咱的事就是兄弟们的事，大家说是也不是？”为首男子站起身，大气凛然道。

“二当家的事，就是兄弟们的事……”众人齐齐说道。

莫诚见众人如牛皮糖般粘人，心下烦躁，不想多说，正想展开身法脱离出去，只见那为首男子大步一阔，堵着了去路，嬉皮笑脸地道：“是嘛，人多好办事嘛，有咱还有一众兄弟帮你，何愁大事不成嘛……人多力量大嘛……”

听到“人多力量大”，莫诚略微沉思了起来，渐渐眉头舒展，面带狡黠，嘿嘿一笑道：“要我入伙，也不是不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