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白野想差了，少女此刻左手托着一个大瓦盆，右手拿着一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大腿放在嘴里啃，满嘴流油。

“呜呜，师弟，你，你好啊，我叫王欣儿。”少女含糊不清地对白野说道：“呀！好好看的孩子。”

白野顿时愣住了，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

“嘿嘿，宗门禁止杀生，吃的都是斋饭，我们只好自己想办法打打牙祭了，反正又没说不能吃肉。”罗一鸣憨笑道，然后把矮桌草垫什么的重新摆好，邀请白野落坐，再进里面的房间把碗筷瓢盆搬了出来，摆了满满一桌。

“这是蒜烧竹鼠，这是野葱榛鸡汤，今天砍柴时顺手抓的，这是豆腐炖鳟鱼，鱼是门口的小溪捞的，这些是刚从饭堂那边打包回来的挂面，还热着咧，快吃吧。”罗一鸣招呼着，一边给白野盛面夹肉。

白野中午饭是简单地吃了点，加上一路上惊吓消耗，早就饿得贴肚皮了，而且这里都是肉，那还用装什么矜持？白野双手接过碗筷直接就往嘴里扒。

“慢点，慢点，别噎着了。”罗一鸣笑道：“好不好吃啊？”

“好吃！”白野现在只想尽快填饱自己的肚子，一边大筷夹肉，大口喝汤，饿极了，就算吃白米饭也是香的。

填饱了肚子，三人也相互熟悉了，距离也拉近了不少。距罗一鸣介绍，他们这一组叫杂役砍柴丁组，一共三人编制，包括罗一鸣和王欣儿，原来还有一个叫王小虎的师兄。而王小虎师兄已经做满三年，经门规和道法都考试及格后，在半个月前的拜师大会被一长老收为徒弟，已经离开了，白野过来就是接替他的。

罗一鸣今年十六岁，家里是猎户，因一华山弟子在他家乡游历时，遇到体壮如牛的罗一鸣，觉得他是块练武修仙的好料子，就带他来这里了。

而王欣儿今年十三岁，家就在离华山不远的镇子上。父亲是个老秀才，一共育有九个孩子，实在是养不活这么多人，就把这最小的女儿送来华山剑宗。

两人进来华山剑宗尚不足一年，都是同一年同一天进山，又被分在同一组，感情也是极好。

三人又聊了一会，罗一鸣唤白野作小白，而王欣儿则叫白野为小野子。白野唤他们分别为大宝哥和欣儿。王欣儿死活不同意白野叫他欣儿姐，因为带个“姐”字，感觉把她给叫老了。

“王师兄离开后，他原住的房屋现在还是空着的，你去住他那里吧，我们现在带你过去。”罗一鸣对白野说道。

于是，白野跟着罗一鸣和王欣儿出了门。

还好那地方不远，就在罗一鸣所住的木屋对面，中间隔着一条小溪。溪边开满了橘黄色的小花，引得蜜蜂飞舞，蝴蝶流连，好不热闹。

杂役弟子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宽阔的山谷，两山合抱，十多间木屋零星地点缀在一条从山顶流下的山涧两岸。罗一鸣又给白野讲述：砍柴组一共四组，分别是甲、乙、丙、丁，每组一共三人，每个人都有一间独立的小木屋，都住在这一山麓北坡，人数不多，所以显得略微空旷。

其它还有做饭、采购、扫地、挑水之类的，不过他们住在别处，另外做饭组的就住在上方，到厨房的时候会经过这里。罗一鸣还叮嘱白野要早点睡，因为做饭组是分两班倒，不是回来很晚，就是起来很早，路过的时候总是大声吵闹，让人不得安睡。

这是一间与罗一鸣住的一样的木屋，四根树桩插地，周围钉上木板，顶上再铺上一层茅草，就是白野现在的家，简单别致。

推开一看，里面的陈设简陋，草垫矮几，进去还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是杂物间，另一个房间有张同样简陋的床榻，榻边开了扇窗棂，窗棂正对着一片山谷，山谷上方漂浮着烟波浩渺的云海，群山连绵，一望无际。

“这里没有洗澡的地方么。”白野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哦，洗澡要去澡堂，在厨房旁边。”罗一鸣向西北边指了指：“一会让欣儿带你去吧，我过一会就要去上晚课了？”

“晚课？”

“嗯，早上练武，白天干活，晚上识字，我家里是猎户，没人教我识字，还好宗门里有教人读书的先生，就在山下的紫烟湖畔。”

“修仙也需要认字么？”

“当然要啊，不认字怎么看心决和法术书？”

“哦......”

“小野子你是秀才？”王欣儿突然插话。

“是啊。”

“那就是会认字咯，明天我会去藏书阁找些经书看看，到时顺道带你去，你也赶紧找本心决练练吧。”

“好啊，谢谢欣儿。”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收拾碗筷，之后就要去上课了，不然会被夫子骂的。欣儿你带小白到外面逛逛，让他熟悉下这里。”罗一鸣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来，小野子，我带你四处走走。”

“好。”白野把行囊往床上一放，就跟着王欣儿出去了。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已开始隐没于山野，只在天际边残留着万道霞光，映红了云彩。迎着金光，两人向西边慢慢走去。

途中路过王欣儿的住所，与白野与罗一鸣的不同，王欣儿的木屋要大上一点，据她说，前不久大雨，山洪爆发，她的小屋正好靠在山坡旁，恰好被泥石流冲垮了，就叫罗一鸣帮她修葺扩建了一番，弄了个阳台围栏，即可以凉衣服，又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正好寒香也喜欢做花草，白野耳濡目染下也学了不少，两个就这样一边聊着一边走。王欣儿带白野参观了厨房，也就是管辖他们的地方。不过那里还有很多人在做饭洗碗，乱糟糟的，两人与那些杂役弟子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王欣儿又给白野介绍下宗门里的常识和规矩，不知觉已是晚上。

此时夜色涌起，华山剑宗华灯同明，千根火炬与万盏琉璃灯同时辉映，群山红光满地，散发着迷离又梦幻的光晕。墨蓝的夜空中，繁星闪烁，一弯圆月高悬，撒下如水银光。

月亮之下，偶尔能看到几道五彩之光，留下一道残影，一闪而过，那是华山剑宗外出的游历修士，他们正御着法器或骑着飞禽匆匆归来。

白野与王欣儿两人就坐在一片草地上，看着山那边的层层宫阙，草地上是满山遍野的杏花林，绿草红花，相得益彰。

王欣儿一边指着那些雄伟的群殿，一边告诉白野：那边是观星台，可以去那里观星侧位，求得凶吉；那里是太极广场，是宗门举行法事和罗天大醮的地方；那边是练剑峰，明天卯时就要起来，到那里练剑，练到巳时，吃过早饭之后，就得进山砍柴了。

正聊着，一个发着蓝光的像蜻蜓样子的昆虫飞了过来，停在了白野的手上，昆虫的身体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翅膀上的脉络和腹部的脏器，它的尾部发着如萤火虫一样的荧光，正瞪着一对手指大的复眼，好奇地看着白野，一点也不怕生。

“小野子，不要动，这是鬼火夜蜻蜓，小心别碰到它。”王欣儿焦急地小声提醒白野，下怕白野不小心惊到了它。

“怎么，是不是有毒？”白野快要吓死了，鬼火夜蜻蜓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而且现在不是初春么，怎么会有蜻蜓？还且还是晚上，还发着光，长得比巴掌还大，事出反常必为妖。

看到鬼火夜蜻蜓开始不安分地用夸张的口器触碰自己的手掌，白野吓得闭上了眼，急道：“欣儿救我。”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王欣儿调皮的笑声：“好啦！没事了，胆心鬼。”王欣儿娇笑道。

白野睁开眼，看到那只诡异的蜻蜓已经被王欣儿双翅反捏地抓在了手里。

“这鬼火夜蜻蜓的尾巴上有一种能发光的细粉，涂在纸上做成灯笼，又亮又不刺眼，比那蜡烛还管用。一鸣晚上要上课，看书时可以用上。”王欣儿伸手随地摘了片草叶，小心地把蜻蜓的发光细粉收集好，折叠起来，再用块手帕包裹，就把蜻蜓放走了。

“哦，我还以为有毒呢。”白野松了口气。

“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嗯。”

白野站起身，转过头，东南方向一片黑暗，只有隐约能看到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如一个个沉默的白色巨人屹立着。透过高山，那是家的方向，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干什么，睡得是否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