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一念之间

不管你曾经付出了多少辛勤汗水，当你的劳动即将收获成果的时候，丰收的喜悦已经冲淡了你所有的苦与泪，满园满树的果实，场院里一堆堆金黄的豆粒，这一切都是普通劳动者的亲手创造的劳动成果。

田之素最突出的劳动成果也即将收获，她又回到了华成身边，她的这个选择让很多人都对她打了折扣，田之素怕找不到男人了吗？一家人那么折磨她，是个人都会选择离开，是不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或者是她被人家打傻了吧？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也有人认为，她选择回去继续跟华成过日子是正确的，家里大小十几头猪，没有田之素那能行，看看那十几个小猪崽，这几天的时间里，一个个像个泥猴似的，田之素回去之后，十几个小猪崽顿时就变样了，一个个白白净净，活蹦乱跳的，两个人既然结合成为一家人了，过日子就该向好的方向去努力，村子里挨打受骂的女人多去了，哪个女人离婚了？哪个家庭散伙了？为什么田之素挨了几次打就得离婚，田之素在一些人的眼里总是寻那么莫名其妙的高贵。

田之素只是闷头过自己的日子，从来不去理会外人说什么，每天打开房门，看见满院子五彩缤纷的鸡鸭鹅，看见十几头胖乎乎的小猪崽，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为什么别人家的鸡鸭鹅都死光了，她家的鸡鸭鹅却精彩地活着，每天都能收获几十枚禽蛋，为什么只有她家的大猪小猪躲过了那场劫难，这是她辛勤劳动的成果，这是她智慧的结晶。看得起田之素的就过来与她切磋经验，跟她好好学一学，相信科学，相信智慧可以创造财富，如果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只知道嫉恨她出众的才华，那么你就只能躲起来，悄悄地看着她是怎么把那些家禽家畜养得膘肥体壮的吧。

田之素每天都要在学生放学之后，背着口袋到山坡上采集野菜，回来之后在一刀一刀地切碎，伴上少许的玉米面来喂养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家里的粮食不多，所以只能用这些野菜来充当精饲料，那些家禽、家畜，就这样在田之素的精心呵护之下，一天天健康地长大了。

转眼就到了暑假期间，像往常一样，学生们正式放假，教师要集中到总校开会，为期几天的即轻松又紧张的学年度总结，优秀教师评选嘉奖。幼儿教师暑假期间要接受县级以上的集体培训，所以，田之素尽管很是不舍得，她的那十几头小猪崽都得尽快卖出去了，否则，她就只能放弃去县里参加集体培训的机会，因为，她离开家的日子，小猪崽就没有吃的，华成没有那个耐性，他不会像田之素那样，每天背着口袋四处采集野菜来喂养它们。为了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她还是选择了卖掉十四头小猪崽，村里的人听说他们的小猪崽要出栏了，一窝蜂似得奔过来，争着抢着要买一两头小猪崽，先来的都扔下了订钱高高兴兴地走了，来晚的没有抢到，有的惋惜，有的抱怨，大家都以为她的小猪生命力强，所以，都希望买到一头小猪，可是，因为只有十四个小猪崽，肯定有很多人买不到的。当然要捡自家的亲戚留，再者就是东西前后的邻居，小姨留了一头，华成的婶婶留了两头，东院的邻居留了一头，剩下的四头村里乡亲为了能到买一头，差点挤破了头。

李萍与公婆小姑子们关系处得紧张，带着丈夫和儿子搬回了娘家，现在成了田之素邻居，就在之素家的西院，她是李华的二妹，他们的爸爸还是保持着年轻时候的喜好，全国各地看风景，他是不会在某个地方住上几十年的，他在今年春节刚过不久就带着老伴、小女儿，还有唯一的儿子去了省成，在那里开了一家餐馆，生意不好不坏，也刚好一家人的生活而已。

现在，他们空出来的房子，二女儿李萍已经搬进来住了，成之素的西临，他们有一个比之素的女儿小一岁的儿子，李萍的丈夫消崭新是个没有文凭的兽医，因为他的祖父是兽医，他的父亲是从他祖父那里学来的，他是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水凭也只限于给家畜家禽打打针，喂喂药而已，田之素能与这个小兽医住邻居当然大喜，她是个好学的人，巴不得能把小兽医的学问立马学到手。在她没张罗外卖小猪崽的时候，就鼓励李萍留两头，她可以赊账到秋天卖粮食的时候，可是李萍却不肯留，之素知道，她也和她差不多，与婆家人处得不是很好，两夫妻之间也是经常口语不和，李萍的爸妈一直在鼓励李萍离婚，要把李萍带到城里去，可是婆家人不肯让她带走孩子，小兽医也不肯跟她走，所以，日子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对付着过，李萍不会像田之素那么傻，不知道日子会过到哪一步，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地干活，她的态度是能闲一会儿就闲一会儿的。

李萍这几天对之素这边浮想联翩，她有时候真的觉得田之素就是个傻子，如果换了她被人左一次又一次的打，她可能连儿子也不会要抬腿就走了，每天看着之素天刚亮就起来，日落天黑才回屋，总是那样家里外面忙来忙去，心里真是不明白，田之素书读得那么好，对生活的悟性却一塌糊涂，一般的人，被人这么一打早该醒悟了，可是她，却越打越麻木，之素这几天还一再劝她留两头小猪，她真是觉得好笑，去你的吧田之素，我李萍才不会像你那么傻气，一天到晚给谁卖命呢！明明知道那是个虎穴，还恋着挂着不肯离去，田之素你真是个疯子，离开华成以后会有很多比华成好上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争着抢着来要你，还愁找不到好男人不成。

小兽医也爱与田之素搭讪，他总是有机会就把自己掌握的那点兽医知识十分耐心细致的传授给田之素，估计田之素现在的兽医水平一点都不比小兽医差了。看着她在家里一天到晚看护着家，家务活一点没误了做，还把工作也一同干了，四十多名学龄前儿童，在她这个庞大的院子里尽情地游乐，她站在她家的院子里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田之素教小孩子们背儿歌，唱童谣，坐在炕头上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田之素在院子里教孩子们跳舞做体操，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因为，这个工作原来是她的，田之素比她学历高，那次全公社统一考试她被田之素给挤下去了，要说田之素，她真的也是很可气的，那么好的底子，回来跟我抢这个学前班教师的位置做什么，我要是有你那好的底子，小学教师都不做，剜门子盗洞也要做个初高中的老师，田之素说白了就是个窝囊废，自己的才华一点也没有得到利用，反而还成了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你要是我李萍的亲姐妹，我就是打也要把你打清醒了。

华成已经把一只一百市斤的杆子秤借回来了，明天一大早，他家这十四头小猪就会被人一头一头的抓走了，能换回来一千多块钱的现金，想到那一张张的钞票，华成的嘴乐得合不上，把杆子秤放进仓库里，就带着女儿走了，大门也没关严，反正明天一早这些小猪就是人家的了，就让它们随便在这房前屋后跑着玩吧，之素吃完早饭就到总校学习去了，要到晚上五点以后才回来。

这家人真是说不清楚，家里养得起这些，却经管不起，那十几头小猪已经像集会一样跑到李萍家的院子里去了，李萍刚把一盆鸭食放到院子里，小鸭子围着盆子吃得正香，那十几个小猪就像土匪一样，蜂拥而上，鸭子嘎嘎地叫着吓得跑出去老远。

李萍听到鸭子的叫声，知道一定又是田之素养的那群猪跑过来抢食吃了，她踩着鞋子跑出来的时候，盆子里的食水已经被这群强盗吃得精光，李萍气急败坏地拿起一根木棍子朝那群猪一阵猛打，一边打一边骂，正在撒气的时候，之素的娘家嫂子走了进来，她和李萍是姑舅姐妹，见李萍气得要死，她也抄起一根木棍子帮着李萍在院子里追着那十几头小猪很很地打，小猪们一个个慌不择路，还是东院的邻居心疼这些小猪，因为，明天这其中的一头小猪就是她的了，可不能让这姊妹俩这么打，打坏了怪心疼的，她跑步来到李萍家的大门口，打开大门，冲进院子，把十几头小猪救了下来，小猪跑回自己家的院子，邻居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才放心地离开了。

李萍与表姐进了自己家的屋，两个人开始一起咒骂那个不着人可怜的田之素，骂那群该死的小猪，人家的猪都死光了，就它们活着，活着就是为了抢别人家的吃食的，已经数不清被这群可恨的猪崽子抢走了多少吃食了。

姊妹俩越说气越大，之素的娘家哥哥就住在李萍家的西院，与之素家隔一院子，这群猪也常常跑到她家的院子里去抢吃的，她养了这么多张口等吃的禽兽，却没有粮食喂，这些该死的东西看见粮食就眼红，不抢几口吃进肚子是不会罢休的。之素的嫂子说起来哈哈大笑，她养的猪生命力实在太强了，她家厨房里放着那一大盆子麻油渣子，都长了一寸多长的绿毛，那群死东西跑过去她就舀一盆放在院子里，眼看着小东西们吃完之后不一会就东倒西歪，以为它们跑回去就会死掉了，可是，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真是天养的。

李萍赌气地让表姐回去给她揣过来一盆子，等一会儿那十几个小东西再跑过来就给它们喂上，今天晚上就送它们全部去西天好了。

“毒不死的。”之素的嫂子说道：“我喂了它们有几次了，就是毒不死！”

“那就再加上点毒药！”

李萍恨恨地说道：“我怎么想都气，实在透不过来这口气，田之素她害得我好惨，不仅仅是这几头猪抢几口食水的问题。”

之素在总校学习，会议刚刚结束她第一个走出会场，她没有参加大家的会餐，如果吃完饭回家就太晚了，她要早早地回家去，把小猪们喂一喂，明天早上就来人把它们一个一个的都抓走了，讲好了明天早上她不喂猪，大家每头猪给她加四斤食水钱，每斤两块五，也就是加十元钱，今天回家，她要把小猪好好的喂一喂，这是她最后一次给它们喂食了。

之素匆匆地走回自己家大门前，见大门大敞着，再看一眼猪圈里只有一头母猪，她紧张地往院子里面走，院子里一头小猪也找不到，她转头向西院李萍家看了看，隔着帐子，她看见那十几头小猪正围着一只盆子吃食，李萍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条抽打自己家的小鸭子，不让它们过来和小猪们抢东西吃。

之素冲那边笑了笑，打开门向屋里走去，李萍看见之素弯腰拾起盆子也回了屋。

之素傻傻地什么也没想，李萍回屋后脸色吓得惨白。

“之素好像看见我拿食喂她的小猪了。”

之素的嫂子想了想说：“没事，死也不能承认。”

“表姐，我有些后怕，华成知道了，能把我的头打扁了。”

之素的嫂子似乎也有些紧张了，田之素是好欺负，可是华成真的是很难对付的。

“表姐，明天早上如果真的有猪死了，田之素一下子就能想到我，怎么办？要不然我们今天晚上连夜搬回崭新妈妈家去好了，我怕华成跑过来报复。”

之素的嫂子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住你们这里，以防不测，华成真的过来报复，他一个人也打不过咱这一群人的。”

一会儿，十几头小猪跑了回来，一个个直接进了猪圈，围在母猪周围睡下了，之素调好一盆食去叫它们来吃，只有两头小猪跑了出来，那些都不肯出来吃，看来，李萍喂了它们很多吃的。两头小猪也只是吃了几口就跑回母亲那里睡下了，之素收起噮猪的盆子，回到屋里洗手准备一家人的晚饭。

清早，天刚微亮，之素被一声声小猪尖锐地叫声吵醒，她披件衣服迅速跑到近前，眼前的一切让她的心凉透了，十二头小猪直挺挺地躺在猪圈里已经死掉了，有两头小猪正坐在地上，紧闭眼睛，扬着头尖叫，之素明白了，原来李萍昨天给猪喂的是有毒的食物，当她返身往屋走要去叫华成的时候，看见田之林和他媳妇还有李萍三个人正鬼头鬼脑地往屋跑，田之素的心撕裂般的疼痛，原来，哥哥嫂子也参与了这场投毒的行动，实在不可思议，可怜她辛辛苦苦喂了几个月，已经长到三、四十斤的小猪崽，如果让人卖了去，她不仅能换来一千多元的现金，而且当她想念它们的时候，还可以去看看它们，现在，一切都完了。她停在院心，愣愣地僵立在那里，泪水沿着脸颊无声地流淌着。

他们不念她是他们的亲妹妹，她不能不念他们是她的哥哥嫂子，她知道的一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华成知道，否则，顷刻之间就会天下大乱了。

李萍一念之间的错误行动，让田之素几个月来的辛苦，都付之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