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时候去江城出差，顺便回了趟学校。

恰缝学生们的毕业季，正是学校里离愁别绪泛滥的时候，虽然属于我的那个毕业季已经久远得仿佛是恍若隔世，但当我踏进这座到处晃着我们当年影子的校园时，我还是不免感慨万端，甚至，会被偶然瞥见的伤感润湿了眼角。

“哗小航！”

正当我沉浸在故梦离歌中感叹时光易逝的时候，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我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看，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望着我的那个大男生竟然是的疆疆。

7年没见，他早就不是那个十八、九岁的大二学生，更不是那个还不到十一岁的小屁孩儿，他真的长大了，神采飞扬，帅得要亮瞎人的眼睛。

“还真是你！我老远看着就像你！”

疆疆几步蹿到我跟前：“你怎么有空回来了？哈哈！哗小航！你这儿又离愁别绪感伤无限呢吧！”

“叫姐！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我一听他“哗小航”长“哗小航”短的没完没了，立马儿拉下了脸装严肃。

“唉！七年没见了！七年！”疆疆用手比划着数字七的手势在我眼前晃：“你见我第一句就这话？你能不能给句感人一点儿的？”

“你叫姐，叫姐我就感人，我感人感得你一塌糊涂。”我忍俊不禁，但还是故做老成持重。

“那还是算了吧，没劲！”疆疆被打击了情绪低声咕哝着，片刻就恢复了兴高采烈：“问你呢，你怎么有空回来？”

“你不是也有空回来？”我故意反问他一句才接着说：“我出差顺便，你呢？”

“我休假。”

“休假不好好在家呆着，上这儿干吗来了？”我想这小子好不容易回趟家却一定是天天不着家。

“嘿！就许你回来不许我回来？这也是我的母校好不好？”疆疆立刻抗议。

“好，许！许你回来！也是你母校。”我还是以前的习惯顺嘴就哄着他。

“你来江城怎么不先回家？”疆疆说的家是他在江城的爹妈家，我读研的最后一年经常跟他一块儿回去，读本的时候有段时间常跟他哥一块儿回去。

“你们都不在，我怕被盘问，得先想好了词儿再回去呀。”我随口答。

“还是做贼心虚吧……”疆疆拖长了声音嘲笑我。

我一听便嘿嘿地笑。

疆疆他哥叫骆雨松，是他大姨家的表哥，1997年秋天的时候，他哥跟我都是之楚大学刚入学的大一新生，我们是同级不同系的同窗。

他哥是我们寝室一个女生的男朋友，那个女生叫兰兰，那个兰兰是我的情敌。

我斗不过情敌只好放手，却又在放手和不放手之间摇摆纠结，然后因为各种复杂得一火车话都说不清楚的原因我成了他哥的哥们儿，再然后我就两肋插刀地装他哥女友帮他哥骗家长。

大一的时候我常以他哥女友的身份跟他哥一块儿回疆疆家，直到事情败露后落得个说瞎话骗同学骗家长的“罪恶”下场，那时疆疆还是个不到十一岁不懂事儿的小屁孩儿，不过他长大一些后却总记得拿不良青年的不良下场笑话我。

那时候的事儿全都是故事。

疆疆见我被说到痛处无力反驳，便极其开心地挽起我的胳膊就往体育馆那边走。

我边走边叨叨：“七年了还真是巧，一回学校就碰到你。”

“我本来就正要去找你，这回碰不到我回北京也会去找你。”

他把我拽到体育馆旁边的田径队器械室。这里基本还是老样子，器械大都搬了出去，学生们在场地上训练，这里空无一人。

“你还记得这里吗？”疆疆很认真地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第一次来这儿还是我带你来的呢。”

2001年本科毕业后工作不如人意，于是第二年回“之大”考母校的研究生，只为熟门熟路能一考即中。那一年疆疆嘲笑我没本事混只能考母校的“研”。

两年后疆疆高考，我嘲笑他胸无大志只能考家门口的“本”。

我们俩都是一考即中，于是2004年我们俩同在“之大”读书，那一年他大一，我研三。我带着新入学的小学弟参观学校，这个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器械室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景点儿。

“我不是说第一次，我是说最后一次。”疆疆把我拉近到他面前，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躲避着他的眼神试图甩开他的手，我训斥他道：“疆疆你又胡闹！”

他改用双手搬住我的双肩我竟动弹不得。

他真的长大了，紧紧盯着我的目光里闪动的神情我真有点儿接不住。

“我没胡闹！你要是真不记得了我就跟你再说一遍……”

“行了别说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怎么能拿自己的幸福去赌一个小孩子的承诺？”

研三那年我毕业前我们最后一次来这儿。

那回疆疆说：“你等我3年。”

我说：“你还得读研呢不是3年是至少5年，时间太久远5年后我都31了。”

疆疆说：“你31了要还是没人要你就是我的。”

我不以为然地笑：“我怎么能拿自己的幸福去赌一个小孩子的承诺呢？再说我这么优秀怎么会没人要？”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疆疆不急不徐地说。

“我也已经不是31岁了。”

“可你还是没人要。”

“我已经嫁人了。”

“你已经离婚了。”

我去！这小子是从哪知道我那么多细节的？

我毕业后他读书、出国、回国，我工作、结婚、离婚，没有一点儿的交集，连共同的朋友熟人也基本上全失联了，我刚刚把支离破碎的心缝合好伤口都还没完全愈合，这小子就把我的信息时时更新了？！

“你爸妈要是知道你找了一个离了婚的老女人非得打折你的腿跟你断绝亲子关系不可。”

“切！你有点儿常识好不好！亲子关系是基于血缘的客观存在没法儿主观断绝，再说有我哥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

居然换他不以为然地笑！

这小屁孩儿真的是长本事了。

我还治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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