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两侧种满高大繁茂的林木，树林阴翳铺就出一条别致的小径。

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紧锁眉头走在其中，偶尔瞥一眼公路旁的提示牌，也不抬头。

离静海只剩十五公里。

擦去眉梢的汗珠，燕书继续埋头赶路，心底满是对老者的感激。凝脂露膏神效非凡，不仅伤势痊愈，连早已形成的疤痕都尽数修复。

如今的样貌与五年前判若两人。五年前的他，两颊饱满、浑圆，颇显油腻。如今的他，面容白皙，五官立体，削瘦的面孔透着果敢。

按照常理，“游龙攀蛇手”也应是惊世骇俗的典籍，却成了燕书的烦恼。

与鬼强交手后，燕书明白自己的不足，空有力量却没有招式，碰上行家里手，必败无疑。老者也曾说他“力量有余，灵巧不足”。这般看来，注重招式灵巧的游龙攀蛇手无疑是上上之选。

问题在于记有“游龙攀蛇手”的册子。册子略大于手掌，很薄只有十页，每一页画有一个姿势，没有文字标注，也没有经脉运气的路线，与以往小说、电视描绘的样子截然不同。

每个动作都很简单，单独做到并不难，唯独无法连贯起来，动作间没有任何衔接，突兀又艰涩。燕书一度怀疑册子的真假，可凝脂露膏的奇效，让他又不得不相信。

在自行销毁前，燕书将十个动作牢记于心一路揣摩，甚至险些迷了路。

不断反复推敲，他认为要明悟招式，除非天赋异禀，聪慧过人，或者请教蓝衣老人才行。“游龙攀蛇手”就像上了锁的宝箱，蜃楼里的湖泊，可望不可及最是恼人。

高挂的骄阳，不断蒸干汗湿的衣衫。燕书的嘴唇已干裂起皮，喉咙仿佛在被灼烧。他摇了摇头，压下烦躁的情绪，将“游龙攀蛇手”一事暂且搁下。

只要回到静海市，就可以买水喝了，这还得感谢老者的俩徒弟没有顺手拿走钱包。

“这是怎么回事？”燕书清点自己剩余不多的经费，却发现原本单独收纳的相片，与钞票混在一起，折出一道细痕。

仔细翻看，这确实是鬼强留下的钱包。粉色，女款，右下角镶有心形的红色水晶，玫红色夹层里有些零钱。

有人翻过钱包是肯定的，可为什么一样都没少。想不通的怪事接踵而至，一道熟悉的引擎声从旁呼啸而过。

抬头望去，是一辆蓝色轿车驶过，看到熟悉的车标，燕书无由来的叹了口气，过去自己也有一辆同款式的车，随后低声说道：“车胎声音不对，怕是要出事。”

果不其然。

临近黄昏，空荡的公路上一块三角警示架立在应急车道上。赤色斜阳下，一人盘坐车顶，面朝落日，一缕缕烟篆打着飘的升腾变换，夕阳下人与车的倒影融合、拉长。一阵风吹过，两边林木的树叶簌簌摇动，告诉孤独的路人再不动身，天就要黑了。

“您好，可否帮我一个忙。”蓝色轿车的车主挡住路过一旁的燕书，礼节性的十五度鞠躬。

“拖车公司比我更派得上用场。”燕书微微一笑绕过轿车车主，不想多管闲事，而且古龙香水混着烟味，是真的难闻。

“如果有信号的话，我也不愿麻烦您。”轿车车主并没有罢休，健步紧跟，递上一瓶矿泉水。

这简直是作弊，看准自己的软肋，竟递来整整一瓶水。燕书咂咂嘴，有些迟疑。这人语气诚恳，不像有假，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渴的要命。

“没信号？给我看看。”燕书依旧保持着冷静，拿过电话，试着拨打给拖车公司。

确实没有信号。

还回手机，燕书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没有立即接过矿泉水。轿车车主比自己略矮，上身淡蓝色条纹衬衫，衣袖整齐的卷到胳膊肘，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深蓝色方框眼镜，看上去精明干练。

轿车车主也不吱声，知道对方在观察自己，不拿矿泉水，说明还有疑虑。突然他左手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张嘴，保持瓶口与嘴唇隔着一定距离，倒了一小口咽下去，旋回瓶盖，又递给燕书说；“你好，我叫李哲。”

疑心消去大半，燕书接过矿泉水先抿了一口，咕嘟咕嘟，大半瓶水很快见底，瓶身也被挤扁。

“给我吧，扔在外面不好。”李哲伸出手，面带笑容。待归置好空瓶，他做出请的手势，带燕书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说道：“备用轮胎我有，可惜千斤顶坏了，需要你帮忙撑住车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举手之劳。燕书让李哲先去卸掉螺丝，自己拎起轮胎走向左前轮，放在最方便更换的位置。

待卸下螺丝，二人站定位置，在李哲“一二三起”的口令下，一同发力，轻易的抬起车头。

“撑住。”李哲撤手，开始更换爆掉的轮胎。

燕书单手抬着车头，没有答话，内心直呼侥幸，头扭向一边，神色很难形容，近似尴尬的窘迫，又有惊恐的无措。

一开始他用的双手，若非反应快改用单手，这车绝对会被他掀翻出去。

天完全黑了，月亮翘班，星斗告假，只有簌簌的响声与两人作伴。看着荒凉的公路，燕书疑惑：作为通向静海的公路，即便不是水泄不通，也应络绎不绝，为何只见李哲一辆车。

“好了。”李哲嘴里像咬着什么，口齿不清。车头慢慢降下，他叼着手电，猫腰滚着换下来的车胎走向车尾喊道：“你先别走啊。”

回身看着收拾好工具，一边擦着手电一边走向自己的李哲，燕书心里犯起了嘀咕，想不通这主还要干什么。

“你要去静海吧，我捎你一程。”李哲掏出手帕，擦去额上的细汗。他猜想燕书十有八九会拒绝，都准备好了下一句的说辞。

天空漆黑一片，星月都被乌云劫持，林间风声呢喃，摇曳发出鬼魅声响。慢慢夜路，孤身独往，燕书无所畏惧，即便那是一条很长的路，遍布荆棘与毒蛇。

“那就麻烦你了。”燕书径直走向副驾驶座，熟练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若逢君子不疑行，魑魅魍魉又何惧。

公路上没有照明的设备，两束孤独的远光驱散一小段黑暗。车开的很快，仿佛慢一步，就会落入恶魔的掌心。

副驾驶座椅调成燕书过去习惯的角度，仿佛坐在自己的爱车里。头侧在窗边，他还是不能接受混有烟味的古龙香水。

“你不怕我是坏人？”李哲调侃燕书早先小心谨慎的样子。

“你不怕我是坏人。”燕书偏过头看着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的李哲，用同样的话回道。

“你是吗？”李哲略显惊讶，莞尔一笑。

燕书又说：“那你是吗？”

李哲眼睛一缩，声音低沉：“我不是，但你，是。”

一把手枪指向燕书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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