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肃杀，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四目相对，恶战一触即发。周遭静的出奇，一人高的蓄水罐微微震颤，企图逃离此处。

空气变得粘稠，肩头如坠千斤重担。阿凯气势逼人，压的燕书难以喘息。

若说蓝衣老者是一柄返璞归真的木剑，阿凯则是锋芒毕露，杀意凌然的巨刃。他的实力未必强于蓝衣老者，但磅礴气势，倾泻而出，直接给予感官上的压迫和威逼。目光里不带任何情感，或许称他为“武器”更为合适。

渗出的隐隐杀意，让燕书感觉到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颤栗，呼吸又沉重了几分。

失策了？

不是。此行本就是来找阿凯的，无论是偷鸡摸狗的小人，还是隐姓埋名的高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只能用那招了。”燕书心中一沉，只有进入红光状态，才有一拼的机会。沉静内心，集中精神，紧握双拳，微屈两膝，随着一呼一吸，力量开始涌动、汇聚，四面八方包裹自己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这才逐渐退去。

做到这一步才勉强抵御住对方的气场！燕书自认为没有低估阿凯的实力，在这时仍不得不再高看一眼。

正当红光要浮现在燕书体外时，阿凯的神色有了变化，机械般的面孔多了凝重与不安。他后退半步，头微微一侧小声说道：“你在哪儿？”

这诡异的举动自然也落在燕书眼里，那句“你在哪儿”明显不会是对他说的，再仔细打量，可以瞧见阿凯的右耳带着小巧的无线耳机。

凭借超出常人的听觉，燕书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出“0，3，1”。

察觉到燕书的小动作，阿凯瞪了一眼，凌厉的眼神如同涂毒的箭簇径直射穿燕书的心神。他若是此时出手，燕书定是有死无生。

口中嘟囔一句，阿凯转身冲向天台围栏。这楼足有一二十米高，周围都是街道，常人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他却不以为意。

僵硬在原地的燕书，如同泥塑。仅是一眼，就让他放弃了反抗的念头，引颈待戮。

不能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阿凯一脚踩上围栏，腾空而起，直跃上千米高空。随即红光大盛包裹全身，宛如一颗红色流星划过夜空，消失无踪。

瞳孔里苍穹仍是漆黑，脑海里红色轨迹挥之不去。

“他竟与自己相同！”燕书如何不震惊，与那夺目的红光相比，自己身上的是何其稀薄。远在高空之上，阿凯的红芒仍旺似炉火，自己即便使出全力也不过是一吹即灭的灯烛。

“世上能熟练运用这股力量的，大有人在。”燕书心中狂喜，难以自抑，崭新的大道浮现眼前，找到阿凯就能解开红光的秘密，知晓变强的诀窍。

“甚至比他更强。”变强的欲望在心中膨胀，燕书深知没有力量的弱小与可悲。变强，他才更有底气，更有把握找到贺浩一伙复仇，寻到父母亲人团聚。

希望之火在眼眸深处熊熊燃烧，燕书按照大山提供的住址继续前往阿凯的住所。

掉落悬崖的人，会紧紧攥住任何一根藤蔓。卷入海浪的人，会死死抱住任何一块木板。放弃就等于万劫不复。

站在一扇紧闭的锈迹斑驳的铁门前，燕书心里有些紧张。

“能相信他吗？能和颜悦色的坐下交谈吗？万一动手该怎么办？”燕书平心静气，安抚心神，定下主意——先发制人。

咚咚咚……

手叩在铁门上，却像是敲在自己的心脏，砰砰作响。

门后有些吵闹，不像是独居，估计有四五个人的样子。

回想起偷听到的女子声音，燕书也就释然了。随即脑海里闪过一道念头，他的心随之一紧，像是被无形大手紧紧攥住。如果屋内的人跟“阿凯”一样，他会变得极其被动，甚至陷入绝境。

门后的插销已经打开，把手转动，锁舌收起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已经没有时间离开再做打算了。必须先发制人，最好能擒下一个。这近乎不可能，也是燕书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谁啊。”一个男子带着惺忪睡意打着哈欠，拉开吱呀的铁门。

借着些许微光，燕书看清那人模样，正是阿凯。他果断出手，掐住阿凯的脖颈，制住其右手，一路冲进屋内，将其摁在灰白色的水泥墙上，左右顾视，却不见其他人踪影。

这是一处极为简陋的三居所。墙壁没有粉刷还是粗糙的水泥，返潮很严重，近三分之一都是湿漉漉的，地面也是同样。电线没有穿管，裸露在外，只有少数几处进行了简单固定。

客厅吊着一盏白炽灯，不断晃动，积灰从灯罩上徐徐落下。昏暗的橘黄色灯光摇摆不定，照在燕书和阿凯身上忽明忽暗。

“我错了！”惊慌失措的阿凯，声泪俱下，不住颤抖。当知道偷的是青联帮教头的钱包后，他天天做噩梦，就怕有这一天。

“你是阿凯？”燕书质问道。他根本不信这个窝囊的家伙，就是在天台上仅凭一个眼神就吓住自己的男人。

“恩。”阿凯脸色煞白，露出一副“好汉饶命”的样子，拼命点头：“我知错了，求您发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吧。”

现实落差之大，让燕书心底燃起的希望之火熄灭大半，藤蔓断了，木板沉了。他想变强，想复仇，想找回家人，为什么前路尽是曲折坎坷。他揪住阿凯的领子，慢慢举起，疯狂的火焰正在吞噬理智。

三个小小的身影围住燕书。两男一女，七八岁模样，挥着小拳头捶打燕书，口中不断喊着“坏人”，其中一个光头男孩还狠狠咬了他一口。

“我这是怎么了。”这一口让燕书如梦方醒，松开双手，回想刚才近乎失控的状态，心中疑惑不安。再看向阿凯，脸色涨紫，像打了霜的茄子，再晚一刻怕是要归西了。

围着阿凯的三个孩子，口中喊着“阿凯哥哥”，不断摇晃阿凯的胳膊。其中一个光头男孩更是展开双臂把阿凯护在身后，防备着燕书，毫无惧色。

敢于抽刀向强者的是勇士。燕书自问是达不到的，但也绝不会做抽刀向弱者的败类，况且种种迹象表明——此“阿凯”非彼“阿凯”。

缓过气来的阿凯，看着围在身边的小家伙，还以为是一场梦，直到发觉护在身前的阿东，和正注视自己的燕书。他顾不上手脚发软，倚着墙站起身把阿东拉回身侧，继续求饶并恳求不要伤害三个小孩儿。

“我来是有事请教你。”燕书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到“请教”二字，阿凯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了，赶忙从自己屋内端了两张凳子，招呼燕书坐下，又安抚三个孩子这是一场误会，仅是成年人之间的打闹。

坐在矮小的木头凳子上，燕书看看阿凯费尽心思解释的模样，又看看三个孩子充满狐疑的目光，再看看这算得上家徒四壁的屋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叉着手，拇指来回拨弄。

疑惑？失望？温馨？心情难以言说。

人类情感的复杂程度，非一两个词语能简单概括；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又显得空洞苍白。

费尽唇舌把三个孩子哄回屋睡觉后，阿凯小心翼翼的挪到燕书身边，半弯着腰不敢说话。

“坐下吧。”燕书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小水洼，不理会阿凯絮絮叨叨的忏悔，自顾自地说：“今晚你在哪里？”

“啊？”阿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瞎琢磨：“日落以后，我就呆在这里，三个小家伙可以作证。”

“谅你也不敢说谎。”直觉告诉燕书，旁边坐着的犹如惊弓之鸟的家伙，绝不是那个气势凛冽，势如巨刃的男人。他停下手中动作，偏过头，凝视阿凯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