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桐看球的时候可真活泼，又是挥手又是尖叫的，“凌犀“这个名字不知道喊了多少遍。

韵致安静多了，但是难得，她一上午都在笑。凌犀每次看过来也都是一副笑脸。

韵致没见过这样的情人，她见过自己要死要活的，见过低三下四的，见过急不可耐的，可是没见过这样的。

她十七岁，该见到的没见到，不该她见到的都见到了。

韵致看着跑来跑去的人群，走神了。

比赛快要结束了，凌犀被替换下来，汗水淋漓坐在一边。丝桐立刻离开座位，几个跳跃，就穿过人群来都凌犀面前，凌犀手上有一瓶矿泉水，丝桐又递过一瓶。

凌犀接着，回头朝韵致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对丝桐说什么。

丝桐伸手叫韵致下来。

韵致刚走到凌犀面前，还来不及说话，凌犀突然扔了矿泉水瓶子，朝操场中间跑去，他们赢了！

丝桐抬头对着混乱的人群笑着，韵致知道她一眼就能看到凌犀的方位，她眼睛里全是爱意。

两个人韵致都喜欢，怎么办？

韵致又将拇指塞进嘴巴里，她站在纷扰的人群中，等着凌犀跟同学庆祝完再来跟她打招呼，说个三言两语的；丝桐抱着两只手也在等他。

她视线仍留在操场中央，话却是对着韵致说的：“这个球队是他的心血，第一次在校外比赛，实力比你们学校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毕竟是高中生。”

韵致听得出她话里的骄傲，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学校打输了比赛倒是毫无感觉。

凌犀被一众男孩子围住，笑着躲避，有个留寸头的小伙子，鬓角剃出一个闪电的形状，站在庆祝的外围，一脸的喜悦，韵致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他很怪，高兴是真的，可是不像别人那样放松自然，身体和脸颊都在用劲。

凌犀拨开人群，用力抱了抱这个看起来被人群疏离的男生。

连韵致也被感染。

丝桐大笑，转过头对韵致说：“那小子这次赚大了。”

“赚？”

“他们这个球队第一次打校外的比赛，赢了的话就去欧洲集训。”

“哦。”

丝桐知道韵致对这些事没有什么感觉，仍急于分享喜悦：“张沐阳，就是那个闪电头的小子，从家里拿不到钱的，凌犀要他自己想办法拉赞助，这一次能不花自己的钱去欧洲，也算是树立了他在球队的威信。”

韵致点了点头，比沉浸在解说中的丝桐更早看到凌犀走了过来。

凌犀半跑着冲过来，一手搭在丝桐的肩膀上，对韵致点了点头。

“凌犀，你跑什么？还没有拍照----”

凌犀闻言回头，又往那一群人中走去，张沐阳的视线本来一直追随着凌犀，现在凌犀回来了，他的视线却无法转移。

女孩子，女人，二十年的岁月里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有什么好感的女人。

女孩子的身体，瘦弱，白皙，安静得如同透明。

韵致在一旁安静地等，等着他跟丝桐过来告别。

看台的观众几乎全都涌向操场，徐傲找不到韵致了。

凌犀不是没有注意到韵致，那种微妙的触角被他捕捉，尽管不是十分自信，但是他今天对丝桐确实热情了些。他的朋友知道丝桐的，在球赛之前，还没有几个。

一辆保姆车停在球场外，智美学院的球员陆陆续续上车。

凌犀跟张沐阳落在最后，他叫丝桐另乘一辆车回去，丝桐不太情愿。

韵致远远地看着丝桐对凌犀撒娇，两个人“僵持”的时间太长，韵致站在那里，时间也久到让人尴尬。

张沐阳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去，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西斜的光线。

韵致这个时候才抬头正视他。

他头发很短，眼神温柔而闪烁。

夕阳的光线从沐阳的身后溢出，有些刺眼，韵致微微偏着脑袋，原本安静的气质突然多了一丝天真：“你也是智美学院的？”

凌犀无意中看到沐阳跑到韵致那边，一直挂着笑容的脸微微皱起眉头，丝桐趁他心不在焉的时候求他，他终于点头答应。

丝桐在他前面上车，他又后悔了，等会一车汗流浃背的男孩子一定不敢再车上为所欲为。今天本来就不适合带着女孩子。

保姆车等了很久，大家边议论球赛边等沐阳。凌犀的手撑在车门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开口催促沐阳。

他终于拉上了车门。

过了几分钟才有人发现：“沐阳呢？”

“他有点事，今晚不跟我们一起庆祝。”

“哦！”大家并不追问，沐阳在球队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

丝桐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已经跟凌犀的朋友们混熟，他们拿她跟凌犀打趣，她显然很受用。

她喜欢这样子得到确定，凌犀只是单纯觉得有点烦。

韵致反应到那辆保姆车开走了之后，整个操场已经变得空荡，她不过走神了一会儿，他们就已经不见踪影。

徐傲终于在人群散去的时候看到韵致，同时也看到她身前的那个男孩子。韵致跟徐傲视线交接的时候，眼神骤然变冷。

她知道徐傲那个脑袋一根筋的人是无法理解她看到的。

“我要走了。”韵致对张沐阳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韵致身后，他穿着智美学院的队服，是的，徐傲那个讨厌鬼又会以为她胡乱勾搭第一次见到的男生。她不会知道徐傲是来找她跟妈妈“相认”的。

陆原看了一会球赛，赛场上人声鼎沸，他觉得太吵，就回到自己的车上闭目养神，或许是这阵子太累，他睡过去，等醒来看表，才知道进一个小时，胡蝶还没有把人带来。

他有些恼火，胡蝶平时就像个傻瓜一样乌龙不断，现在叫她办一件事，她就这样不得力！

陆原从倒后镜中看到胡蝶一个人走来，不禁惊讶无比，她一打开车门，他就问道：“你女儿呢？”

“没找到，刚办的退学手续。”

陆原简直不知道要对这个女人说什么才好！

“那我们今天是白跑一趟咯？”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我刚来她就走。”

陆原掩饰自己厌恶的表情，过了几秒钟才道：“那只好先回去了。”

胡蝶有些惴惴，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浪费陆原一个下午的时间，他有多恼火。

另外一边的林荫道，沐阳始终没有上前跟韵致并排。韵致刚刚去行政楼办手续，他就陪在身后，校长一直在看他，可是韵致却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校长一定猜不到这个跟方韵致看起来很亲密的队服男孩是在韵致签字的时候，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韵致走出学校大门后转弯又走了一段路，在茂密的风景树后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她这个时候才看向沐阳，对他笑：“我被学校开除了。”

沐阳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女孩子，尤其是那种看起来坚强果敢、云淡风轻的女孩。

“也挺好的，自由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困境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韵致的眼前不过是多了一个倾诉者。

沐阳突然转身离开，韵致好奇地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从刚刚他朝自己走过来到现在，说过的话不过三句，韵致的话已经够少的了，这个人的话竟然比韵致还少。而且都是韵致问他，他才说。

智美学院的，要赞助整个球队去欧洲，请教练，租借一流的训练场地。

沐阳喜欢足球。

他一会儿就回来，队服贴在身上，递给韵致一杯冰激凌。

韵致接过来，轻轻舔了舔杯沿融化了的冰激凌。

风景树下的草坪朝远处延伸而去，尽头是看不到尽头的栏杆，再往远处看，是嶙峋的礁石，是翡翠般晶莹的海。

鲸海真是好地方，城市的边缘临近大海，市中心偏北，更有一处风景绝佳的胜地，听说那里有火一般燃烧的枫叶，明珠一般澄澈的山顶湖泊。

韵致读了三年书，没有去过传说中的岚湖。如今快要离开了才觉得遗憾。

鲸海的确是好，就是生活不起。

她仰头，对着张沐阳道：“好想要留下来。”

沐阳第一次在韵致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你高几？”

“高三。”

“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是读书，鲸海那么多所学校，你可以任意选一所。”

韵致笑，带着宽容的意味，脸上像是纵容小孩子胡闹的表情，故意说：“好吧！那我想上智美学院。”

“也可以。”

“你这个-----。”

韵致想说“你这个傻瓜”，但是现在还不方便说出口。

“你成绩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

“鲸海第一次模拟考试，全市排名多少？”

“七百多吧。”

沐阳沉默了片刻，好像在估算什么：“还可以，不过距离考上智美，还差很多。”

“我没有考试资格的。”

“你暂时在其他高中挂一个学籍，这不难，然后就可以参加考试。”

“谁会要一个被开除的学生？”

张沐阳突然不说话，用心吃冰激凌。韵致对突然的沉默感到不适，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心急。

“随便哪一所都可以，你成绩还不够理想，大概还需要家教老师。”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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