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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纪》第一章 山庄招灾归无妄 酒楼说书话短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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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架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重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岳飞《满江红》

新月东出,日落西山,长安城中人群依旧忙碌着。

断水山庄外,一身长六尺有余的青衣汉子徐步走来,通体麦黄的宝剑挂在腰间,与其主人一般骄傲。山庄护卫不敢怠慢,在青衣汉子离自己还有五尺距离时,就上前招呼道:“贵客远来,快快请进。”青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好。”脚步不变,须臾便进了山庄。管家刘老伯迎上,抱拳道:“是黄大侠,实乃贵客。”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剑圣黄空灵。他与断水山庄庄主刘断水、剑神柳浩柏被尊称为“一刀双剑”。

黄空灵步伐不变,递过一张笺纸,微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管家接过笺纸,瞬间看了一眼,笑道:“黄大侠能来喝上一杯水酒,老爷都很高兴,莫说还有这么厚重的礼物。”黄空灵呵呵一笑。管家向不远处的丫鬟招招手,说道:“领黄大侠到客厅喝茶。”丫鬟过来鞠个万福,说道:“黄大侠请。”黄空灵道:“先请。”丫鬟当先领路,管家陪笑道:“黄大侠先喝着茶,老爷马上就到。”黄空灵微微一笑,说道:“刘大叔尽管去忙。”管家道:“好。”笑眯眯走开了去。黄空灵在丫鬟的带领下,不一会儿,便到了客厅。

丫鬟道:“黄大侠请坐。”黄空灵谢过坐下,丫鬟递上茶,黄空灵喝了一口,赞道:“好茶,长安的商山泉茗然很有特色。”这商山泉茗乃是长安百里以外的商山土产,全部出自茶农之手,没有精美的包装,但茶绝对地道,清香甘甜,深得长安附近的人们喜欢。庄主刘断水曾经对黄空灵说起过商山泉茗,因此黄空灵一品之下,便道出了茶的来历。

忽闻一雄浑的声音:“黄兄,未曾远迎,失礼之极,切莫见怪。”客厅外一白衣男子释然走进。黄空灵连忙站起,抱拳道:“刘兄,恭喜恭喜。”丫鬟也躬身向白衣男子道:“见过老爷。”来人正是庄主刘断水,他点点头,抱拳向黄空灵道:“多谢,黄兄请坐。”

两人坐下,丫鬟为刘断水切了茶,站在一旁。黄空灵微笑道:“刘兄明天四十生日,想必庄上客人多多,不知柳兄来了没有。”刘断水知道黄空灵是问柳浩柏,笑道:“昨日已到,小儿水月正缠着他,要他教剑法呢。”黄空灵道:“这水月侄儿已有十岁了吧?只怕早已得到你的真传。”刘断水笑道:“这小子贪玩,学了十之一二,倒也难为他了,小孩子只知道玩耍。”他对爱子刘水月的疼惜溢于言表。

两人正说着,忽闻管家刘伯伯来报说:“老爷,王爷来了。”刘断水喜道:“是吗?我这就去。”黄空灵抱拳道:“莫非是刘兄的结拜大哥安王爷?”刘断水笑道:“是。”对一丫鬟招招手,继而道:“小桃,领黄大侠到后院休息。”小桃躬身道:“是。”黄空灵抱拳道:“刘兄且去,我去看看侄子和柳兄。”刘断水道:“好。”小桃微笑道:“黄大侠请。”

长安城有三大家族。权力最大的是安王府,王爷朱福厚。最为神秘的乃是凤凰阁,江湖素传:“百花丛中秋波频,凤凰阁中尽女人。似蛇似蝎似海棠,仙女踪迹何处寻?”褒贬之词,各执一半。名声最大便是断水山庄,断水山庄第一任庄主是刘平湖。十八年前,朱元璋在鄱阳湖设下擂台,召开武林大会,后名之“中原会盟”,意为“进取中原的天下会盟。”第一届盟主是刘平湖。当上盟主后,他率天下英豪助朱元璋大破陈友谅,而后随朱元璋率军北上伐元,赶走元朝统治者,奠定了朱元璋一统江山的根基,成为功臣,这断水山庄便是朱元璋赐给他的。刘平湖八年前去世,为此,朱元璋还大哭一场,追封刘平湖为先锋将军,御赐宝刀玄天一把,名之为“天下第一刀”。这柄宝刀乃是荣耀的象征,断水山庄为此把它当做镇庄之宝,不曾用过。恰好在八年前,第二次中原会盟开始,出现数十位高手,却以刘断水、黄空灵、柳浩柏三人不分上下,共同尊为盟主结束。由此,“一刀双剑”成为好友,被人称道至今。断水山庄坐落长安,四年前,城中安王爷朱福厚亲自前来拜访,与刘断水结为兄弟,一时传为美谈。明日是刘断水的四十岁生日,朱福厚今天前来,自在情理之中,他岂能不倒履相迎?在门口见到朱福厚,他抱拳笑道:“大哥能来,蓬荜生辉。”

朱福厚乃是敦厚长者,今年五十八岁,今天步行来此,足见平易近人。他呵呵一笑,说道:“贤弟,多礼了。”刘断水躬身道:“大哥哪里话,快请进。”拉着朱福厚的手,笑眯眯进了庄园。护卫、庄丁、丫鬟齐齐问好,朱福厚一一回礼,甚是和蔼。

两人走到后院,便闻小孩子娇笑声。朱福厚微笑道:“水月在调皮,这混小子。”言下对刘水月颇为喜爱。刘断水笑道:“是他两位伯伯在陪他玩,他当然高兴。”朱福厚捋捋胡须,笑道:“让我猜猜这两位贵客,嗯,想必是剑神和剑圣,对否?贤弟?”刘断水道:“大哥说的不错,正是这两位仁兄。”朱福厚满意的笑了。

两人转过一扇石门,就见到黄空灵和另一高大威猛汉子正在逗一孩童开心。高大威猛的汉子就是剑神柳浩柏,而那孩童便是刘水月了。朱福厚轻声道:“两位大侠,老夫有礼了。”柳浩柏与黄空灵这才回过神,抱拳道:“不敢当,王爷好。”想来刚刚与刘水月玩的过于开心,这才没能发现他俩的到来。

朱福厚呵呵直笑,刘水月早已跑过来,抱住朱福厚亲切道:“干爹,我好想你。”朱福厚准备抱起刘水月,怎奈人老无力,未能如愿,笑道:“干爹老了,抱不动你了。”刘水月调皮道:“那我来背着干爹你到石凳那里坐下。”

刘断水佯怒道:“这孩子,胡闹。”刘水月伸伸舌头,笑着跑到石桌旁,准备了五个茶杯,笑道:“来,四位客官请坐,小生为你们沏茶。”刘断水知道另一个杯子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却故意问道:“四位客官,五个茶杯,却是为何?”刘水月眨着小眼道:“小生想陪四位客官一起饮茶聊天,推心置腹,借茶代酒,把酒言欢,不知可否?”

四人俱笑道:“小滑头。”朱福厚道:“那么,小兄弟请坐。”刘水月摇头道:“来者是客,您请。”五人不禁哈哈大笑,围石桌而坐。喝不一会儿茶,庄中已渐渐暗了下来,不远处,一美少妇莲步微颦,施施然走来。妇人未说话,五人已然站起,刘水月当先跑向她,喊道:“妈妈。”娇嫩的声音中充满爱意。妇人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两位叔叔好。”叫“大哥”乃是对朱福厚,而“两位叔叔”则是喊叫柳浩柏与黄空灵。刘断水喜道:“夫人来了。”她不是别人,乃刘断水之妻夏莲儿是也。

剑神剑圣抱拳道:“嫂夫人好。”朱福厚笑道:“弟妹过来坐。”刘水月早已拉着妈妈走了过来。夏莲儿微笑道:“饭菜已好,众客人已到客厅,我特来叫你们。”朱福厚笑道:“劳烦弟妹亲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夏莲儿道:“大哥那里话,请。”刘断水也连忙抱拳道:“三位兄弟,走吧。”朱、黄、柳三人道:“好,请。”

六人来到客厅,早已到席的客人连忙抱拳问候,这些人多是名流,不过比起“一刀双剑”以及朝廷王爷,那是万万及不上的。刘断水抱拳道:“众位朋友,让你们等候,失礼了。”一满脸胡须的汉子笑道:“在座与刘兄你们都是好兄弟,这客套话就免了,一切都在酒中,怎样?”说完话,端起酒杯,此时,刘断水他们六人也早已上座,同众豪侠一起端起酒杯,连连道:“请。”扬首而尽。朱福厚道:“痛快,江湖男儿,本当自在逍遥,无拘无束,众家兄弟只管喝酒吃肉,莫要客气。”群侠笑道:“有王爷您这句话,我们不大口吃喝,那是不给您面子。”说完,轰堂大笑。“请……”“来……”“吃……”声音连成一片。刘断水道:“三位兄弟也来,定要喝个痛快。”众人吵吵嚷嚷,吃喝起来。

不知不觉,已然酒过三巡,夏莲儿不胜酒力,辞别众人,回房去了。刚走一会儿,席上众人正高兴间,一声惨叫传来,刘断水已听出这是自己妻子发出,大叫一声不好,飞身掠出。来到发声之处,夏莲儿却是不在,一丫鬟躺在血泊之中。

刘断水惊出一身冷汗,弯腰一探丫鬟鼻息,早已身亡,何来呼吸?心道:“坏了,莲儿出事了。”叫道:“莲儿,你怎么啦?”不见回应,纵身落到另一院中,喝道:“来人。”五个丫鬟惶惶走来,躬身道:“老爷。”刘断水道:“你们可曾见到夫人?”丫鬟们俱说不知,刘断水暗自惊奇,说道:“你们先下去。”

丫鬟们告退,刘断水正欲继续寻找,朱福厚等人已然赶来,朱福厚惊道:“竟有这般狠角,敢在庄中杀人闹事?”断水山庄不比其他庄园,这里虽说没有护卫,但就凭“断水刀法”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建庄以来,今晚是首次流血事件。

刘断水不敢多想夏莲儿现在何方,但已料定必然遭遇奇祸,或者说山庄已经不安全了。道:“众位朋友,庄中有危险,大家还是速速离开的好。”黄空灵镇定道:“刘兄这是哪里话?我们还是赶快分头寻找嫂夫人。”其余人也连道如斯,刘断水抱拳谢道:“多谢,朱大哥你不会武功,与我和水月在一起。”说话之时,拉着刘水月,说道:“走,先到后院看看,说不定有毛贼前来行窃,你母亲撞见,追到后院去了。”

朱福厚道:“弟妹毕竟不是一般之人,她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却非胆小之辈,要果真遇上毛贼,是不会害怕的。”众人告别,分开来找。

刘断水三人快速转向后院,穿过数间庭院,借着灯光见凉亭中正端坐一夫人,她不是夏莲儿是谁?刘水月欢喜的叫道:“妈妈,吓坏我们了。”刘断水展开轻功,掠到夏莲儿身边,喜道:“夫人,刚刚何事惊叫?”夏莲儿不言不语,刘断水细看之下,才知穴道被点,说道:“夫人受苦了。”内劲暗出,解开夏莲儿穴道。

刘水月拉着夏莲儿的手,说道:“妈妈,怎么回事?”

夏莲儿穴道被解,扑到刘断水怀中,娇怯怯道:“我见有人影闪过,就和丫鬟去追,不想那人举手投足间杀了丫鬟,我受惊叫喊出来,一路追至此,不期穴道被制,眼看那人逃走,无法可施。”刘断水安慰道:“只要夫人无事便好。”四人相视一笑,穿过三扇门,便有丫鬟跑来,躬身道:“好消息,夫人找到了。”

刘断水笑道:“你怎知我们找到夫人了?”丫鬟这才定睛看来,见到夏莲儿,似是吃了一惊,说道:“前院中也有一个夫人,是柳大侠找到的,也是柳大侠吩咐奴婢们分开寻找众侠。”刘断水四人大奇,刘水月拉着夏莲儿道:“妈妈,定是有人冒充你,我们前去看看究竟。”刘断水闻言又是一惊,暗道:“冒充?”心中对身旁的夏莲儿已有怀疑,不觉把刘水月拉在右手边,以防不测,而左手抓住夏莲儿的右手脉门,说道:“大哥走在前面,我们三人断后。”夏莲儿脉门被扣,毫无反应,如此以来,刘断水心下更是怀疑,但毕竟不能肯定,只是暂时忍耐。朱福厚暗道:“照这丫鬟所说,很有可能这个弟妹是假的,早就听说江湖有易容之术,没想今夜倒是遇上了。”道:“好。”

一行人急急到了前院,客人早都在此了,一个个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叫嚷嚷不知在说些什么。黄空灵见刘断水一行人到来,说道:“刘兄要我们好等,真是奇哉怪也,你来看看。”黄空灵说着话,本围在一起的众客人便散了开来,竟有两个夏莲儿端坐于地上,此二人与刘断水手拉的夏莲儿哪有二般?刘水月惊惧道:“谁是我的妈妈?”不觉大哭,刘断水心中一痛,已暗想到自己夫人被害,这三个必然全是假的,但他毕竟是君子,不愿出重手伤身边夏莲儿,只是内劲暗处,止住她的穴道,轻轻一使力,把这女子扔在了地上,伤神道:“我夫人必然遭了毒手,是我大意了。”黄空灵恨恨道:“这倒是奇了,我们分辨不出嫂夫人倒也是了,刘兄你为何也未辨出?”

刘断水叹息道:“一来心急,二则她说话言行的确与内子一般,这才不防。”黄空灵道:“我们也是一般,那两女子一举一动及言语像极嫂夫人,这才被蒙混过关,刚刚我们各领一个嫂夫人来,这才发现有假,制住两人,特听刘兄发落。”

刘断水心想:“欲知夫人下落,还是要从这三人之口寻找线索,且解开穴道,看她们有何说辞。”说道:“待我来解开她们穴道,问问事情原由。”他话毕,早已有人解开了三女穴道。穴道被解,皆喊冤枉,都说自己是夏莲儿。刘水月哭泣道:“若是我妈妈,必然知道我有何胎记,你们倒是说来听听。”

三女哑口无言,刘断水愤愤道:“到底受何人指使?我夫人现在何处?”三女目瞪口吃,一个个虽然娇美无限,在众人眼中,却是犹若东施,不屑一顾。

刘水月跪下求道:“三位姐姐,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妈妈何在?”三女为之动容,刘断水拉起水月,说道:“水月,不要跪她们,料想她们也是受人利用,对头既已动手,想必很快就有下一步动作,你母亲吉人自有天象,且放宽心。”刘水月擦干泪水,说道:“孩儿只是担心母亲。”说至此,忽地眼冒怒光,直射向三女,恨恨道:“我母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你们。”络腮胡须的汉子灵光一闪,说道:“对呀,这三个女子定然带有面具,待我来拆下假面具,看看她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正欲动手,却刘断水惊呼一声:“兄弟小心。”断水刀已然出鞘,刀光一闪而逝,络腮胡须的汉子倒下,刘断水也摇摆不定,站立不稳。黄空灵与柳浩柏一个箭步移过来,拉住他,急道:“刘兄,无影针并未伤到你,你为何也站立不定?”刘断水一脸茫然,说道:“不知。”

原来,刚刚络腮胡须的汉子正欲动手时,有十数根无影针直射向他的胸部,刘断水心细发现,出手相救,刀一出鞘,竟发现内力不畅难续,强自出手,虽然挡住三四根,却累得眼冒金星,浑身无力。这无影针细如毫毛,且通体银白,若非心细或者绝顶高手之人,实难发现。那柳浩柏与黄空灵实则也发现了无影针,只是两人眼见刘断水出手,心想无事,便也未曾相助,不想刘断水出刀一招“飞瀑布”施展了一半,身体就摇摆起来,两人岂能不大惊?这世上能不声不响伤了刘断水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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