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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的小世界》第四章 物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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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很不喜欢化学课。

如果这是初中,我一定会说,我不喜欢化学课。

因为那时候我不喜欢,纯粹是因为我听不懂,而不是老师教的不好。

而现在,我听不懂,并且老师教的不好。

我们的化学老师是个小年轻,善良,朴实,醇厚,长相和扮相都像个知心大姐姐。

如果她不是化学老师,我一定愿意把我姐卖了让她继位。

然而她一张口讲课,知心大姐姐的人设瞬间崩塌。

没有这样折磨人的知心大姐姐。

高一的第一节化学课,我保证我是认真听的,如果她擅长察言观色,一定会认为我深爱化学不能自拔。

而事实是,我的初中化学老师讲课快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她是怎样的讲课方式呢?

我经常在化学课上听到的话有三句。

“这几道题没什么可讲的,有谁不会吗?”

“这几道题挺简单的,有谁不会吗?”

“还剩下点时间,拿纸,听写。”

初中化学只是入门,一年时间对于我们只是皮毛,而对于学过高深化学的老师来说,可能就只是无聊。

我也不知道是我太低估化学还是老师太高估我们,整整一年我连门都没找到。

所以我在高一发誓要从头来过,重新做人。

一定搞好化学。

然后我满腔的热血和信心被小年轻浇灭了。

第一节课,虽然我什么都没听懂,但是我仍旧目不转睛的听了四十五分钟。

第二节课,二十五分钟。

第三节课,十五分钟。

第四节课,五分钟。

再后来,只要是化学课,我就自动进入自学状态。

高一结束我们班报文的人数最多,我的两个舍友都是因为化学才去学文的。

化学让我们绝望到什么地步呢?

小年轻是新来的,而且不是林城人,根本就不清楚高一化学应该教些什么,于是她决定,都教。

没有逻辑和方法一股脑的灌给我们,一个知识点背后能衍生出无数个知识点,她是化学之母,每节课都想把子孙后代全部拉出来供我们欣赏。

每次上完一节化学课,我都觉得物理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导致我高一寒假的期末考试,物理满分,化学六十。除了这两科其他都是班里前十。

小年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我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老师我就是没考好。”

的确是小年轻,她就如此放心的相信了,鼓励我好好加油。

可是我们班底子比较好,因为付厉的身份,能来到四班的,大多都是成绩还算不错的,没有那么多硬托关系塞进来的歪瓜裂枣。

这就导致,我们班的化学成绩居然一直都是中等水平。

这就导致,除了我们意外没有人认为小年轻讲课有问题。

“她上节课讲的都是些什么啊?”

苏正阳的第一次听化学课,小年轻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空洞,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同情他。

懒羊羊掉进狼堆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们吃你之前还要给你念大悲咒。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早死早超生。

这才是化学课最重要的知识点。

14.

我小时候,笨的异常,已经超出了我妈的想象力。

我妈说,从幼儿园老师开始教我们数数开始,我的智商就沉睡了,从一数到一百这样简单的任务,我数了一个暑假都没数清楚。

但我没有崩溃,崩溃的是我妈。

她就每天听我胡乱的数,数完五十数三十,能来来回回把一百个数数上半小时。

“你还特开心,一边数一边学着动画片变身。”

我妈说这话时我想把脑袋扎进花盆里,估计十几年前那个小二货把数学当成咒语了。

后来我上小学,我姐接替了我妈给我讲题的位置,开始每天晚上拿着生字本和自动笔折磨我。

她大我三岁,不过就比我高一个头,还稚气的扎着两个羊角辫,但在我眼里,她一直是比我妈可怕很多的存在。

因为我这个拖油瓶严重耽误了她看动画片的时间,她给我讲题都是咬牙切齿的,并且在我把同一道题做错三遍后,咬牙切齿变成了暴跳如雷。

可能她现在脾气如此暴躁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三年级下学期,我忽然领回了一张九十五分的数学卷子,我把这理解成瞎猫撞上死耗子,但是我妈说这是老天开眼。

无论如何,在那之后我的数学忽然有了好转。

逐渐的,我摸索出一个规律。

我慢热。

三年级才参悟数学的精髓。

五年级英语才摆脱倒数。

高一才明白物理的奥秘。

化学,呵呵,化学。

也就只有语文是唯一一个不用我追寻的友军。

我正这样想着,生物老师夹着教案进了门。

我喜欢生物。

语数英理化生,我对生物的喜爱程度甚至要超过一直善待我的语文。

我的初中生物老师姓蒋,中年女子。

姓如其人,她非常会讲课,并且风趣幽默。

某一年愚人节,她面色伤感的上台,告诉我们说我们要换生物老师了,顿时全班肃静,我旁边的女生眼眶迅速红了。

结果她哈哈一笑,告诉我们并没有,她逗我们玩的。

我现在还记得蒋老师把手指竖在嘴前的嘘声动作,别告诉七班啊,说了就没意思了。

说来奇怪,其他老师扯着嗓子维持纪律都不见得能够安静下来的班级,却往往能够被一个嘘声动作治住。

风趣亲和而又有能力。

我们都很喜欢蒋老师。

尤其是我。

她曾经给我解释过,因为学习紧张,神经系统能量消耗过多产生了二氧化碳,血液中二氧化碳含量过高就会刺激呼吸中枢,所以我才总是打哈欠。

而不是初中班主任老秦指着我鼻子下的定义,打哈欠是因为犯困,犯困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注意力不集中是因为不好好听讲。

蒋老师的解释我到现在还能背出来,也就是因为她,我的生物一直很好。

可再好也只是副科,会考过后蒋老师连带着生物退出了我的世界。

如今站在讲台上的生物老师,我们管他叫老贾。

老贾个子小,但是眼神好,最后一排男生桌子上到底是生物笔记本还是其他科练习册都瞒不过他。

他讲课条理清楚,声音洪亮,并且,擅长提问。

生物的重点在于背,它和物理化学不一样,生物是那种知恩善报的学科,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物理化学那两个臭不要脸的,就只知道得寸进尺。

所以,大多数时候,老贾讲,我们写,虽然分工明确,但有时看起来的确像是各干各的。

老贾可能是年纪大了不甘寂寞,有时我们记笔记不理他,他就敲敲讲台。

“都低头干嘛,看我。”

然后六十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看我干吗,看黑板。”

我们再一次把目光转向黑板。

如果其它老师这么说,我们可能没这么听话。

但是这是生物课。

老贾经常会毫无征兆的大喊一个学生的名字,提的问题千奇百怪,有时是前两天的知识点,有时是上星期的知识点,有时只是让他复述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

我们上生物课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戒备。

别的老师提问前都会有一个缓冲,我们可以在“这道题谁说一下”或者是突然的沉默中,调整姿势准备应对方案。

比如深深低下头或者翻笔记找答案。

老贾不会。

那次讲到核酸,老贾踱着步子优哉游哉的晃荡在我和苏正阳之间的过道上。

“我上节课讲过了,核酸的分类分两类,脱氧核糖核酸和核糖核酸,注意基本单位和分类不要写错了,往年老有学生在这上面犯错,程旭。”

这就是他的特点,人名和问话之间无缝衔接,毫无停顿。

叉叉呆滞了半分钟,慌慌张张的站起来。

老贾诡谲的一笑,又停下来看了她半分钟。

鬼知道我这一分钟有多煎熬。

“程旭,你长得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爸...爸爸...”

“恩,我闺女也像我,宁晨,你...”

我砰的一声站起来,激动地椅子都翻了:“像我妈,我妈我妈。”

老贾根本没理我,淡定的接上被我打断的话:“你说一下五种碱基都是什么。”

全班哄堂大笑。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有心脏病了。

舍长曾经和我说过,老贾适合当个说书的,专讲鬼故事,讲话大喘气加上此起彼伏,听众肯定能被吓死。

但无论如何,生物课的确是我们精力最集中的课,再瞌睡的学生都很少走神溜号。

这可能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15.

天气逐渐变冷,苏正阳却像是一株迎春的植物,逐渐苏醒过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时差倒完了。

“没办法,我这人适应能力强。”苏正阳说这话时的表情非常的,欠揍。

同时恢复的,好像还有脑子。

接近中午的一堂物理课,我饿的肚子咕咕叫,老班讲到一道磁场的问题,忽然提问了苏正阳。

我紧张的看着他,那道题是练习册最后一题,我做作业时连题干都没看懂。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苏正阳上台前,还得意的朝我笑了一下,咧出一口小白牙。

吊儿郎当的笑容,看起来却让人心安。

那是一种非常自信的表情,在谦虚和高傲之间把握住了完美的分寸。

果然,苏正阳写完解题过程,老班自豪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比老班高半头,讲台上就像是一对父子互相庆贺。

背景板是写了大半个黑板的解题步骤,我顶多只能看明白一小半。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我被耍了,他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而且老班肯定早就知道,不然不会如此淡定,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像是在演小品,并且老班那一脸欣慰的笑容,这小品名字应该是叫《失散多年》。

“哟,小样儿,你物理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啊。”

我的语气中有被耍的郁闷,可是苏正阳完全没感受到,也对,他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自己成绩不好。

“哈,我本来就很厉害。”

他笑的坦荡,毫无避讳。

从小到大,我见过的学霸分为两种,一种冷若冰霜硬邦邦的不理人,一种和善可亲风范良好,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感受到自己和他们成绩的差距,有的是因为脸色太差,有的是因为脸色太好。

但没有苏正阳这样的。

并不为成绩掩饰,就是简单的男孩子气的高兴。这题我做对了,哈哈哈,我会,你看我挺厉害的是吧。就这样而已。

我为我自己的腹诽羞愧。

“那个,其实你上课讲的那道题我没听懂,前面还好,后面推倒时间那步我就不明白了。”这是实话,他写到那里时我还低声问了叉叉,叉叉这个理科白痴反问我,他在求时间?

苏正阳坐到身旁的空位上,把自己的位置留给我:“那你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

嘈杂的教室里,我只听见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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