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我都看你好半天了，咱们小区蚊子那么多你不怕被咬死啊，而且外面那么热，你那一副举头望明月的模样干嘛呢，真不知道你们女生成天都在想什么。”

苏正阳那边声音嘈杂，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直接发了一大段语音。

“不热，而且有点冷。”

至于想什么，想你啊。

苏正阳半天没回话，我再次回头去看时，窗前已经没有人了，就在我打算回家时，手机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来。

“少来，我看你就是胆小不敢坐电梯，今天楼道灯换了还没修好呢，哈哈哈哈吓死你。”

这我倒是没注意，我出来时走得急，根本没惊动楼道里的声控灯。

可能是觉得马上就要分别了，我忽然变得有些放肆。

“对啊，我不敢，那你下来接我啊。”

我捏着本就温热的手机，手心很快被汗水浸透了。

两首歌放完，他果然没下来，qq上也没有回复，我遗憾的关掉背景音乐，心想玩大了。

然后回过头，少年一头汗水的朝我跑过来，右手抓着一件外套，看见我转身又别扭的放慢了脚步。

我怎么忘了呢，电影里很多重要时刻，沉默才是最好的背景音乐。

这样的时刻，怎能允许其它男人女人的声音打扰。

“抱歉啊，我正做饭呢，刚看到。”

没事啊，我心想，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他抬手把衣服举高，顿了顿又放下来塞进我的手里，不是披到我身上的动作，自然的亲切的，像是同学之间的关照，不会让我感到不自然。

我把衣服披上，简单的蓝白款式，很干净。

“你不是做饭呢吗，怎么下来了？”

“做完了啊，刚我就是在看我爸妈有没有回来，结果就看到你了。今天他们回来吃饭，我只能陪你待一会儿。”

苏正阳不自然的笑起来，有点刻意的拘谨，好像是故意掩饰着自己的开心。

他真的很喜欢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那回去吧。”我抬腿朝着家里走去，却被他拦住了。

“走走吧，不是很着急。”

是不是我想多了，苏正阳难的的很温柔，像是被这样静谧的夜晚传染了。

我们随意聊天，忽然聊起我怕电梯这件事情。

“其实我不是怕电梯，我是......怕鬼。”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小时候跟着我姐看鬼片吓破胆了，所以一直都会胡思乱想，洗脸的时候不敢闭眼，晚上洗澡总觉得有人偷看，睡觉从来不敢把脚伸到床外，而且我特别害怕电梯门打开那一瞬间，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冲出来或者冲进来。”

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些真的挺丢人的。

可是苏正阳意外的没有笑我。

我测过头打量他的表情，然后鼓足勇气继续说：“后来我姐为了锻炼我的胆子，初中毕业时拉着我看鬼片，每天晚上十点开始看到十二点，果然是有用的......后来我连半夜上厕所都不敢了，幸好咱们学校宿舍是独卫。”

“看得出来。”苏正阳笑起来。

“什么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你以前熬夜啊，你看你黑眼圈大的。”

胡说什么，我黑眼圈四年级就有了，当初家里电视不能回放，金鹰独播剧场占领了我无数个夜晚。

没有任何征兆的，我忽然问他：“你师父一定没有黑眼圈吧。”

“我师父？”苏正阳诧异的看着我，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一下子从黑眼圈变成他的师父。

对啊，就是你师父，莫名的勇气让我死盯着他的眼睛。

半响，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伸手揉乱我的头发，语气有点开心的样子，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是啊，我师父没有。”

其实关于苏正阳的师父我了解什么呢？

当初苏正阳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过一句他师父是长发的事情，于是我就脑补出一幅着旗袍撑秀伞的江南女子画卷，女孩眉目清秀长发飘逸，特别美，反正比我好看多了。

这不正是戴望舒心里的丁香姑娘吗。

但其实除了长发以外的画面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原来我对这位师父这样在意，表面上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什么也没有问，背地里却在大礼拜翻了上百条苏正阳的空间说说，一路翻到苏正阳高一时的模样。

我不是我姐，空有一副能装作福尔摩斯的性别和撑不起我性别的愁人智商，真的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反倒更让我心烦意乱，可有没有理由去询问苏正阳的私事。怎么开口？为什么问这些？我到底在别扭什么？

也许只是想知道，苏正阳这个徒弟是不是也想我这个徒弟一样，对师父有着不单纯的心思吧。

我下意识想把手放进口袋，苏正阳看到后笑了笑，逗小孩的口吻：“别找了，我这衣服没有口袋。”

我尴尬的把手放下来，浑身不自在。

“你之前有没有做过一篇完形填空，讲的是乞丐乞讨的故事。”

我回应：“完形填空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故事，我看到过很过篇讲乞丐的。”

“倒也是。”苏正阳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不过我说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个乞丐向一家的女主人乞讨，女主人非常热情的招待了他，乞丐询问原因，女主人说，她希望如果以后她的孩子也落到这样的境地，也会有人能够像她一样帮助自己的孩子。”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苏正阳，高中的完形填空我做过几百篇，我实在是不记得了。

“我就是想说。”他再次踢向那块石头，力道过大直接揣进了草丛里，我很想笑他，但也很想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所以没有出声。

我隐约觉得他即将说出的话对我来说很重要。

“曾经有人帮了我，所以我也想好好帮你。”

苏正阳语气认真，可是我脸上却是要费力掩饰的失落。

“是这样啊。”

“不过是不一样的啊。”他回过头看我，这段路的路灯很暗，但我看出他好像在偷笑。

“我师父是我小表姨啊。”

偷笑的少年终于得意的笑出来。

223.

这个亲戚家的小表姨，大苏正阳一岁但是和他同级，在我之前就吃过苏正阳做的饭，他提起过的。

苏正阳初中时成绩并不好，无论男生女生都有个开窍的过程吧，到了高中苏正阳忽然觉醒了，发奋了，又碰巧和成绩优异的小表姨一个学校，免不得要互相照顾，毕竟家长们早就嘱咐过的。

苏正阳讲故事的能力很烂，男生说事情是不是都这样，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围绕一个话题就能扯很远。但我还是听出来了，这个小表姨长发，长相甜美，性格暴躁，不说话是萝莉说话就是汉子。

其实这样的女孩更让人喜欢啊，万一说话是萝莉不说话是汉子不是更奇怪吗。

“他不让我喊她表姨，你是不知道她那个人啊，事多了去了，从小就比我矮，我喊她表姨她就骂我，脾气那叫一个大。”

“差一岁这应该是姐姐吧，姐姐对弟弟都这样。”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安寂姐的亲弟弟安辰就是这样一路被蹂躏过来的。

“那你为什么叫她师父啊。”

“她让我这么叫的，她嫌表姨太难听了，我爸又觉得叫姐姐乱辈分，可能这样她男朋友就是我师母吧。”

我们两个一起笑起来。

有意思的小表姑。

“你表姑挺可爱的啊，我还以为南方女孩子......都是那种特别温婉的，精通琴棋书画的，像紫薇一样的女生。”

苏正阳呵呵的笑了两声：“那你真是对南方女生有什么误解。”

话已经说完了，兜兜转转刚好转到楼下，一楼的灯果然还没有修好，三面安全出口的标识牌发着渗人的绿光，我嘴角抽搐，心想要不是有人陪着我真的不敢自己回家。

“来来来，宁晨，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大步向前走，别回头。”

去你大爷的，我转身就是一记飞毛腿，然后在他回击之前冲进了楼道。

只是冲进去之后没有按电梯。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谁知道会冒出来什么东西。

“有本事你就自己上去！”苏正阳在楼道外看好戏般大叫。

我没本事，我认怂，只能乖乖出去求救，然后看着他特别嘚瑟的大爷似的走进来，揪着我外套的帽子往里走，顺便还不忘数落我，“你嘚瑟啊你，嘚瑟啊嘚瑟啊。”

我被领口卡住脖子呛了一大口口水，心想这人要不要脸啊。

224.

电梯在十七楼停靠，我走出去和他挥手再见，心里忽然难受起来，最后一点勇气让我冲进电梯里，轻轻抱了他一下。

只有一秒钟，花费了我全部的力气。

“就当是提前告别了，去了实验班好好混。”我笑的特别开心，用力挥手，像个傻子。

苏正阳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是电梯门关上了。

电梯锁住全部光芒，楼道瞬间一片漆黑。黑色包裹住我，窗外寂静的公路一辆车也没有，它和我一样寂寞。

电梯带着苏正阳去往更高的地方，我只能站在原地眺望。好像一直是这样，我们的座位相邻，但之间会有过道，十七楼和十九楼之间也有碍事的十八楼，而即将，他前往实验班，和普通班里的我分开几个楼层。

看似亲近，但注定总有一段距离。很多年后我忽然回想起这些才发现，我其实早就看到未来的预告片了。

225.

我回班的时候，班长正急匆匆的抱着成绩单往教室里赶，见到我和舍长一个稳妥的急刹车，稳当当的立在我们面前，物理老师肯定是骗人的，惯性哪儿和质量成正比了？

舍长：“你跑什么跑，万一撞到人人家还不被你撞死。”

“是是是。”班长点头如捣蒜。

我忽然觉得我站在这里非常多余。

“你抱的什么，成绩单吗？”

“对啊。”班长很狗腿的笑着，“我刚看了，你进步了七十多名呢。”

班长一把扯过一张塞进舍长手里，然后好像刚注意到我一样，也递给我一张。

我是多么担心这个瞎子会问我，哎？宁晨你也在啊。

“当然......宁晨考的也挺好的。”

什么啊，您老根本就没看吧。

我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排名，班里第七，年级八十三，虽然没有上一次的成绩漂亮，但算是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可失望的。

“那......”班长瞟了一眼仔细看成绩单的舍长，像是怕打扰到她一样询问，“我先进去发成绩单了？”

“恩，去吧。”舍长这三个字好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很想问问舍长到底给班长下了什么迷魂药。

“宁晨，你快看苏正阳。”

“他怎么了。”他每次都考第二都没什么悬念了，所以刚刚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成绩。

舍长指着成绩单上的排名在我眼前晃，

苏正阳，班里第十二，年纪一百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