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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扶青山》第152章 妖言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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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焦灼地在门外轻唤了声示意:“殿下?”

萧长澜疾步上前质问:“何处起火?”

“回王爷,是马棚。夜里风大,估计是守夜的火把星子,迸溅了上去。”

“火势如何?”

“……属下斗胆,请殿下与王爷先行至林中避难,未免火势随风惊扰殿下。”

“不必。”

景凌清洌洌地扬了一声,廊下的人显然不知如何是好,踟蹰间是走是留都不知所措。

萧长澜担忧地看向景凌,“殿下,此间院子窄小,马棚近在咫尺,只怕火势蔓延。”

景凌不言,任凭窗外火光滔天,他只侧身靠着榻上的凭几,倚了倚,揉着额角,闭上了双眼。这模样,倒是对今晚的祸事感到毫不意外了,只是枕着凭几的手,却隐在宽袍大袖中握成了拳头。

萧长澜见状,眉眼间慌张的神色更为焦急,却也只得向门外的人下令道:“你且退下。”

“是。”

脚步声又急躁地远去,可屋内的寂静却更像是一把火烧在萧长澜的心头,他不得不又进言:“殿下,此次祭天之路,险象环生,臣觉得其中颇为蹊跷,殿下倘或有个闪失,臣……何以面对天下苍生?”

景凌未曾睁眼,只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依你之见,如何蹊跷?”

“且只拿今夜马棚起火一事。臣常年带军在外,自然知晓,粮草与车马为重中之重,与敌军交手,多在此番做文章。就连小家门户迁家远行,那也是格外警惕自家干粮与车马,更别提是殿下祭天登基这等天大的大事。朝中官员已是经验老道,行军护卫更是久经百战,岂会轻易被守夜的火把星子迸溅出的火花,烧起马棚?”萧长澜轻哼一声,“且此行一路均为官道,数日前早有轻兵开道,警戒左右,如何容得这一路颇多意外?”

“你觉得呢?”

萧长澜正了正色,皱眉言道:“臣愚见,如今殿下祭天登基,多少昔日三皇子党的老臣心中不服,且是碍于国不可一日无君,才阳奉阴违,此乃君臣心不齐;再来这些老臣,多是文不能思、武不能打,贪赃枉法、恃强凌弱之事数不胜数,此乃民心不齐;三来,将领藩镇各占一方势力,外强中干,此乃军心不齐。”

景凌睁开眼,窗外分明是熊熊火光,可此时他的眼中却寒如冰窖,令人心惊。

“是而,马棚起火也罢,途中已遭遇的意外也罢,以臣看来,都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既如此,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近日据臣思虑,这些人每次都为困住殿下,却不为殿下的性命,许是……只为阻挠殿下祭天登基。”

景凌坐直了身子,镇定自若的目光掠过萧长澜,看向窗外的火光,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有如此简单?”

“殿下认为,其中还有隐情?”萧长澜皱眉思忖了片刻,欲言又止,“其实,臣也觉得此事背后当不会如此简单。倘或阻扰殿下登基,这些人又能得到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反对的老臣也不得不顺应天意,又何意设计这些陷阱?会不会……”

景凌看向萧长澜,“你是指景承?”

“殿下英明,能从中获益之人,也唯有他了。”

景凌暗自深思,下落不明的景承,的确最可疑,但以景承的性子,可能策划操纵这一切?

廊下沉重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先前来报的人,此时气喘吁吁赶来,火势已小,只是马匹受伤严重,恐难前行。景凌闻言不置一词,只看向萧长澜,似笑非笑道:“你也先去歇息吧,等天亮,还有一等文臣为此事进言要你我烦心的了。”

“此乃臣的本分。”萧长澜又劝慰景凌宽心,方才行礼退下。

萧长澜迈出门槛,便有两个门外的内侍合上了门扉,坐在榻上的景凌此时方才兀地站起身,神色冷峻地嘱咐嵩义,“你立刻修书白风,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追查到穆珂的下落!”

“可殿下……”嵩义迟疑了片刻,索性一咬牙脱口道,“王爷说得有理,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啊!至于穆娘子……殿下,属下说句不该说的,不但是大臣之间,坊间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属下嘴笨也不会说,但穆娘子此时远去,属下觉得更好!”

景凌眸色一沉,“外人质疑她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不知道?”

“属下只知道如何保护殿下!”嵩义急得单膝下跪,焦灼地抬眸望着眼前的景凌,“此番殿下祭天登基一路不顺,也有王爷说的原因。可属下认为,其中也不乏有穆娘子的原因!属下说不清这心里的感觉……但是殿下这一路走来费尽多少心思,殿下会不明白,是有人在拿穆娘子的事儿做文章,在煽动大臣与百姓反对殿下登基?不,其实殿下早明白了,只是不承认,不面对!”

“嵩义!”

“殿下,属下再说句冒犯的话,殿下实在是……太贪心了!有得必有失,二者选其一,殿下啊……您选择的这条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您要帝王之位,就必须放开穆娘子,否则,您这么多年的谋划,又算什么啊?殿下!”

嵩义握紧腰间佩刀,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整个人像是砸进了地里,泪流满脸。

景凌震怒,一掌劈向嵩义,烈如刀锋的掌风擦过,落在灯架上竟劈成了两段!

嵩义吓得额头直冒冷汗,背上汗毛倒竖,僵硬的身子猛地一阵摇晃,径直被景凌一把抓了起来,被景凌一双吃人的眸子瞪得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

“我告诉你,帝位和穆珂,我都要得到!我若不贪心,当年如何进穆将军府随穆光习武?本以为能借助穆光之力夺嫡立太子,却被穆光案害得流放东海,我若不贪心,已死在当年的路上!”景凌盛怒难消,丢开嵩义大步走过他身边,“贪心,让我能谋划走到今天!”

嵩义捂着咽喉,不敢咳嗽,吃力地爬起来,战战兢兢跪地不起,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眼前这些算什么?”景凌推开窗户,扑灭火后刺鼻的味道涌来,他面不改色,望着漆黑的夜幕,静默片刻后忽而又道,“你立刻修书白风,三日之后我必须得到穆珂的下落!”

嵩义此番不敢再顶撞,忍着咽喉的难受,缓缓应下,脚下歪歪倒倒退了出去。

门外的内侍低垂着眉眼为嵩义合上门,乖觉地不敢吭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景凌待在死寂的屋子里,漆黑的眼眸沉入浩夜,眉心的朱砂红,轰然如火,燃烧尽夜色。

*

不眠的夜晚,每一息都仿佛是在数豆子的煎熬。

捱到天亮,竹屋外的内侍官果然频频来报,大臣们求见。

嵩义扬声传令召见,三五大臣立时慌慌张张地鱼贯而入。

景凌端坐在案前,正批阅政务,听见大臣们的行礼,也未曾停下手中的笔。

这些老臣果然拿着昨晚马棚失火之事,一顿引经据典地劝阻景凌,认为此时祭天大为不祥。景凌猛地顿了笔,抬眸一一扫过眼前众人,唇角不明深意地紧紧一牵,言道:“诸位大人,认为不祥的,是时机,还是我?”

“殿下慎言!”老臣们异口同声,呼啦啦跪了满地。

“该要慎言的,是诸位大人。”景凌搁下手中的笔,“既然马匹有损,不够大人们的马车所用,诸位大人便留在此处,待祭天后,再行回宫。”

“……这……殿下,不合规矩啊!”

“是啊,殿下,天降不祥,再逆天而行,只怕……”

“殿下!”大臣们正急得你一言我一语,内侍官这时又急急来报,“护军统领求见。”

景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天蒙蒙亮时,他曾下令护军统领整装待发,此时又出何意外?

护军统领大步上前,行礼道:“殿下,官道上有百姓请命,臣特来请示。”

景凌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跪地的老臣们,轻笑,“官道数日前已清查,如何有百姓?”

“定是趁昨晚马棚起火,护军换防混乱时,趁虚而入。”

“既然是请命,他们有何述求?”

护军统领一时不知如何措辞,眼神闪烁不定地看向嵩义,递了个眼色。

嵩义心领神会,抬眸望向窗外,走到窗前,推窗而立,林间清新的风送来,还夹杂着时有时无百姓的呐喊声。屋内的人立时敛气屏声,虽然听得不真切,但窒闷的空气像是压抑着狂风暴雨,连睫毛的颤抖都是小心翼翼的。

嵩义习武多年,这点儿耳朵功夫也是有的,将百姓们的喊话听得是一字不差。

只是未等他上报,景凌早已起身,站在众大臣之前,负手言道:“你们便如此迫不及待?”

“殿下,这……臣等一概不知啊!”

“不知?你们整日里都在说,是我执意迎娶穆珂,才触怒天颜,祭天之路得上天阻挠,你们不惜派人烧马棚,引群愤!你们听听,他们在喊什么?”景凌怒指窗扉,伴着百姓们的激昂愤慨的喊声,他咬紧牙关训斥,“在骂我贪恋美色,被妖女迷惑!说我中了大元布下的美人计!”

老臣们面面相觑,哪里敢吭声。

“我若真是昏庸至此,你们不怕兵行险招,逼得我以谋反罪处死你们!”

众人心中一凛,当即磕头求饶,齐声道:“臣不敢!”

景凌视而不见,只看向护军统领,“率百姓请命之人,是何人?”

“是……”护军统领斟酌片刻,才叹气道,“是道真散人。”

景凌微怔,道真散人本是三朝元老,在朝中颇有威望。虽先帝在位时早已隐退山野,但景凌曾派白风暗查过,先帝当年以出巡为由头,悄悄拜访过道真散人,只为立景承为太子一事。

此时道真散人却突然插手景凌祭天登基之事,莫非……

景凌心中大大不安,此人手中莫不是握有先帝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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