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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浮蕊》第十五章 初遇晋藩心生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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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鸢儿是廖家三太太惠芯出嫁时带来的陪房丫头,自小便跟在惠芯身边服侍,人又伶俐聪敏,故是惠芯的心腹。一朝不在身侧便忙着打发人叫她,鸢儿匆匆向烟棠交代一番便走了,让烟棠自己去伙房里领铺盖衣物。

这里烟棠抱着一床簇新的高丽棉被,外有几件换洗的干净衣袴,串过大厅袅袅走过,却看到那边楼梯子左边停了个人,木雕似的纹丝不动,打过的穿堂风把那人的长衫掀起来,一下一下地拍着身后的黄木阑干。烟棠暗自忖度道:“这人想必是哪位爷,我若是从他身边经过必要叫一声不然说我没规矩,可他是谁我并不认得,还是绕个道儿走罢,就当我没看见。”便掉头欲往回走,却被那人轻声叫住了,烟棠加快步子权当没听见,谁知那人赶了上来,硬是叫住了她,看到烟棠急涨红的脸,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看到我就跑了呢。”烟棠回头,看到一身竹叶青窄袖长袍,不敢看那脸,紧紧箍着被子,一时说不出话,那人瞧见她这一行头,明白了几许,笑道:“可是新来的?”烟棠忙道:“嗳,今天刚来的,什么都不懂,您可别怪罪。”那人道:“你是哪房做事的?”烟棠答道:“我是三奶奶屋的。”忽觉这话说的不伦不类,这里是除了健在的老太太就是几位爷最大,她这么说倒像是几位奶奶在当家似的,可是要是改口说是三爷房的,似乎又腾空出了些嫌隙,好像是三爷的人似的,这样想着,脸是飞的更红,更不知怎样把话说好了。那人并不介怀,笑道:“你既是新来的,想必不知我是谁,所以刚见了我不敢叫所以跑是不是?”烟棠听自己心事被料到了,腆脸一笑,点点头,仍是不敢看他。那人笑道,忽然拿出一块鸳鸯刺绣的湖纺手帕,递给她,笑道:“你既是三嫂的人,帮我个忙可否?把这手帕交给你那鸢儿姐姐,就说是她掉了五爷拾到的,让她来磕个头表谢。”看她没手接,便亲自塞在她衫子下面,他比烟棠高出大半头,故只得弯下腰来塞,这回到看到他的脸的,两道墨眉,眼睛垂下了看不清,想必是不小的,因为那眼睫毛很浓密,和他眉毛一样浓,像用碳粉焗过似的,鼻子宽大不失立体感,顶好看的是嘴唇,长长薄薄,弯出海浪似的弧形,自带一抹淡粉色。刚剃过头,头上是一片青黑交接,是青黄不接的一块麦茬地,额前有一个小花尖。俯身有一股子刨花水味,还有些许汗味,但烟棠觉得比一般人用的桂花头油还要好闻些。从方才言语听出他想必就是廖家五爷,听他说的磕头类的戏言,烟棠掌不住笑了,五爷不言语笑望她良久,最后笑道:“那么就拜托你了,一定送到啊。”便掉头走了。

烟棠眼睛停留在他的背上,穿堂风打着脸好像隔张纸吹火似的,表面异常凉快,内里却是灼灼的火烧。腋下一阵酥软,好像五爷方才塞的不是帕子,而是他的手指,隔着腋窝在心上搔痒。

回到房里,发现鸢儿正坐在别张床上缝一双玫瑰紫的金丝鞋面,见她来了,放下活计笑道:“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说着指指身边的一张已经铺好篾席的空床道:“那,你睡在我旁边罢。”烟棠到那床上放下被褥等物,理了理,坐下道:“鸢儿姐姐找我什么事?”鸢儿笑道:“太太刚被我伺候着睡下了,一时半会不要人伺候的,现在得了空,我且与你讲讲这廖家上下一些琐屑事,你听明白了,日后好做人。”烟棠疲惫地笑道:“难为姐姐惦念,总是替我着想,你且说来,我都听着。”心里觉得这大可不必,刚才那事发生后她便想着今后都在房里伺候伺候三太太,避免与他人会面,反正还有鸢儿和珠儿在外张罗着,何况她在此处不会做久,一心要三太太遣她回乡下去,可鸢儿既这般热心,也不敢明说,何况她还想了解那五爷。适才五爷给的帕子像只小鸟,仿佛手指搭在它的胸上,凸凸凸地敲着,左右觉得不自在,却又舍不得拿出来,不拿出来又不好,万一人家问起来怎么交代呢?这一藏一掖把烟棠的脸烧红了,滚烫的都可以用来烘手。“怎么了?在发热吗?脸怎么这样红?”细心的鸢儿瞧出了她的变化。“没有的事,方才走了几步,一坐下热气跑上来了,脸都烘热了。”烟棠摸摸脸,忽然“诺——”了一声,拿出那个帕子,笑着递给鸢儿道:“你瞧我,差点给忘了,才遇到五爷了,让我把这个给你——”心里期盼着她会是什么表情,然而鸢儿并无表示,淡淡地说并不是她的,忽而转了一副脸色,拉过她的手道:“有些事情下人还是不知道的好,换做别人我都不会告诉他,嘴多了惹事儿,可是你长得好我就要多嘴了。”又站起身拨开门看看有人是否在外头,左右张望一番后关上门,掂着脚跑来,道:“这五爷呀,千万别去招惹!”

原来现在这三奶奶与五爷有染,廖家这么大的纺织厂全是大爷三爷在打理,平日忙的老婆孩子顾不了,五爷晋藩是廖家老幺,老太太宠得不行,所以一天到晚只有伸手掏钱,从不过问家里的生意,老大不小了还没娶亲。三奶奶没孩子,又是不甘寂寞的人,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就和五爷搭上了。这事儿只有惠芯房里的贴身丫头知道。虽说有了晋藩,惠芯还是不满足,因为晋藩套不牢,身体和心都是水蛇皮做的,黏糊糊的拿什么都抓不住,越用力抓只会惹自己气,索性就稍稍放他一把,在外面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在面前就不许浪,惠芯的善妒和毒辣只会用在身边的人上,几个俏丽一点的丫头若是起了引诱晋藩的心,惠芯绝不会手软,但也所幸没人越了雷池,但给的衣服又那么花哨,还叫她们每天用脂粉拍脸。烟棠明白惠芯不过是想利用几个俏丽的丫头把晋藩栓过来,只是好看的工具,放在自己身边做失宠时的筹码。

鸢儿气质非凡长相不俗,自然引起晋藩的注意,但她深谙惠芯的性情,从不越轨,自然得到了主子的格外看重。

“什么手帕,根本不是我的,要是我的还得了?我看那,是他用来钓你的手段才是!你要千万小心!尽量别和五爷多打交道,要是被我们太太知道了,指不定你有什么下场呢!”鸢儿警告,外面有动静,“该是太太醒了,我得过去看看,方才告你的话,你可要好好记着。”说着走了,留烟棠一人惆怅着。

认识才一会儿,总觉得自己了解了他一样,为何其实竟是一个这样不堪的人?还和嫂子***烟棠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所有的心智都泄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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