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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凌空映雪颜》第一卷 流离劫 第一章 天地无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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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明空,温软舒泰的阳光铺洒而下,倒让冷风嗖嗖的冬日里平添了几分暖意。星移斗转,又近一年新旧交替之际,云南大理城内一片熙攘繁盛景象。此处背靠苍山,面临洱海,自大明开国洪武年间平定西南边陲后久未经战火,民风淳朴,物产丰饶端的是一处风水宝地、俗世桃源。

城中往来民众无论男女多是着一身白装的白族原居民,使得这沿街一路而来,骑乘一白一黑二匹骏马作汉人打扮的三人显得有些惹眼,尤其是那身穿粉色小袄的少女看身板仅得十二三岁年纪,生得极为标致,明眸流盼,浅笑盈盈间自有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惬意,引得行人、摊贩纷纷侧目望去。少女也很是知礼,朝人堆里不住点头微笑。

与那少女共乘一匹白马的少年却不以为然,一副不耐神情,四下张望见不少青年男子眼露痴迷目光,终是忍不住道:“沈墨颜你可否不要如此这般招摇过市,我等此番可是落难之际,你却弄得跟公主出巡一样,这一路往东回扬州路途可长着呢,你却硬要把仅剩的银两换了二匹骏马赚得这片刻风光,如今身无分文,呆会为了填饱肚子,你定要贱价甩卖马匹,而后沿途乞讨回去。只可惜我师徒二人一世英名,竟要受你拖累遭罪,唉!”

沈墨颜一手将身前少年的头按低压在马项上,一边微露笑靥,低声轻语道:“夏虫不可语冰也,与你这等从未大富大贵过之人谈论经商赚钱之道也是枉然。”说着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纸笑道:“这白纸是我适才在帮人写书信的摊子上讨要得来,在常人手中它分文不值,本小姐却要将它卖出二百两的高价,你信是不信?”不待少年回答,立即续道:“料想你也是不信,不过你只需乖乖听话跟着本小姐便是,保管让你沿途无须徒步跋涉,得享锦衣玉食。”

少年吐了吐粘在嘴边的几根马鬃,趴在马项上猛地摇头道:“不信,当然不信,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一张白纸你要卖出二百两,臭丫头你当旁人都是傻子么,傻子也不可能买的,因为傻子没钱,你这牛皮吹的轰轰响,看你如何收场”。沈墨颜道:“我自是不会去骗傻子的钱财,那也太无道德。秦馥雪,你若不信,我们干脆便立个赌约,我若今日午时之前没有办到就输你二千两白银,回了府中立马着人取来给你,可你要是输了,便得供我驱使听我号令不得有违,我也不难为你,便只限三件事吧,你若敢赌,我们现在就击掌立誓”。

秦馥雪心想这赌约胜算极大又稳赚不赔,不费吹灰之力赚得二千两银子,那可是笔大大的财富,能买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但转念又想,万一输了,岂不要受她牵制,忙扭过头来道:“慢着,三件事是什么哪三件事须得说清楚,你若让我去死难道我也得去吗?这三件事,须有三个条件,不伤性命、不违道义、不强人所难,你若答应,我便赌了”。心想:“有此三道护身符,管你什么事情我都往这上面推脱,我不愿意便是强人所难,这样还怕你作甚,小爷已立于不败之地,哈哈,终于也要被我算计一回了吧”

沈墨颜不疑有它,立马答应道:“都依你就是,反正我赢定了,爹爹说过这世上没有卖不出的货物,只有卖不出货物的人。你办不到便想当然我也办不到,这回便让瞧瞧本小姐的厉害”。说完已伸出掌心。见沈墨颜如此自信,秦馥雪心下犹疑,又试探道:“你不卖傻子,那便是这大理城内有你们沈家的商号,你沈家大小姐拿张白纸进去莫说兑换二百两银子,就是二千两也肯定不成问题”。

沈墨颜笑道:“瞧你谨慎得,你问问你师傅便知道,我沈家商号虽遍布东南,却不曾开到这云南大理来,你放心便是,要是这般赢你,那也太无乐趣”。

秦馥雪错愕道:“臭丫头你不会是要去出卖色相认个有钱大爷做干爹吧?”。沈墨颜横他一眼,嗔道:“你才去出卖色相,你全家都出卖色相!我凭的可是真才实学,你一会瞧清楚了便是”。秦馥雪朝边上喊道:师傅,她骂你!边上那人权当未曾听见,半晌不见反应,秦馥雪只平白讨了个没趣。

秦馥雪又在脑中盘算了种种可能,都觉不太现实,便侧过身来伸出手掌,道:“小爷我赢定了,来击掌吧”。沈墨颜嘴上浅笑,伸出掌心与他一掌拍实,又竖起手掌对秦馥雪道:“你跟着我念,我沈墨颜”,秦馥雪也道:“我沈墨颜”。沈墨颜嗔道:你是猪么?你须说我秦馥雪,不算,来过。秦馥雪坏笑道:好好,依你,我不闹便是。沈墨颜又瞪他一眼,浅笑道:老实点,不许耍赖。

二人相继便念道:我沈墨颜,我秦馥雪,今日击掌立誓,立下赌约,沈墨颜若今日午时之前不能将身上白纸卖出二百两白银,便输于秦馥雪二千两白银,若能办到,则秦馥雪须听从沈墨颜驱使,为其办三件事,此三件事不伤性命、不违道义、不强人所难,若有违此誓....

秦馥雪一脸茫然看着沈墨颜道:有违此誓怎么办?沈墨颜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随口道:若谁有违此誓就倒霉一辈子,习武就走火入魔武功尽废,经商就只赔不赚倾家荡产。我已经发过誓了,轮到你了。

秦馥雪愤愤道“打个赌发个誓要得了这么狠么,也不与我商量,你总是这般一己之见、一厢情愿、一意孤行。若不是你执意要去那劳什子的瓦伦西亚找你娘亲,就不会在回航的路上遇到暴风雨,不遇到飓风大浪就不会驶向那海中孤岛躲避,不驶向那海岛就不会触礁,不触礁就不会沉船。都是因你一己私欲而白白害了整船人的性命,要不是师傅轻功了得,内力深厚,于海中夹起你我二人,御风踏浪、凌空虚渡了半个时辰上了岛屿,只怕你我早已和那些船员一样葬身鱼腹,化成大鱼的污物裹在一团臭气里排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沈墨颜不禁眉间一紧,轻启樱唇道:天有不测之风云非我所愿,操舟掌舵航海之术亦非我所长,陡生变故遭逢海难又怎能苛责于我?再说我寻我娘亲乃人伦之常,天经地义之事,你虽是也没了娘亲,却与我有娘亲但见不着大为不同,你娘亲丢下你独自留在人世间是生死有命非其所愿,我娘亲舍弃我随传教士远渡重洋去往异国却是有心之举,你娘亲生时对你极好你必是时时想念,我娘亲尚且在世却舍弃我疏远我于我却变得渐渐陌生,我怎能不寻她当面问个清楚明白才能安心。你又这般将众人生死全赖我头上,搅得我心中起了愧疚,好不讨厌。这少女被触及心事又自责于众人因其而死,话音中渐有呜咽之声。

见此情状,秦馥雪心生歉意,讪讪道:是我不好,是我嘴欠,那些人死去自是与你全无瓜葛。你娘亲虽然还是不肯与你一道回来,可不正好,不然师傅也没有第三只手将她从海中夹起,难不成要师傅用嘴巴衔起你娘,他又向来洁癖得很,要真是这样,事后非得一直洗一直刷把嘴皮子洗肿不可,到时便像嘴上挂了两根腊肠,你说是也不是,哈哈!

被秦馥雪一逗,沈墨颜也随着莞尔一笑,又瞟了瞟一旁骑乘黑马并行的男子,见他一直目视前方竟是全不在意,心想:陆叔叔有此徒儿,定是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他看上去总是这般云淡风轻,万事万物不萦于怀,永远一副难以琢磨的样子,爹爹委他照顾于我,却不曾对我提及他的来路身份,临行前在府中就曾向多位叔伯问起陆雪寂之名,但无人识得,想来在江湖中不过一默默无人之人,当时也不甚在意,只是海中沉船搭救我时所展露的轻功、内力却又高的出奇,非一般江湖豪客所能及。现在想想,如此身手却又这般籍籍无名,倒像是刻意隐瞒。不过既是爹爹安排,那便不用多想,听之任之便是,终归是不会害我的。

秦馥雪见沈墨颜破涕为笑,摸摸正在打鼓的肚皮朝她笑道:沈大小姐,哭也哭过,笑也笑过,不管打不打赌,也该是时候解决我们的温饱大计了。打从跟了印度商船在果阿上岸以后,一路过来,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在印度餐餐顿顿都是吃那鬼调料拌的饭菜,满嘴的咖喱味,真真呛死个人,好容易来了这云南大理,说什么也得让我见识见识滇菜的魅力。你可是刚刚才承诺过要带着我师徒二人吃香的喝辣的,万万不可这么快便不算数,不然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秦馥雪打定主意是非要大吃特吃一顿,暗自打定主意:鬼才信你拿张白纸便可卖得二百两白银,若然如此,我便天天找堆白纸让你来卖。反正没钱结账便卖了马匹抵债,胳膊拗不过大腿,脑袋也斗不过肚肠,不骑马还能靠两条腿走回去,不吃饭可就万般皆休。

沈墨颜收敛笑意,郑重其事道:那是自然,经商之道首重信义,认识至今也有年余,你且仔细想想,我可曾当面骗过你,可曾当面说过的话有不作数过?

秦馥雪一脸深思,脑中回忆起与这少女共度时光,想起沈府花园初见、想起船上斗嘴打闹、想起海上患难与共、又想起荒岛一起叉鱼采摘野果,脑中浮现一幕幕画面,那清丽的容颜渐变得十分亲切。

沈墨颜见他想的入神,只道是在搜肠刮肚找自己的话柄,心中暗道:笨蛋!我自是不曾当面骗过你,当面说话不算数,本小姐向来都是背地里骗你,背地里说话不算数的,好叫你总是与我作对。

沈墨颜见秦馥雪仍在出神,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就是想破脑袋也记不起。又伸出芊芊玉手指了指路旁的酒楼,道:陆叔叔,我俩上那家酒楼瞧瞧,你在外头稍等片刻。说完见陆雪寂点头默许,便拖着秦馥雪翻身下马走进酒楼。边走边道:一切行动你要听从于我,不得擅作主张,不得多有疑问,没我允许不得入座,我不让点菜你便不得呼唤小二、店家。你可曾清楚明白。

秦馥雪立马回应道:“是、是、是,我又没银两,怎敢驱使小二,怎敢点菜就餐,你来做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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