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三声锣响，雷震宇运足内力朗声高呼：比武开始，请双方插剑出阵！众弟子门人也全都不再言语，屏住呼吸，撑大双眼，聚精会神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比武。

天羽龙城接过天羽龙魂递来的木匣，将其打开，众人只见一团烟气迷绕，秦馥雪心道：难道这就是郑森说的天谜？果然如谜一般让人猜之不透。却见天羽龙城抓着一团迷雾往地上重重一插，隐约可见一刀柄忽闪忽现，侯玄洁讶道：哇靠，地上着火冒烟了！

与此同时，齐北冥也将‘万劫’从鞘中取出，但见此剑身长四尺有余，剑身宽厚，通体漆黑，两侧剑刃至剑尖处各有九齿尖牙，齐北冥运力将剑插在地上，便闪身冲入中间的坎卦位玉阶，风若吟则仗剑据守乾卦位，卓玄灭捻须而行，缓缓迈上艮卦位玉阶，林鹤崖、顾九歌从坎卦位玉阶上到天道台后便静观其变，分立坎艮、坎乾卦位中间，以作应对支援。

郑森闲来无事最喜研读兵法，见剑宫这边如此安排，不禁摇头道：如此阵势，保守有余，进取不足，想要后发制人，对方根本不会给你反客为主的机会。

齐北冥上到台上方才惊觉与之前商议对策时以一敌一的假想全然不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全凭当机立断，天羽五人众分三路碾压过来，天羽龙城居中，天羽龙魂、天羽龙之介从左边气势汹汹杀至，天羽幻、天羽逆流则从右路掩杀而来。齐北冥神思急转：离我后方太近，则予对方太多可趁之机，万一防守出了漏洞，则悔之晚矣。急切中忙冲上前去大声唤道：速速迎敌，莫让他们踏过中间的阴阳太极。

齐北冥冲在最前，堪堪在天道台中央太极边缘处将天羽龙城截住，天羽龙城拔刀遥指道：齐长老，请赐教。齐北冥冷冷道：有教无类，老夫今日就亲自导你入道。说完指搠如剑，指尖凝气成芒，一招‘力牧造车’，绕指划圆，进逼天羽龙城面门，此招源自《三皇经》第三卷人皇内文，上古三皇治世，人皇黄帝用风后为相、力牧为将、常先、大鸿等为臣共同佐之，天下乃治，力牧从圆圈滚动中深受启发，制出车轮，而后有车，于万民莫大恩泽。此招取其圆融之义，劲力在指尖盘转凝聚，剑芒呈圆形扭转而来，虚实难测，天羽龙城不敢小觑，却是用上新阴流防守秘技‘天狗抄’，以手中名刀‘雷切’招架齐北冥的‘三皇剑指’，待到近身相博走过几招，天羽龙城方知‘三皇剑指’厉害，这剑芒随着内力催生忽长忽短，无形之气剑反较有质铁剑更为扑朔难定，眼见离要害穴道尚有一尺之距，瞬间却可剑气爆涨，须臾间刺到跟前，一时间却被齐北冥逼退数丈，渐落下风。

那边天羽龙之介持枪与卓玄灭拼杀一处，卓玄灭本使的是昆仑剑派绝学归虚剑法，但其修为精湛，内功深厚，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弃剑不用，臻至无剑胜有剑之境，一应剑招可随心所欲化为掌法、拳法、指法乃至腿法，多年闭关，又将归虚剑法融合近年参悟，创出六念归虚掌及万灵归虚功，前者乃此毕生剑法心得，后者却是心法要诀、运气法门，天极剑宫建成以来，卓玄灭鲜与人对手，是以这两门武功除了与其他几位长老切磋演练过外，从未与人真正交手，此刻竟将天羽龙之介当做试招练功之用，一时也不急于猛攻求胜。

天羽龙之介可不作此想法，一心想要速胜，抢得先机，好去占据玉阶入口。众人但见其手中长枪与中原铁枪极为不同，枪头呈十字型的特制枪刃，宝藏院流武者多好用此枪，名曰‘十文字枪’。天羽龙之介枪招迅猛无匹，全是战阵杀敌大开大合的招数。

郑森见此枪法凌厉绝伦，使枪之人英姿飒飒，不由忆起童年听闻，叹道：昔年大阪夏之阵中，号称日本第一兵的真田幸村见丰臣、德川两方兵力悬殊，想要扭转战局，便要出奇制胜，定策以奇兵斩取主将首级。便是凭借此路枪法，带着一队骑兵杀入德川家康本阵千军万马之中，差点逼得德川家康自尽，紧要关头，德川家康斩断帅旗，让真田幸村失去目标，真田幸村斩敌无数，最后浑身浴血，体力不足，率残兵撤往附近的安居神社，后为敌军攻破，终是求仁得仁。秦馥雪唏嘘道：这人倒是有点像三国演义里写的马超，杀的曹操弃袍割须，只是结局太惨了点。侯玄洁踮脚张望，拍拍二人道：用心观战，别吵着我，卓长老快反攻，快反攻啊！

但见天羽龙之介枪势更疾，无数枪影漫射翻卷，却不全然是突刺，其中有如刀法威猛之斩落、如棍法迅疾之打落、如钩镰刁钻之卷落，正如宝藏院流枪法口诀所述：刺即成长枪，斩即成剃刀，割即成钩镰，天羽龙之介可谓深得其中三昧，一杆枪使出诸般武器之妙用，纵是卓玄灭武功卓绝，也不由险象环生，过了数招，便也收起轻敌之心，使出万灵归虚功里的幻灭归虚步，身影渐渐变得虚浮，从枪影夹缝中穿进穿出，这一手身法真看得剑宫弟子目瞪口呆，许多人痴痴念道：“到今日始知，何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快到炫瞎了我的眼，简直帅呆了”、“要是卓长老肯把这套步法交给我就好了，再也不愁会被人打到”、“哎哟诶，真乃保命的绝技啊”、“什么保命，这是反攻前奏，长老还在探他虚实，耗他元气呢”。

“锵锵锵~~~砰砰砰~~~”一串急促的金铁交鸣声，却将众人视线又引到了风若吟与天羽逆流的刀剑之争上，天羽逆流得天羽龙城之真传，学遍日本各流派剑术，虽然悟性资质均不如乃师，却也有其专精之处，手中‘三日月宗近’连续挥舞，‘独妙剑’、‘绝妙剑’、‘神妙剑’三招连贯使出，如排涌之浪，一浪叠上一浪，劲力一层附上一层，剑法精妙，力道刚猛，与风若吟的华山剑派随心剑法的飘逸灵动一时间也斗个旗鼓相当，互不相让，只在原地拆解招数。

顾九歌见众人缠斗，无人上前阻截，折扇一合，赶忙从风若吟身后绕过，却被天羽幻挡住了去路，顾九歌出扇如剑，用的不过是点苍剑法中一招‘云弄沧浪’，与天羽幻的双掌短兵相接拼了一招，一触即退，如一缕青烟般避过天羽幻往左飘飞。

侯玄洁叫道：顾家的家传绝学，照影生烟步！王征南猜出顾九歌意图，惊疑道：难道顾九歌想要趁无人阻截之机，仗着轻功卓绝，独自偷入后方取剑？可转念一想：如此岂不是让对方也空出一人，我方离的又远，万一顾九歌跑不过人家，后果不堪设想，此法真真太过冒险。

王征南不急验证猜想，这边天羽幻倏忽间又挡在了顾九歌面前，众人也没看清她如何动作，侯玄洁擦擦眼睛，讶道：原来是个女鬼！郑森道：那是东瀛忍者的幻术，之前那个不过是个幻影替身。侯玄洁失色道：那她放出几个幻影骗我们去攻，岂不是可以趁机杀入我方阵地。郑森道：这倒不怕，长老们目光如炬，没这么容易上当的。言下之意，竟是有些讥讽顾九歌不辨真假了。

林鹤崖起初跟在卓玄灭后头策应，见卓玄灭渐占上风，想去助他拿下天羽龙之介，先去一强敌，以五对四则可稳操胜券，可那头天羽龙魂也一直按捺不动，就在天羽龙之介左侧闭眼站定，林鹤崖几次想要试探出手，心下拟了几个攻击角度，都觉对方仿若无懈可击般，深得兵家不动如山之要义。

天羽龙城与齐北冥酣战许久，一直以防守为主，偶尔被他刺中不过是吃些皮肉之苦，受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天羽龙城心思，欺齐北冥年岁甚高，已过仗朝之年，内力虽然雄浑充沛，可终究体力无以为继，齐北冥又一直主攻，体力内力消耗急剧，拖得长了，此消彼长，后果堪忧。

天羽龙城统揽全局，见天羽龙之介、天羽逆流二人虽勉力暂保不失，但终究在武艺上胜不过卓玄灭与风若吟二人，用东瀛话喊道：马波拉西，根交么思咩跌，生交尼噶地。众人不懂日本语言，听得一头雾水，好在有郑森在，秦馥雪、王征南、侯玄洁不约而同齐刷刷朝郑森看来，巴望着他来翻译，郑森被几人瞧的浑身不自在，面无表情道：幻，出手，用龙烟术让战场变成一团迷雾。

果然只见天羽幻腾跃而起，浮在半空，秀眸一闭，双手结印，樱唇一张一合，快速不停的念叨，忽而灵目轻启，双手张开如凤凰展翼，在半空中旋转飘落，指尖有粉红色的荧光缓缓流出，洋洋洒洒落在场上随风弥散，待到足尖点地之时，整个天道台蓦地一亮，那些荧光爆出星星点点的焰火，旋即熄灭，绽成团团烟雾将偌大的天道台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乐清扬见状反应奇快，运功大喊：小心有毒，不可吸入，快捂住口鼻。剑宫众师长、弟子见了天羽幻的优美舞姿以及飘散的荧光，前一刻还在惊叹之中，后一刻听了乐清扬示警，陷入一片惊恐之中，侯玄洁依令捂住口鼻，却见郑森无动于衷，忙拽他衣袖，急道：快捏鼻子蒙嘴啊！郑森道：大惊小怪，不用慌张，没有毒性的。几人虽不疑郑森说谎，却兀自不敢松手。

游行空一马当先提剑要冲到台上，口中大喝：好个倭贼，敢在我天极剑宫里使些下流伎俩！雷震宇使个眼色，段绝仞会意，翻身跳出上前将他拦住：游兄，稍安勿躁，你看台上、台下可有一人有中毒迹象？游行空怒目而视，朝四处一望，冷笑道：东瀛人使迷烟，你们也要相护，莫非真是蛇鼠一窝！段绝仞道：事先定下比武规矩时可没说不能使用迷烟，你看齐长老几位当局者都没有出声，游兄还是不要在此干扰比试为宜。游行空见诸位长老确实无碍，便也不好强说什么，愤愤退到雷震宇三人身后，惟恐几人又使出别的花样。

场上剑宫诸人初时见施放迷烟，不由张目怒视，天羽龙城知几人心思，朗声道：几位不必动怒，这迷烟一放，你我双方皆是一样，只能看见身周方圆之地，余处均有烟雾缭绕不可远视而已，除了施放者余人皆是一般情状，并无不公之处，以诸位见识智慧当知我所言非虚，权当是啊幻的一项独门技艺，诸位雅量不会容不得区区小女子的防身秘技吧。

齐北冥几人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纠缠下去反倒显得剑宫之人锱铢必较，气量狭小，便也不再吭声，只是这迷雾一起，难辩方向及远处事物，便得提起几分小心以免遭人偷袭或是大意之下教人窜入后方，偷取夺剑。

顾九歌本是想趁虚而入夺天谜立奇功，却被天羽幻施展幻影傀儡术拖住，这时迷雾大作，战况陡变，孤身陷入困境，只得不停挥扇驱赶浓烟，好找出一条路来靠到长老身边再说，正独行踽踽尚且小心警惕间，浓雾迷蒙处刹那间钻出一人，头顶光亮，正是东瀛僧人天羽龙魂，事发仓促，顾九歌虽是应变及时，却也被天羽龙魂一通‘日莲掌’抢得先机，掌中有掌，如莲花花开九瓣般，接连绽放，仓惶中落得个举扇格挡的被动局面，却始终不失潇洒倜傥，一把折扇使得犹如龙飞凤舞，可惜这当头却也无人瞧见。顾九歌悟性资质俱是一流，斗得几招，渐渐摸清天羽龙魂的掌法套路，站稳脚步伺机反攻，顾九歌使一招括苍剑派的‘曙光乍现’，出扇如电，蹬足弹起，遥指天羽龙魂，如黎明之曙光破云而出，呈离弦之箭之姿猛然突进，却不知天羽幻早在一旁窥视，此时趁着顾九歌专心对敌之机，背门大开之际，悄悄从迷雾中现身而出。

天道台上浓雾迷漫，教人瞧不出个真切，隐隐约约但见几道人影晃动，时不时又传来兵刃交击之声，看的台下剑宫众人好不着急，偏生又为这奇异场面紧紧牵引，片刻不敢稍作分心，这时只听‘啊’的一声惨哼，却不知是双方哪位人手遭了重创，台下弟子纷纷揣测，哗然之声四起，乐清扬心头暗暗一紧，以他对众人的熟识，这一声惨呼当是由顾九歌所发。

一双清冷的目光，深邃而又清明，穿透层层迷雾，混迹在天道台东侧数百名一阶弟子中冷眼旁观这剑宫战事，见顾九歌伤重下毫无出手拒敌之意，而是借着背门掌力顺势滚到了艮卦位玉阶处，不禁心中冷笑道：师傅说的果然没错，八大世家的子弟不过一帮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决非成大事之才。